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石拱桥高悬在湖上，其建筑样式表明它可以轻易保护
城堡里的人。桥很窄，只够两人并肩，对面尽头处有一座
岗楼。拱桥设计成防护型，有利于弱化攻击方，因为攻击
者下斜坡的时候，岗楼上的弓箭手就会开火。然而，没有
任何迹象显示多年来有人从这条路走过。灰泥陈旧破碎，
急需整修，桥两侧的矮墙上很多石头都掉到了下面的湖里。
索拉克缓步上前，边走边探足，他不确定这桥历经多
年后有多脆弱。它看起来古老得难以置信，桥墩表面上覆
了厚厚一层岩石灰。不过它似乎很结实。霍丽娜跟着索拉
克，最后面是蕾娜。他们靠近对面尽头处的岗楼，可以看
出那建筑已经崩塌了。他们走近时，一大群栖息在岗楼上
的蝙蝠扩散开来，在四周疯狂地尖叫，向洞穴顶部盘旋飞
去。
蕾娜始终保持着警惕，她拔出了长剑。索拉克只是拿
着手杖；高锥挂在他斗篷下腰带的剑鞘中。霍丽娜显得紧
张。她明显很害怕，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跟着索拉克，唯恐
被索拉克落下了。
岗楼这里肯定曾经有道厚实的木门，但由于洞里的潮
气，木头早就腐朽了，只剩下残破碎木片。索拉克进去的
时候用手杖拨开了几张大蜘蛛网，其她人跟随而入。这座
城堡建立在突出湖面的一块儿固岩上。地面凸凹不平，城
墙依起伏的地形而建。
他们穿过岗楼，走近城堡那近四十尺高的外墙。这墙
壁也支离破碎了，顶部的塔楼已经倒塌，但大部分建筑依
然坚挺。索拉克领着她们从拱门下走过，进入一个石灰岩
围成的小庭院。这里面有口老井，这儿的居民定然水源充
足，有些较小的建筑大概是用作守卫室或者独立于城堡之
外的住房。周围的城塔森然耸起——黑暗，寂静，不详。
一片死寂中，只剩下蝙蝠的吱叫。
“我猜我们必须进去，”霍丽娜说。
“你想在这里等也行，”索拉克说。
“一个人等？我不要，”公主赶紧说。
过了岗楼和外墙，城堡便不再有门，索拉克登上石阶，
穿过黑暗中的拱门。霍丽娜不安地跟上，蕾娜紧随其后。
他们进到一个黑乎乎的大厅，这里到处是灰尘和蛛网。地
上有小堆的粪便，可以听到那些动物靠近时急转而逃的声
音，鸟屎到处都是。这地方一股腐朽之气。
“这儿我看不见东西，”蕾娜说，她知道黑暗中索拉
克的视力跟日光下一样好。
“没什么可看的，”他的声音在她右边某处的黑暗中
回荡。“如果这里有什么家具陈设，那也早就没了。大厅
是四方形的，我们左侧有个凸起的石台，是此处城主就餐
的地方，或者是个会议室，不过很难想象会在这种阴暗偏
僻的地方开会。墙上有火烛台，有一条拱形走廊绕着上层
房间的三面。抬头看屋顶，我可以瞧见腐朽的横梁。大部
分地板砖现在都没了。这里无数个世纪都没有人居住。”
可他刚说完没多久，一股摇曳的光忽然出现，照亮了
通往塔楼的石阶。就好像有人拿着蜡烛下楼梯来了，只不
过那光是蓝色的。
“妖火！”霍丽娜悄声说道。她抓住了蕾娜的胳膊。
他们目视着逐渐变亮光线沿着楼梯下来，绕过弧形墙
壁，一个身影出现了。霍丽娜气喘吁吁地躲到蕾娜身后。
蕾娜的手指攥紧了剑柄。当这个身影下了石台阶走过来时，
他们看到那是个披着斗篷的男子。他并没有拿蜡烛或灯笼。
蓝光正是来自他的身体，将他的面容映得朦朦胧胧。
他长发披肩。处在所发的蓝色光芒中，不太可能看出
头发的颜色，但蕾娜想象着该是白色，因为他看上去老态
龙钟。他还蓄着长长的胡须，遮得面目不清。他的身材是
人类比例的，长袍上有许多复杂的饰物。在他光头上箍着
一条不知是金是银的头环——蕾娜说不出来是因为他身上
发光。头环中央镶了块儿宝石，切有刻面。他腰间有一根
挂剑皮带，露出了剑柄和带有宝石的吞口，剑鞘上也是宝
石。他脖子上是某种宫廷式项链，手腕上是宽大的金属手
镯。
他下楼梯的时候，穿软靴的脚并未在尘土中留下痕迹。
在最后一阶，他停步轮视每个人，明亮的蓝色光环照亮了
整个大厅。
“你是圣者？”索拉克紧盯着这个身影问。
“我是拜洛克王，卡拉多公爵，外域之王，知识圣印
的守护者，败于泰鲁里最强之皇瓦拉崔克斯。”
“是遗忘者，”霍丽娜轻声道。“古老的传说提起过
他们。据说他们是被最早的巫术创造出来的。”
“那么你是个鬼魂吗？”蕾娜说。
“我的身体死了三千年了，”鬼魂说。
“然后逗留在这儿至今？”索拉克问。
“我曾在一个地方跟瓦拉崔克斯之皇对峙过一阵子，”
鬼魂说。“在这里的西边，有好几日行程，在一个翠绿的
草原上，经过一个凉爽的泉畔。”
“是银泉畔，”索拉克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瓦拉崔克斯逐渐嫉妒我的学识，觉得我的力量是种
威胁。他垂涎知识圣印，那是意志之匙教派的神圣姐妹们
交由我保管的。”他面向蕾娜。“你好，姐妹。我已经很
久没有遇到圣教的修女了。”
蕾娜凝视着这个鬼魂，起初迷惑不解，然后逐渐醒悟
了。“意志之匙……意——志之匙……武利炽？（译注：
二者原文念法类似）”
“瓦拉崔克斯相信神圣姐妹们从知识圣印得到了力量，
而不是从她们自身，事实亦为后者。他相信我的力量也来
自那些同样的封印，而不是多年的积攒和对神秘学的刻苦
学习。他相信知识圣印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而它们真正
拥有的其实是通向那种力量的钥匙，是一种需要自我发掘
和经由多年刻苦修行耐心培养的力量。由于对这股力量的
