第三十七章
前一天悲惨的结束情景还在卡尔脑中萦绕挥之不去:梦娜因为他脸上沾满煮软的绿色花椰菜显露出惊慌的表情,并且笑到抽筋。那种难堪就像第一次拜访有可能成为情人的女孩家,却因为拉肚子而借厕所一样。
天啊,接下来怎么办?卡尔心想,并点起了一支烟,后来他决定打起精神,集中心思在案子上,因为今天或许就是关键的一天,会发现决定性的重要信息,说服检察署开出逮捕令。林德塞诺尔的耳环、金属盒里的东西应该够了,何况还有阿贝克与狄雷夫彼此联络的证明,卡尔不在乎以什么依据传唤他们到警察总局来问话,只要能让他们过来,他就有办法要他们开口。
能够厘清洛维格谋杀案和其他又臭又长的犯罪事实,实在令人感到满意。
他目前缺少的仅是与那几位高尚的先生正面对质的机会,他必须一针见血的提出让他们神经紧张的问题,最好还能在几个人之中挑拨离间。
比较棘手的是,卡尔必须先从他们当中找出较为脆弱的一环,集中火力挥出第一击。毕纳原本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不过他坐监多年,早已学会闭紧嘴巴,更何况他在牢中几乎与外界隔绝,也没有必要在自己定案服刑的事情大费唇舌,如果想让他开口,必须针对其他案件拿出天衣无缝的证据才行。
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不必将毕纳考虑在内。那么要找谁呢?托斯腾?邬利克还是狄雷夫?他们之中谁最容易下手?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亲自会会那三个人,虽然昨天在狄雷夫的医院碰了钉子,但这不表示没有希望,某种程度上狄雷夫有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警察到医院去了,或许他人根本就在附近,只是躲起来不让人看见。
不行,若要找这几位先生问话,必须另出奇招才行。因此卡尔在和阿萨德讨论过后决定先去见托斯腾,因为从各方面来看他绝对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瘦削的脸庞、较为女性化的职业,在媒体上发表对于时尚的感性言论让人感觉他较为敏感。至少比其他两人要敏感。
两分钟后,他将到特立昂林接阿萨德,经过半小时的车程便能到达艾究史普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来访将令托斯腾‧弗洛林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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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边有我们三个朋友的数据,这份是托斯腾的档案。」阿萨德坐在副驾驶座上从袋子拿出档案夹说,他们正往林比路的方向驶去。
「我发现他的庄园就像座碉堡一样。」阿萨德接着说:「一道巨大的铁栏杆隔开了建物与街道,碰上举办宴会的时候,客人的汽车必须分别驶入。」
卡尔瞥了一眼阿萨德递来的彩色复印件,要想全面监控那条蜿蜒穿过喀里斯可夫森林的狭隘街道并不太容易。
「你看这个,卡尔。从空拍图上很清楚可以看出这里就是托斯腾的产业,除了他本身居住的老宅邸之外,这儿还有座新盖的木造房舍。」他敲着图上的一块黑影。「一九九二年才增建的,还有这栋庞大的建筑物和后面数栋小房舍也是。」
看起来真的很怪异。
「那不是坐落于喀里斯可夫森林中吗?他拿到了建筑许可?」卡尔问。
「不是的,并非坐落在森林中,而是位于嘻里斯可夫森林与托斯腾家的小林子之间,这儿有条防……防火?是这样说吗,卡尔?」
「有条防火道吗?」
他感受到阿萨德惊讶的目光。「嗯,在空拍图上看得一清二楚,你看,那条狭长的棕色纹路。此外他还筑起一道篱笆,将包括湖和小山丘在内的所有土地都围了起来。」
「真好奇他为什么这样做,是害怕狗仔队还是另有原因?」
「可能和他是个猎人有关。」
「是啊,没错,他不想让他的动物离开庄园跑到城市里,我认识这种人。」在卡尔的家乡于特兰北部的凡徐塞这么做会被人取笑,不过在北西兰岛显然不是如此。
从车窗外的风景变化得知他们即将到达目的地,眼前景致辽阔,视野一望无际,从森林的空地涎伸到远方宽阔的耕地与收割后的田地。
「你看见那栋瑞士风格的木造房舍了吗,阿萨德?」卡尔指着北方一栋房子,并未期待听到回答,那栋房舍矗立在冰雪融化流经的山谷底下。「那后面就是火车站卡格鲁普,我们曾在那儿发现一个死掉的小女孩,她因为害怕父亲带回家的狗而跑到锯木厂躲起来。」
