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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人 Deer-Boys

  男孩们把碧奴拖到了羊舍里,被吵醒的羊倌拿了根木棍来打人,看见地上的碧奴就把棍子扔掉了。他呲着牙齿笑起来,说,我以为你们抓了头野鹿呢,没想到是抓了个人来,还是个年轻标致的小女子!羊倌赶开了几头羊,把昏迷的碧奴拖到了避风的草堆上。他还想把男孩们也赶走,可是男孩们坚决不肯离开他们的猎物。他们说,臭羊倌,你的心思我们知道,别想得美,是我们抓来的女鬼,我们还没审问她呢。

  由于碧奴包裹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分赃完毕,他们安静了许多,对赃物的态度也变得实际而挑剔起来。一个名叫枢密鹿的男孩很快脱下了岂梁的冬袍,嫌袍子太大,不合身,他拿着冬袍要换那只兔皮帽,兔皮帽的新主人慷慨地换给了他,一转身枢密鹿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亏本买卖,反悔了,要去讨回冬袍,头上的兔皮帽又不舍得还人,于是枢密鹿就和短刀鹿扭成了一团,刹那间羊舍里又喧闹起来。有男孩要将军鹿过来主持公道,将军鹿却拿了一根腰带躲在暗中,欣赏着自己光裸的肚子上的锦纹腰带,他说,打,打,谁打赢了东西归谁!

  趁着羊舍一派混乱,羊倌蹲在一边欣赏着草堆上的女子,他故作神秘地研究了她的头发、耳垂和脉搏,自信地说,她有脉跳,耳朵是热的,这女子是人,不是鬼。一个男孩拖着包裹布失望地走过来,向羊倌披露他内心的疑惑,哪儿有青蛙?哪儿有乌龟骨头?连公鸡骨头也没有,她撒谎,她不是女巫!羊倌说,是不是女巫,摸了才知道!趁人不注意,羊倌把手探进碧奴的棉袍里,其他男孩一下都涌过来了,一边旁观一边讥笑着羊倌。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没见过衡明君替女子验身?羊倌的手停留在碧奴的秋袍里,表情看上去很庄严,他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外面好多男人为了逃役扮成女子,这女子来路不明,我得查一查,她是不是男的!

  碧奴在昏迷中轻轻地打着呼噜,听上去像是熟睡的鼾声。她的尘封的秋袍被粗暴地打开,乳房被那羊倌紧紧地抓握着,闪烁着苍白的疲惫的光晕。羊倌向男孩们介绍着他手里的乳房,他说,多好的奶子呀,她的奶子像一只碗,衡明君大人说了,没喂过奶的女子,奶子才像一对碗!你们自己过来看,看看她的奶子,像不像一对碗?男孩们犹豫着向草堆上挤过来,有人反对道,不像碗,像一只馒头。于是那羊倌受到了什么启发,眼睛突然亮了,那你要不要来啃一口?来,来,啃一口!那男孩被按在碧奴的身上,他挣扎起来,耳朵贴在碧奴的乳房上,他的半张脸被一片苦涩的水濡湿了,眼睛感到一阵辛辣的刺痛,然后他听见了什么声音,脑袋抬起来,抓着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又向碧奴的乳房俯下身去,嘴里惊叫起来,你们快来听,它在哭,它在流泪!

  大多数男孩们看见的是一个昏迷中的女子,女人总是会哭的,但他们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在昏迷中用她的乳房哭泣,他们起初怀疑那是渗出的乳汁,但根据他们孩提时代对母亲乳房的记忆,乳汁是白色黏稠的,不是那么透明晶莹的,那应该是汗液?可是这么个秋寒之夜,人披着麻片都瑟瑟发抖,她裸露着半个身子,怎么会流这么多汗呢?在普遍的好奇心驱使下,羊倌带头用手指蘸了蘸碧奴的乳房,塞到嘴里马上吐出来了,苦的,比树皮还苦!他说,你们谁尝过别人的泪?过来尝一尝,看看是不是泪水?男孩们一时都愣在那里,谁也没有尝过别人的眼泪。有一个男孩平时哭惯的,是鹿棚里的哭鼻子大王,这时候被羊倌强行推到碧奴身上,男孩申明他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味道,别人的眼泪,他的舌尖不一定能品尝出来。他慌慌张张地在碧奴的乳房上蘸了一下,迟迟不肯把手指放到嘴里,结果手指被别人抓住,塞进了他的嘴巴,善哭的男孩打了几个喷嚏,镇静下来,紧张地咂着舌头辨别味道,他说,不光苦,还很涩,有点酸,像野山枣的味道。旁边的男孩嚷嚷起来,你就知道吃,快说,到底是不是眼泪?那男孩被粗暴地推搡着,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他便故态复萌,张大嘴哭起来了,他一边哭一边指着自己脸颊说,我尝不出来,我不管了,你们自己来尝尝我的泪吧,比一比就知道了,她流的是不是泪!