贪得无厌，瓦拉崔克斯伙同居住在北方龙杯要塞之城的达
米特斯结成同盟，然后他们一起向我出兵。”
“我无法组织出有效抵抗的军队，”鬼魂继续说道，
“因此被迫同我忠实的护卫和设法逃亡的人民一起逃走了。
神圣姐妹们分成四批，在一个只有她们知道的秘密地点重
聚。我带着几个忠心的手下来这里建造了这座城堡，守护
着这个隐秘洞穴里的封印。我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死亡，
我们选择留下。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垂死之际，我发誓要
留下来，直到把知识圣印传给一个有能力守卫它们的人的
手上。”
“知识圣印，”蕾娜说。“你是指武利炽传说中所说
的失落的智慧之匙吗？”
“的确是智慧之匙，”鬼魂点头道，“但若是有人知
道正确使用，它们将会显露自己的秘密。”
“圣者呢？”索拉克问。
“哦，对，浪人，”鬼魂再次点头道。“很多年以前，
他曾来过，是自从我死后第一个来到这地方的生灵。他那
时很年轻鲁莽，浑身都是年轻人的冲动。那天我想他也许
可以接受这封印，但他还没准备好。”
“浪人？”索拉克惊讶地说。“你意思是浪人和圣者
是同一人？”
“从那以后，他增长了许多智慧，”鬼魂说，“但他
现在还没有离开隐居之地，我也不能走出这堵墙。你把这
知识圣印带给他吧。这就是为什么他派你来：带走他的封
印，让我长眠。”
“可是……我们不知道到哪里找圣者，”索拉克说。
“我们去哪里找他？”
“在你心里，”鬼魂说，“在你梦里。浪人会指引你，
封印将会成为你的智慧之匙。请看……”
鬼魂伸出右臂，手指伸开，然后翻转手掌，一个提臂
的动作。伴随着一阵响亮的摩擦声，大厅中央的地板上开
始升起一块大石。它慢慢地浮到高出地面三尺处，在那里
盘旋。鬼魂移动了胳膊，石头也随着向一侧漂移，然后咣
的落到地上，碎成数块儿。从原先石块儿遮盖的洞里，一
个小箱子升到了空中。它飘到蕾娜胸前，盘旋不定。
“只有修女适合承受封印，”鬼魂说。蕾娜伸手拿住
箱子。它被一个小铁锁扣着，当她握住时，锁弹开了……
突然间崩裂成了灰尘。“我在这个位面的时间结束了，”
鬼魂疲倦地说。“我终于可以长眠了。”
他们注视着蓝色的光芒开始消散，与此同时，鬼魂也
从视野中消失了。“记住，对于这位追寻者来说，有一条
真实的路就是知识之路，”鬼魂飘渺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圣者会指引你们。封印会是你们的智慧之匙。去吧，要
赶快。”
一阵冰冷的风吹过，大厅又陷入黑暗中。蕾娜感觉到
索拉克握住了她的胳膊，带她们退出这座城堡。到了外面，
她凝视着手中的小箱子。它以坚金所铸，上面刻着远古密
文。
他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转头一看，塔楼的石头
开始粉碎。
“快走，”索拉克抓着她们的胳膊说。“我们必须赶
紧离开。”
他们跑回庭院，穿过外墙的拱门，身后的城堡倒塌成
了一堆碎石。他们继续冲过岗楼和拱桥。经过时桥墩在脚
下颤抖。石灰碎裂，石桥上出现裂纹，沉重的石块掉落到
了下面的湖中。
霍丽娜失足摔了下去，她尖叫一声，但索拉克抓住了
她胳膊，挥臂一提。身后的城堡轰然倒塌，迸出了一股尘
云，整个洞穴里都回荡着巨响。蝙蝠在洞里狂舞着尖叫不
止。
身后的桥倒塌的瞬间，索拉克把同伴们拉到了一旁，
沉重的石头落到湖中时溅起了数股水花。然后轰隆声停止
了，尘埃也慢慢落定，原先城堡处他们只看得到一大堆碎
石。
“长眠吧，拜洛克，”索拉克说。“我们会完成你的
指示。”
蕾娜凝视着手中的小箱子。“我知道了一些瓦拉娜大
主教都不曾知道的东西，”她轻声说。“我知道了武利炽
一派的起源。神圣姐妹分成四批，在一个只有她们知道的
秘密地点重聚：连纵山脉的山谷，就是今日的修道院所在
地。这个小箱子里放着失落已久的智慧之匙……知识圣印，
修女们三千多年都未曾看到过的！”
“那你现在可以看了，”索拉克说。
蕾娜摇了摇头。
“我应该……我是个破誓的武利炽……”
她又摇了摇头。“我不配。”
“拜洛克王认为你是，”索拉克说。
“但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索拉克双手扶在她肩上。“我一个被逐者，凭什么携
带着精灵王的魔法剑？”他问。“你怎么就不能承受知识
圣印？霍丽娜不就对抗自己父亲，亲自与守护者联手？我
们还有什么好疑问的？”
“是疑问带我们来这儿的，”蕾娜说。
“确实，”索拉克点头道。“还有答案要找。但我们
在这里找不到。我本奢望追寻结束了。现在看来，只是刚
刚开始。”
霍丽娜远眺湖对面城堡之处的那对废墟。“想想看，
这个可怜的鬼魂在黑暗空荡的大厅里独自呆了那么久，比
我们任何人活过的时间都长——或者说比我们一生都长。
我总以为鬼魂是吓人的东西，现在我同情那可怜的影子，
他终于能长眠了。”
“是的，现在他把责任传给了我们，”蕾娜盯着黄金
箱子说。“这重担可不小。”
“知识圣印是什么？”霍丽娜问。
蕾娜打开箱子。里面放置着一块儿晶莹剔透的黑曜石，
被砌成了几个槽位，里面放着四个金戒指，环形的切面很
大，就像钱币一般，上面镂刻着密符。若按进热蜡或者黏
土，每个戒指都能摁出一个封印。
“根据武利炽的传说，它们都是魔戒，”蕾娜说，“是