卡尔陷入沉思中摇摇头。果真是如此吗?忽然间,当初的调查似乎错得离谱。
「卡尔,你得在这里转弯。」阿萨德指着通往马卢的路牌说。「我们得在这儿右转,然后再上去两百公尺就到大门口了,要先打电话给他吗?」
卡尔摇头不赞成,那样一来,他就和狄雷夫昨天一样有机会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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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腾果然将他的宅邸用篱笆管制得相当森严,而高于篱笆的锻花大门旁有个花岗石板,上面用特殊字体写着「杜霍特」。
卡尔靠向与驾驶座窗户同高的对讲机说:「我是卡尔‧穆尔克副警官,昨天与克伦律师谈过,今天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托斯腾‧弗洛林先生。我们不会耽误太久时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约莫经过两分钟大门才滑开。
驶过一段矮树篱后,庄园的景观在眼前拓展开来。右手边静静躺着湖泊与山丘,油绿的草坪在应枯黄季节里始终翠绿,草坪尽头矗立着一座小树林,其后没入森林融成一片,最远方则是一排排已有数百年的古老高大橡树,树冠上的叶子几乎落尽。
老天爷啊,光是要欣赏完至少就需要一个星期吧,卡尔心想。这儿的地产想必价值好几百万克朗。
当他们最后弯进紧邻林边的真正宅邸时,富可敌国的印象更加强烈。「杜霍特‧侯佛庄园」宛若灿烂的珠宝,飞檐经过精心修缮,砖瓦屋顶漆上了黑釉闪闪发光,四下错落着好几间玻璃温室──或许每个方位各建造了一间,而不论是庄园或庭院皆维护得美轮美奂,即使是照顾皇室花园的园艺师可能也会对此致上最高敬意。
主屋后头有间漆成红色的房子,很可能是座古迹,与其后一座庞大的钢筋建筑形成强烈的对比。玻璃与闪亮的金属巨大而华美,就像在机场旅游文宣上的马德里橘园介绍一样。
一座位于艾究史普特的水晶皇宫。
此外,林边还散落几间小房舍,附有花园和回廊的设计俨然像一座小型村庄,外边围绕着种植着蔬菜的农地,上头可看见青葱与甘蓝。
哎呀,这里真是大得惊人,卡尔心想。
「好漂亮啊!」阿萨德不禁出声赞叹。
但是他们一直没有看见人影,直到按了电铃,托斯腾亲自来开门为止。
卡尔伸出手自我介绍,但是托斯腾只是盯着阿萨德,像块大理石板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屋,不过仍旧可以看见他身后那座从图画与水晶吊灯间穿梭而上的楼梯,对以良好品味维生的男士来说这布置真是庸俗得很。
「我们希望能与你谈谈几件我们认为与琦蜜‧拉森有关的意外事件,你能协助我们吗?」
「什么样的意外事件?」
「周末夜晚发生的芬‧阿贝克谋杀案。我们知道阿贝克与狄雷夫曾经联系,也很清楚阿贝克正在找寻琦蜜的下落,是你们其中一位委托他这项任务吗?请问理由是什么?」
「我最近几天才听过这名字,否则我不认识什么芬‧阿贝克,若是狄雷夫和他谈过,你最好去找他问话。再见了,两位。」
卡尔将脚伸进门内让他无法把门关上。「请见谅,只要再一会儿时间。另外,在朗格兰与布拉霍伊区的意外或许也与琦蜜有关,很可能牵扯到三条人命。」
托斯腾瞇起眼睛,但是表情仍坚硬如石。「关于这一点我帮不上忙,你如果想知道这些应该去找琦蜜‧拉森。」
「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吗?」
托斯腾摇摇头,脸部露出奇特的表情。卡尔一生中看过许多奇特的表情,但是眼前这个他完全看不懂。
「你确定吗?」
「绝对确定。一九九六年以后我就没见过琦蜜了。」
「我们手中掌握一系列证据显示她与那些事件有关。」
「是的,我听律师提过。然而不管是他或者是我,都不清楚你刚才提到的事件。我赶时间,所以请你离开,如果下次要再过来的话,请将搜索令一起带着。」
他的笑容十分挑衅。卡尔原本还想继续询问其他问题,却只见托斯腾退往旁边,三个黑人往前一站,看样子他们一直守在门后。
卡尔和阿萨德火冒三丈,但只能悻悻然开车离去。
如果卡尔还认为托斯腾‧弗洛林这个人容易下手的话,最好要再仔细斟酌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