我们远古教派第一任大主教以德鲁伊法术所制。据说每个
戒指都是一把钥匙，可开启四个部分之一，当四个结成封
印聚集在一起时，那上面的印记就会解开咒语，打开通往
智慧的大门。”
“可那意味着什么呢？”公主问。
蕾娜摇了摇头。“不知道。就算故事还有其它部分，
那这么多年也都遗失了。传说里讲每个武利炽修女到了一
定的年龄都会去探寻失落的智慧之匙，但她们一个个倒下
了。据说这就是我们朝圣的开始，我们现在知道钥匙是怎
么丢失了。拜洛克在讲到瓦拉崔克斯那会儿，说他们到了
这个洞穴的藏身之处，天知道有多少人在找。尽管那些家
伙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但它们依然是值钱的宝物。现在
金属越来越稀少，更是近乎无价。巫王无疑更想拿到它们。”
“现在你拿到了呢，”霍丽娜说。
蕾娜咬住下唇，面相苦涩。“如果消息泄露出去，”
她说，“那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每个盗贼、强盗和亵渎者
的目标。”
“你不把它们拿回连纵山脉的武利炽修道院吗？”
蕾娜摇了摇头。“给那些盗贼、强盗和亵渎者一个搜
寻修道院的理由？不，到时候，同样的事情只会一遍遍的
发生。此外，拜洛克是受她们委托的，令人信任的是他不
止是活着时守护它，死了后仍然在守护。他相信它们要被
交给圣者，如果有人知道它们的用途，那这个人就是圣者。”
“那我们最好前往尼本奈，”索拉克说，“指示我们
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他们返回沟渠，又到外面洞穴。索拉克朝水池弯腰，
往自己身上泼了点水。“我们应该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装满
水囊，把自己清洗下，”他说。
“的确，你应该洗洗，因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特林在洞穴口说。他手持长剑站在那里，被外面的光线映
着，身旁是佣兵们。
“特林！”霍丽娜说。
“向殿下致意，”特林走进了洞穴。“我做梦都没想
到你能在穿越荒地的跋涉中存活下来。很明显，我太低估
了你意志和心灵的力量。你不止是活了下来，看上去还毫
发无损，而且还设法找到了水。我的人和我太感激了。我
们都渴得很。”
经过了穿越野蛮荒地的旅行，他们看上去疲惫不堪，
但眼中的坚定没有因磨难而有丝毫松懈。佣兵们搭上十字
弩的箭矢。他们的眼睛没有离开索拉克和蕾娜片刻。
“你不该来追我，特林，”霍丽娜说。“我是不会跟
你回去的。”
“噢，我可没打算再走一次这个被遗弃的悲惨荒漠，”
特林说。“我们再有两三天就骑到了山里，过了那山头，
就到了我的地盘。我计划带你回古尔格，在我家的庄园里，
你会过着一种舒服得多的生活。”
“不，特林，”霍丽娜说。“我不会跟你走。我要回
家，回尼本奈。”
“去干什么？”特林问。“跟着蒙面同盟在阴影下过
着鬼鬼祟祟的可怜生活？住在平民区的棚屋里躲避圣堂武
士？在臭气熏天的小屋里，闻着污浊肮脏的尸臭气，进行
着毫无意义的密谋？生怕自己的脸暴露在阳光下？那不是
一位公主的生活。我给你提供的好得多。”
“也许吧，”霍丽娜说，“但我不能、也不想讨价还
价。”
“那恐怕你没什么选择了，”特林说。“我绝不会空
手而归。四个人因你而死，霍丽娜，等我抓住他们，还有
两个也要死，假如荒地还没有干掉他们的话。你给我惹了
一大堆麻烦，殿下，超出了我对其她女人的忍耐。我打算
为自己的努力做些补偿，而你，霍丽娜，就是那个补偿。”
“对此我们有话说，”蕾娜说。
“省点你的话吧，女士，”特林轻蔑地回答。“你享
用了我帐篷里的款待，就以拐走我的东西作为报答。”
“你的东西？”霍丽娜怀疑地问。
“管你是不是修女，也不能把我当傻瓜耍，”特林继
续说，他没理会霍丽娜的愤怒。他转向索拉克，举起剑指
着他。“而你，半精灵人——我要亲手杀了你。”
“光说话可做不到，”索拉克说。
“那我说完了，”特林举剑跃向他。
索拉克的动作迅猛沉稳，看上去却轻松写意，他拔出
高锥，迎上了特林的剑。就在特林的长剑与精灵钢相触的
瞬间，它干脆利落地短成了两截。特林甚至没感觉到格挡
的冲击。他的胳膊继续下压，令他失去了平衡，当上半截
剑当啷落在洞穴的岩石地上时，特林才醒悟过来，吃惊地
瞪着手中的残剑……只剩下剑柄和剑刃的根部。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索拉克扬了扬眉毛。
特林怒目圆睁。“杀了他！”他朝佣兵们喊。“射死
他！”
佣兵们举起十字弩，射出了箭矢，但离目标不到十五
步远，每根箭矢都极度偏斜了。佣兵们个个目瞪口呆。
特林语无伦次地朝他们尖叫，满嘴吐沫星子。
“白痴！
你们怎么回事，二十步远的目标都射不中？给我射他！射
他！射他！”
佣兵们去抓新矢，但突然间所有的箭都从箭袋中跃出
来，横穿过洞穴，啪啪撞到对面墙上和掉进水池里。
蕾娜的箭却没有射失。它击中了一个佣兵的喉咙，他
抓着射穿喉咙的箭矢，咯咯嘶叫着栽倒在一旁。随着他倒
下，蕾娜拔出了剑。“其他人交给我，”她说。特林目瞪
口呆地看着她双手舞剑，向其余的佣兵攻去。
特林含糊不清地怒吼一声，拔出匕首投向索拉克。
索拉克只是抬起了手，匕首停在了半空中，就好像扎
进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特林瞠目结舌；匕首无力地掉到了地上。他的手抓向
第二把匕首，但在手指收拢前，匕首就脱鞘而出，随着索
拉克手划出的高弧，它飞过洞穴，落到他身后的池水中。
霍丽娜看到特林赤手空拳满脸震惊地站在那儿，显得
不知所措，她突然暴怒地朝他冲去。“我是你的东西？”
她眼中闪烁着怒火。“我让你看看我是谁的！”
“不要，公主！”索拉克大叫，但迟了。
她反手去扇特林的脸。当她挥出时，特林捉住了她的
手，将她转了个身，从后面制住了她。他使蛮力攥紧了她，
将她置于身前，一条胳膊勒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揪住了
她的头发。“再耍点小把戏啊，半精灵人，我会扭断她的
脖子！放下你的剑，修女！”
还剩下的两个佣兵，虽然是娴熟老练的战士，但还是
应付不了蕾娜。她的猛攻将他们逼到了洞穴口，此刻，当
她看到特林抓到了公主，便犹豫了，她略微后退，持剑于
身前。两个佣兵取得了短暂的优势，两人分处她两旁，准
备跃进来。她的目光迅速在他俩和特林之间来回转移。
“给我放下你的剑！”特林重复道。“不然我就杀了
这婊子！”
蕾娜踟蹰了。“索拉克……”她拿不定主意地说，小
心翼翼地盯着包围他们的敌人。
“如果杀了她，”索拉克说，“你就绝不会从我手中
幸免。”
“如果我放了她，我猜你会仁慈地让我们撤退回去，”
特林讽刺道。他一阵怪笑。“不，朋友，我认为不会。你
没那么蠢。你知道我只会等待有利时机再来一次。你不会
允许我活着离开。我劝你在我不耐烦之前，让这修女放下
剑。”
“索拉克，”她说，“我该怎么办？”
“别听他的，蕾娜，”索拉克说。“你一放下剑，那
些人就会杀了你。”
“我保证他们不会，”特林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保证？”索拉克轻蔑地回答。
“你没什么选择，”特林说。“但即使如此，你也不
信任我。想想看：杀了这个修女，我仍然什么也得不到。
作为人质，对我来说她活着更有价值。”
“公主对你来说才更有价值。”索拉克在拖延时间，
同时脑中飞快寻思解决方法。使劲一扭，霍丽娜的脖子就
断了。他感觉到特林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你这一路就
是为了她。现在杀了她，你所有的努力还有什么成果？”
“的确是这样，”特林坦然承认，“是我人生的一大
惨败。不过吧，我可不想让你心满意足地达到目的。我打
赌，你对公主也有所企图，否则你不会冒这么大险带上她。
这位修女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善心而帮助公主，也是由于身
为守护者同道，但你呢？我认为不是。我认为这里面有些
东西，有些你想要的东西。也许是赏金，或者别的什么她
向你许诺的东西。”
索拉克咒骂这个男人的机警。他一语中的，只不过还
没真正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需要公主，非常担心她，特林
知道了。
“如果我现在放开她，”特林说，“那我才无法从你
手中幸存。而如果我杀了她，我也会面临死亡。无论怎样，
结果都是一回事。不管是哪条路，我都准备好了。不过只
要她还活着，那么游戏就还继续。我会以修女为人质，确
保你没有耍花招的企图。你已经显露出是个灵能大师，以
我的能力，不抱任何杀掉你的幻想。修女是用来保证你不
会杀了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索拉克紧张地问。
特林笑了，他意识到自己戏剧般地扭转了形势，现在
已占据了上风。“我会带着公主和修女上路。你想跟就跟
着，但不能太近，如果我看到你，那修女就会因此而遭罪，
明白？”
“明白。”
“索拉克，不！”蕾娜叫道。
“我们没什么选择，蕾娜，”他回答。
“听他的话，修女，”特林说。“现在可没时间去想
愚蠢的念头或者摆高贵的姿态了。”
“继续说，”索拉克说。“讲你的条件。”
“等我平安抵达家族庄园，”特林说，“我会放了修
女。只要你做好你分内的，她就不会受到伤害。公主还给
我留着。无论她许诺给你多少赏金，我都会给你相应的一
份，让你不会空手而归。也给你一个走你自己路的理由，
别再来烦我。我可不想下半辈子总盯着自己背后。你可以
在古尔格大门外等着。我会让修女带着赏金去，你也能在
那儿接到她。如果你踏入城门，我会食言，将你杀掉。即
使是一个灵能大师也对抗不了整个城市的警卫队。”
“我甚至允许你留着那把魔法剑，虽然我忍不住想让
你上交。不过吧，我是个现实的人，不希望再跟你起冲突。
你从我这儿拿走了东西，现在我取了回来。到此为止吧，
我知足了，你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我还是会付钱给你。
我把那当作是对未来的一种投资。那么……怎么样？我俩
不都是很现实么？或者我们决定此刻上演惨剧，让彼此都
没好果子吃？”
“放下你的剑，蕾娜，”索拉克说。
“索拉克，不！不要听他的！你不能信任他！”她答
道。
“考虑到他自身利益，我认为可以信任，”索拉克说。
“出于自身利益，他会诚心地履行交易。放下你的剑吧。”
她犹豫了一下，一脸厌恶地把剑扔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城堡里的人。桥很窄，只够两人并肩，对面尽头处有一座
岗楼。拱桥设计成防护型，有利于弱化攻击方，因为攻击
者下斜坡的时候，岗楼上的弓箭手就会开火。然而，没有
任何迹象显示多年来有人从这条路走过。灰泥陈旧破碎，
急需整修，桥两侧的矮墙上很多石头都掉到了下面的湖里。
索拉克缓步上前，边走边探足，他不确定这桥历经多
年后有多脆弱。它看起来古老得难以置信，桥墩表面上覆
了厚厚一层岩石灰。不过它似乎很结实。霍丽娜跟着索拉
克，最后面是蕾娜。他们靠近对面尽头处的岗楼，可以看
出那建筑已经崩塌了。他们走近时，一大群栖息在岗楼上
的蝙蝠扩散开来，在四周疯狂地尖叫，向洞穴顶部盘旋飞
去。
蕾娜始终保持着警惕，她拔出了长剑。索拉克只是拿
着手杖；高锥挂在他斗篷下腰带的剑鞘中。霍丽娜显得紧
张。她明显很害怕，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跟着索拉克，唯恐
被索拉克落下了。
岗楼这里肯定曾经有道厚实的木门，但由于洞里的潮
气，木头早就腐朽了，只剩下残破碎木片。索拉克进去的
时候用手杖拨开了几张大蜘蛛网，其她人跟随而入。这座
城堡建立在突出湖面的一块儿固岩上。地面凸凹不平，城
墙依起伏的地形而建。
他们穿过岗楼，走近城堡那近四十尺高的外墙。这墙
壁也支离破碎了，顶部的塔楼已经倒塌，但大部分建筑依
然坚挺。索拉克领着她们从拱门下走过，进入一个石灰岩
围成的小庭院。这里面有口老井，这儿的居民定然水源充
足，有些较小的建筑大概是用作守卫室或者独立于城堡之
外的住房。周围的城塔森然耸起——黑暗，寂静，不详。
一片死寂中，只剩下蝙蝠的吱叫。
“我猜我们必须进去，”霍丽娜说。
“你想在这里等也行，”索拉克说。
“一个人等？我不要，”公主赶紧说。
过了岗楼和外墙，城堡便不再有门，索拉克登上石阶，
穿过黑暗中的拱门。霍丽娜不安地跟上，蕾娜紧随其后。
他们进到一个黑乎乎的大厅，这里到处是灰尘和蛛网。地
上有小堆的粪便，可以听到那些动物靠近时急转而逃的声
音，鸟屎到处都是。这地方一股腐朽之气。
“这儿我看不见东西，”蕾娜说，她知道黑暗中索拉
克的视力跟日光下一样好。
“没什么可看的，”他的声音在她右边某处的黑暗中
回荡。“如果这里有什么家具陈设，那也早就没了。大厅
是四方形的，我们左侧有个凸起的石台，是此处城主就餐
的地方，或者是个会议室，不过很难想象会在这种阴暗偏
僻的地方开会。墙上有火烛台，有一条拱形走廊绕着上层
房间的三面。抬头看屋顶，我可以瞧见腐朽的横梁。大部
分地板砖现在都没了。这里无数个世纪都没有人居住。”
可他刚说完没多久，一股摇曳的光忽然出现，照亮了
通往塔楼的石阶。就好像有人拿着蜡烛下楼梯来了，只不
过那光是蓝色的。
“妖火！”霍丽娜悄声说道。她抓住了蕾娜的胳膊。
他们目视着逐渐变亮光线沿着楼梯下来，绕过弧形墙
壁，一个身影出现了。霍丽娜气喘吁吁地躲到蕾娜身后。
蕾娜的手指攥紧了剑柄。当这个身影下了石台阶走过来时，
他们看到那是个披着斗篷的男子。他并没有拿蜡烛或灯笼。
蓝光正是来自他的身体，将他的面容映得朦朦胧胧。
他长发披肩。处在所发的蓝色光芒中，不太可能看出
头发的颜色，但蕾娜想象着该是白色，因为他看上去老态
龙钟。他还蓄着长长的胡须，遮得面目不清。他的身材是
人类比例的，长袍上有许多复杂的饰物。在他光头上箍着
一条不知是金是银的头环——蕾娜说不出来是因为他身上
发光。头环中央镶了块儿宝石，切有刻面。他腰间有一根
挂剑皮带，露出了剑柄和带有宝石的吞口，剑鞘上也是宝
石。他脖子上是某种宫廷式项链，手腕上是宽大的金属手
镯。
他下楼梯的时候，穿软靴的脚并未在尘土中留下痕迹。
在最后一阶，他停步轮视每个人，明亮的蓝色光环照亮了
整个大厅。
“你是圣者？”索拉克紧盯着这个身影问。
“我是拜洛克王，卡拉多公爵，外域之王，知识圣印
的守护者，败于泰鲁里最强之皇瓦拉崔克斯。”
“是遗忘者，”霍丽娜轻声道。“古老的传说提起过
他们。据说他们是被最早的巫术创造出来的。”
“那么你是个鬼魂吗？”蕾娜说。
“我的身体死了三千年了，”鬼魂说。
“然后逗留在这儿至今？”索拉克问。
“我曾在一个地方跟瓦拉崔克斯之皇对峙过一阵子，”
鬼魂说。“在这里的西边，有好几日行程，在一个翠绿的
草原上，经过一个凉爽的泉畔。”
“是银泉畔，”索拉克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瓦拉崔克斯逐渐嫉妒我的学识，觉得我的力量是种
威胁。他垂涎知识圣印，那是意志之匙教派的神圣姐妹们
交由我保管的。”他面向蕾娜。“你好，姐妹。我已经很
久没有遇到圣教的修女了。”
蕾娜凝视着这个鬼魂，起初迷惑不解，然后逐渐醒悟
了。“意志之匙……意——志之匙……武利炽？（译注：
二者原文念法类似）”
“瓦拉崔克斯相信神圣姐妹们从知识圣印得到了力量，
而不是从她们自身，事实亦为后者。他相信我的力量也来
自那些同样的封印，而不是多年的积攒和对神秘学的刻苦
学习。他相信知识圣印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而它们真正
拥有的其实是通向那种力量的钥匙，是一种需要自我发掘
和经由多年刻苦修行耐心培养的力量。由于对这股力量的
贪得无厌，瓦拉崔克斯伙同居住在北方龙杯要塞之城的达
米特斯结成同盟，然后他们一起向我出兵。”
“我无法组织出有效抵抗的军队，”鬼魂继续说道，
“因此被迫同我忠实的护卫和设法逃亡的人民一起逃走了。
神圣姐妹们分成四批，在一个只有她们知道的秘密地点重
聚。我带着几个忠心的手下来这里建造了这座城堡，守护
着这个隐秘洞穴里的封印。我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死亡，
我们选择留下。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垂死之际，我发誓要
留下来，直到把知识圣印传给一个有能力守卫它们的人的
手上。”
“知识圣印，”蕾娜说。“你是指武利炽传说中所说
的失落的智慧之匙吗？”
“的确是智慧之匙，”鬼魂点头道，“但若是有人知
道正确使用，它们将会显露自己的秘密。”
“圣者呢？”索拉克问。
“哦，对，浪人，”鬼魂再次点头道。“很多年以前，
他曾来过，是自从我死后第一个来到这地方的生灵。他那
时很年轻鲁莽，浑身都是年轻人的冲动。那天我想他也许
可以接受这封印，但他还没准备好。”
“浪人？”索拉克惊讶地说。“你意思是浪人和圣者
是同一人？”
“从那以后，他增长了许多智慧，”鬼魂说，“但他
现在还没有离开隐居之地，我也不能走出这堵墙。你把这
知识圣印带给他吧。这就是为什么他派你来：带走他的封
印，让我长眠。”
“可是……我们不知道到哪里找圣者，”索拉克说。
“我们去哪里找他？”
“在你心里，”鬼魂说，“在你梦里。浪人会指引你，
封印将会成为你的智慧之匙。请看……”
鬼魂伸出右臂，手指伸开，然后翻转手掌，一个提臂
的动作。伴随着一阵响亮的摩擦声，大厅中央的地板上开
始升起一块大石。它慢慢地浮到高出地面三尺处，在那里
盘旋。鬼魂移动了胳膊，石头也随着向一侧漂移，然后咣
的落到地上，碎成数块儿。从原先石块儿遮盖的洞里，一
个小箱子升到了空中。它飘到蕾娜胸前，盘旋不定。
“只有修女适合承受封印，”鬼魂说。蕾娜伸手拿住
箱子。它被一个小铁锁扣着，当她握住时，锁弹开了……
突然间崩裂成了灰尘。“我在这个位面的时间结束了，”
鬼魂疲倦地说。“我终于可以长眠了。”
他们注视着蓝色的光芒开始消散，与此同时，鬼魂也
从视野中消失了。“记住，对于这位追寻者来说，有一条
真实的路就是知识之路，”鬼魂飘渺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圣者会指引你们。封印会是你们的智慧之匙。去吧，要
赶快。”
一阵冰冷的风吹过，大厅又陷入黑暗中。蕾娜感觉到
索拉克握住了她的胳膊，带她们退出这座城堡。到了外面，
她凝视着手中的小箱子。它以坚金所铸，上面刻着远古密
文。
他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转头一看，塔楼的石头
开始粉碎。
“快走，”索拉克抓着她们的胳膊说。“我们必须赶
紧离开。”
他们跑回庭院，穿过外墙的拱门，身后的城堡倒塌成
了一堆碎石。他们继续冲过岗楼和拱桥。经过时桥墩在脚
下颤抖。石灰碎裂，石桥上出现裂纹，沉重的石块掉落到
了下面的湖中。
霍丽娜失足摔了下去，她尖叫一声，但索拉克抓住了
她胳膊，挥臂一提。身后的城堡轰然倒塌，迸出了一股尘
云，整个洞穴里都回荡着巨响。蝙蝠在洞里狂舞着尖叫不
止。
身后的桥倒塌的瞬间，索拉克把同伴们拉到了一旁，
沉重的石头落到湖中时溅起了数股水花。然后轰隆声停止
了，尘埃也慢慢落定，原先城堡处他们只看得到一大堆碎
石。
“长眠吧，拜洛克，”索拉克说。“我们会完成你的
指示。”
蕾娜凝视着手中的小箱子。“我知道了一些瓦拉娜大
主教都不曾知道的东西，”她轻声说。“我知道了武利炽
一派的起源。神圣姐妹分成四批，在一个只有她们知道的
秘密地点重聚：连纵山脉的山谷，就是今日的修道院所在
地。这个小箱子里放着失落已久的智慧之匙……知识圣印，
修女们三千多年都未曾看到过的！”
“那你现在可以看了，”索拉克说。
蕾娜摇了摇头。
“我应该……我是个破誓的武利炽……”
她又摇了摇头。“我不配。”
“拜洛克王认为你是，”索拉克说。
“但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索拉克双手扶在她肩上。“我一个被逐者，凭什么携
带着精灵王的魔法剑？”他问。“你怎么就不能承受知识
圣印？霍丽娜不就对抗自己父亲，亲自与守护者联手？我
们还有什么好疑问的？”
“是疑问带我们来这儿的，”蕾娜说。
“确实，”索拉克点头道。“还有答案要找。但我们
在这里找不到。我本奢望追寻结束了。现在看来，只是刚
刚开始。”
霍丽娜远眺湖对面城堡之处的那对废墟。“想想看，
这个可怜的鬼魂在黑暗空荡的大厅里独自呆了那么久，比
我们任何人活过的时间都长——或者说比我们一生都长。
我总以为鬼魂是吓人的东西，现在我同情那可怜的影子，
他终于能长眠了。”
“是的，现在他把责任传给了我们，”蕾娜盯着黄金
箱子说。“这重担可不小。”
“知识圣印是什么？”霍丽娜问。
蕾娜打开箱子。里面放置着一块儿晶莹剔透的黑曜石，
被砌成了几个槽位，里面放着四个金戒指，环形的切面很
大，就像钱币一般，上面镂刻着密符。若按进热蜡或者黏
土，每个戒指都能摁出一个封印。
“根据武利炽的传说，它们都是魔戒，”蕾娜说，“是
我们远古教派第一任大主教以德鲁伊法术所制。据说每个
戒指都是一把钥匙，可开启四个部分之一，当四个结成封
印聚集在一起时，那上面的印记就会解开咒语，打开通往
智慧的大门。”
“可那意味着什么呢？”公主问。
蕾娜摇了摇头。“不知道。就算故事还有其它部分，
那这么多年也都遗失了。传说里讲每个武利炽修女到了一
定的年龄都会去探寻失落的智慧之匙，但她们一个个倒下
了。据说这就是我们朝圣的开始，我们现在知道钥匙是怎
么丢失了。拜洛克在讲到瓦拉崔克斯那会儿，说他们到了
这个洞穴的藏身之处，天知道有多少人在找。尽管那些家
伙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但它们依然是值钱的宝物。现在
金属越来越稀少，更是近乎无价。巫王无疑更想拿到它们。”
“现在你拿到了呢，”霍丽娜说。
蕾娜咬住下唇，面相苦涩。“如果消息泄露出去，”
她说，“那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每个盗贼、强盗和亵渎者
的目标。”
“你不把它们拿回连纵山脉的武利炽修道院吗？”
蕾娜摇了摇头。“给那些盗贼、强盗和亵渎者一个搜
寻修道院的理由？不，到时候，同样的事情只会一遍遍的
发生。此外，拜洛克是受她们委托的，令人信任的是他不
止是活着时守护它，死了后仍然在守护。他相信它们要被
交给圣者，如果有人知道它们的用途，那这个人就是圣者。”
“那我们最好前往尼本奈，”索拉克说，“指示我们
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他们返回沟渠，又到外面洞穴。索拉克朝水池弯腰，
往自己身上泼了点水。“我们应该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装满
水囊，把自己清洗下，”他说。
“的确，你应该洗洗，因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特林在洞穴口说。他手持长剑站在那里，被外面的光线映
着，身旁是佣兵们。
“特林！”霍丽娜说。
“向殿下致意，”特林走进了洞穴。“我做梦都没想
到你能在穿越荒地的跋涉中存活下来。很明显，我太低估
了你意志和心灵的力量。你不止是活了下来，看上去还毫
发无损，而且还设法找到了水。我的人和我太感激了。我
们都渴得很。”
经过了穿越野蛮荒地的旅行，他们看上去疲惫不堪，
但眼中的坚定没有因磨难而有丝毫松懈。佣兵们搭上十字
弩的箭矢。他们的眼睛没有离开索拉克和蕾娜片刻。
“你不该来追我，特林，”霍丽娜说。“我是不会跟
你回去的。”
“噢，我可没打算再走一次这个被遗弃的悲惨荒漠，”
特林说。“我们再有两三天就骑到了山里，过了那山头，
就到了我的地盘。我计划带你回古尔格，在我家的庄园里，
你会过着一种舒服得多的生活。”
“不，特林，”霍丽娜说。“我不会跟你走。我要回
家，回尼本奈。”
“去干什么？”特林问。“跟着蒙面同盟在阴影下过
着鬼鬼祟祟的可怜生活？住在平民区的棚屋里躲避圣堂武
士？在臭气熏天的小屋里，闻着污浊肮脏的尸臭气，进行
着毫无意义的密谋？生怕自己的脸暴露在阳光下？那不是
一位公主的生活。我给你提供的好得多。”
“也许吧，”霍丽娜说，“但我不能、也不想讨价还
价。”
“那恐怕你没什么选择了，”特林说。“我绝不会空
手而归。四个人因你而死，霍丽娜，等我抓住他们，还有
两个也要死，假如荒地还没有干掉他们的话。你给我惹了
一大堆麻烦，殿下，超出了我对其她女人的忍耐。我打算
为自己的努力做些补偿，而你，霍丽娜，就是那个补偿。”
“对此我们有话说，”蕾娜说。
“省点你的话吧，女士，”特林轻蔑地回答。“你享
用了我帐篷里的款待，就以拐走我的东西作为报答。”
“你的东西？”霍丽娜怀疑地问。
“管你是不是修女，也不能把我当傻瓜耍，”特林继
续说，他没理会霍丽娜的愤怒。他转向索拉克，举起剑指
着他。“而你，半精灵人——我要亲手杀了你。”
“光说话可做不到，”索拉克说。
“那我说完了，”特林举剑跃向他。
索拉克的动作迅猛沉稳，看上去却轻松写意，他拔出
高锥，迎上了特林的剑。就在特林的长剑与精灵钢相触的
瞬间，它干脆利落地短成了两截。特林甚至没感觉到格挡
的冲击。他的胳膊继续下压，令他失去了平衡，当上半截
剑当啷落在洞穴的岩石地上时，特林才醒悟过来，吃惊地
瞪着手中的残剑……只剩下剑柄和剑刃的根部。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索拉克扬了扬眉毛。
特林怒目圆睁。“杀了他！”他朝佣兵们喊。“射死
他！”
佣兵们举起十字弩，射出了箭矢，但离目标不到十五
步远，每根箭矢都极度偏斜了。佣兵们个个目瞪口呆。
特林语无伦次地朝他们尖叫，满嘴吐沫星子。
“白痴！
你们怎么回事，二十步远的目标都射不中？给我射他！射
他！射他！”
佣兵们去抓新矢，但突然间所有的箭都从箭袋中跃出
来，横穿过洞穴，啪啪撞到对面墙上和掉进水池里。
蕾娜的箭却没有射失。它击中了一个佣兵的喉咙，他
抓着射穿喉咙的箭矢，咯咯嘶叫着栽倒在一旁。随着他倒
下，蕾娜拔出了剑。“其他人交给我，”她说。特林目瞪
口呆地看着她双手舞剑，向其余的佣兵攻去。
特林含糊不清地怒吼一声，拔出匕首投向索拉克。
索拉克只是抬起了手，匕首停在了半空中，就好像扎
进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特林瞠目结舌；匕首无力地掉到了地上。他的手抓向
第二把匕首，但在手指收拢前，匕首就脱鞘而出，随着索
拉克手划出的高弧，它飞过洞穴，落到他身后的池水中。
霍丽娜看到特林赤手空拳满脸震惊地站在那儿，显得
不知所措，她突然暴怒地朝他冲去。“我是你的东西？”
她眼中闪烁着怒火。“我让你看看我是谁的！”
“不要，公主！”索拉克大叫，但迟了。
她反手去扇特林的脸。当她挥出时，特林捉住了她的
手，将她转了个身，从后面制住了她。他使蛮力攥紧了她，
将她置于身前，一条胳膊勒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揪住了
她的头发。“再耍点小把戏啊，半精灵人，我会扭断她的
脖子！放下你的剑，修女！”
还剩下的两个佣兵，虽然是娴熟老练的战士，但还是
应付不了蕾娜。她的猛攻将他们逼到了洞穴口，此刻，当
她看到特林抓到了公主，便犹豫了，她略微后退，持剑于
身前。两个佣兵取得了短暂的优势，两人分处她两旁，准
备跃进来。她的目光迅速在他俩和特林之间来回转移。
“给我放下你的剑！”特林重复道。“不然我就杀了
这婊子！”
蕾娜踟蹰了。“索拉克……”她拿不定主意地说，小
心翼翼地盯着包围他们的敌人。
“如果杀了她，”索拉克说，“你就绝不会从我手中
幸免。”
“如果我放了她，我猜你会仁慈地让我们撤退回去，”
特林讽刺道。他一阵怪笑。“不，朋友，我认为不会。你
没那么蠢。你知道我只会等待有利时机再来一次。你不会
允许我活着离开。我劝你在我不耐烦之前，让这修女放下
剑。”
“索拉克，”她说，“我该怎么办？”
“别听他的，蕾娜，”索拉克说。“你一放下剑，那
些人就会杀了你。”
“我保证他们不会，”特林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保证？”索拉克轻蔑地回答。
“你没什么选择，”特林说。“但即使如此，你也不
信任我。想想看：杀了这个修女，我仍然什么也得不到。
作为人质，对我来说她活着更有价值。”
“公主对你来说才更有价值。”索拉克在拖延时间，
同时脑中飞快寻思解决方法。使劲一扭，霍丽娜的脖子就
断了。他感觉到特林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你这一路就
是为了她。现在杀了她，你所有的努力还有什么成果？”
“的确是这样，”特林坦然承认，“是我人生的一大
惨败。不过吧，我可不想让你心满意足地达到目的。我打
赌，你对公主也有所企图，否则你不会冒这么大险带上她。
这位修女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善心而帮助公主，也是由于身
为守护者同道，但你呢？我认为不是。我认为这里面有些
东西，有些你想要的东西。也许是赏金，或者别的什么她
向你许诺的东西。”
索拉克咒骂这个男人的机警。他一语中的，只不过还
没真正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需要公主，非常担心她，特林
知道了。
“如果我现在放开她，”特林说，“那我才无法从你
手中幸存。而如果我杀了她，我也会面临死亡。无论怎样，
结果都是一回事。不管是哪条路，我都准备好了。不过只
要她还活着，那么游戏就还继续。我会以修女为人质，确
保你没有耍花招的企图。你已经显露出是个灵能大师，以
我的能力，不抱任何杀掉你的幻想。修女是用来保证你不
会杀了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索拉克紧张地问。
特林笑了，他意识到自己戏剧般地扭转了形势，现在
已占据了上风。“我会带着公主和修女上路。你想跟就跟
着，但不能太近，如果我看到你，那修女就会因此而遭罪，
明白？”
“明白。”
“索拉克，不！”蕾娜叫道。
“我们没什么选择，蕾娜，”他回答。
“听他的话，修女，”特林说。“现在可没时间去想
愚蠢的念头或者摆高贵的姿态了。”
“继续说，”索拉克说。“讲你的条件。”
“等我平安抵达家族庄园，”特林说，“我会放了修
女。只要你做好你分内的，她就不会受到伤害。公主还给
我留着。无论她许诺给你多少赏金，我都会给你相应的一
份，让你不会空手而归。也给你一个走你自己路的理由，
别再来烦我。我可不想下半辈子总盯着自己背后。你可以
在古尔格大门外等着。我会让修女带着赏金去，你也能在
那儿接到她。如果你踏入城门，我会食言，将你杀掉。即
使是一个灵能大师也对抗不了整个城市的警卫队。”
“我甚至允许你留着那把魔法剑，虽然我忍不住想让
你上交。不过吧，我是个现实的人，不希望再跟你起冲突。
你从我这儿拿走了东西，现在我取了回来。到此为止吧，
我知足了，你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我还是会付钱给你。
我把那当作是对未来的一种投资。那么……怎么样？我俩
不都是很现实么？或者我们决定此刻上演惨剧，让彼此都
没好果子吃？”
“放下你的剑，蕾娜，”索拉克说。
“索拉克，不！不要听他的！你不能信任他！”她答
道。
“考虑到他自身利益，我认为可以信任，”索拉克说。
“出于自身利益，他会诚心地履行交易。放下你的剑吧。”
她犹豫了一下，一脸厌恶地把剑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