  他们陷入了僵局,也许是那男孩平时哭得过多的缘故,他的泪水味道平淡,仅仅带着一点点咸味。他们不能通过这样廉价的眼泪得到结论,所以那男孩被勒令停止哭泣,而且被推到了一边。这时候那个颈上挂着小葫芦的男孩站了出来,他勇敢地伏在草垛上,对着碧奴的乳房舔了一舔,然后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是泪水,是女子的泪水!在别人狐疑猜忌的目光里,他显得坦然而自信,并且愿意与别人赌咒发誓,那是女子的特殊的眼泪。他告诉羊倌,离家前的那一夜他母亲抱着他哭,她的眼泪淌到了他的嘴里,就是这种又苦又涩的味道。

  羊倌快乐而猥亵的笑容是忽然凝固的,他的手匆匆逃离了碧奴的身体。这女子恐怕是个南方来的泪人,碰了泪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一件高兴事!他甩着手,眼睛里掠过一种莫名的恐慌,随后对着男孩们叫喊起来,你们好大的胆,深更半夜把个陌生女子搬来搬去的!谁让你们把她搬到羊舍来的?赶紧给我搬出去!

  男孩们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碧奴,碧奴已经满身是水。现在男孩们确定从碧奴身上汹涌而出的是一种陌生的泪水,不仅仅通过品尝,也通过了眼睛和耳朵的判断,他们清晰地感受到那乳房强烈的震颤,是哭泣的姿势,也是愤怒的呼叫。他们惊愕地偷窥着那不容侵犯的乳房,互相交流的目光都表达了一定的敬畏。然而敬畏之外,那哭泣的乳房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困扰,他们开始争论,也有野蛮的男人在村外田边脱他们母亲的袍子,脱他们姐妹的小袄,为什么她们的乳房是那么顺从,为什么他们的母亲和姐妹都不能让乳房哭泣呢?有人猜测说,这女子不一样,欺负她的人多了,眼睛里的泪哭干了,所以眼泪便流到乳房里去了。那么她的手、她的脚会不会哭?在枢密鹿的提议下,他们把碧奴安顿在鸡窝顶上进一步检查。有人负责脱下了碧奴破烂的草履,报告说,她的脚趾头走路走烂啦,只有血泡,没有水!有人去握住碧奴的手,手心手背都细细察看,说,她的手跟死人一样,冰冷冰冷的!枢密鹿不甘心,说,摇摇她的手,晃一晃她的脚,看看她流不流泪!两个男孩就奉命摇晃碧奴的手脚,摇着晃着,男孩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鸡窝里的一只雄鸡也在慌乱中喔喔啼叫起来。一个泪水的奇迹不仅震撼了鸡窝旁的所有男孩,也惊动了睡眠中的雄鸡,碧奴布满血泡的脚趾间淌出了数道泪水的溪流,她摊开的双掌刹那间已经泪水滂沱!

  一个谜一样悲伤的身体让男孩们欢呼起来。欢呼过后他们才意识到喜悦从何而来,他们从这个过路的女子身上发现了隐藏的黄金。男孩们各怀心思,谁也不肯离开碧奴回鹿棚睡觉。那个颈挂小葫芦的男孩甚至提醒起别人,是他第一个发现了这个神奇的女子。他们怀着一丝敬意一丝贪婪守着昏迷的碧奴,就像守着一堆黄金的矿藏。在公鸡紊乱的啼声中他们商量起黄金的开采方式。不知道是最先提出来的,要把碧奴卖给棉城的杂耍班子,这建议马上被将军鹿枢密鹿否决了,将军鹿骂那男孩笨,说,杂耍班子是逗人开心的,他们怎么会花钱买个女子让人看眼泪?枢密鹿认为他们不能见钱眼开,要做买卖就做大的。他说,衡明君说了,天下奇人宝物都要献给百春台,献了有重赏。他说衡明君帐下门客九百,有人擅长鸡鸣狗盗,有人擅长琴棋书画,有人擅长杀人和酷刑,有人擅长变脸小丑,而一个会用乳房、手掌和脚趾哭泣的门客,一定是能讨衡明君欢心的。这提议听上去非常完美,获得了男孩们的一致认同,唯一的疑问在于碧奴是个女子,百春台里养了好多女子,但她们不是衡明君的家眷就是卖笑的歌舞班女子,他们不敢确定衡明君是否会收下一个女门客。

  趁着碧奴昏迷不醒,他们商量怎么尽快赶在衡明君早晨骑射之前把她献给百春台,如果衡明君收下了这女子,犒赏是肯定的。他们不要猪肉,不要刀币,他们要进百春台,成为衡明君帐下的马人。好多幸运的鹿人已经进了百春台充当马人,尽管那是最下贱的门客,不能和衡明君同膳同行,但那是男孩们所能想象的最简单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盼望这样的生活,也许这个昏迷的女子把幸运带来了,幸运该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了。

  树林的东侧天空微微泛白,天快亮了。男孩们把碧奴绑在一块木板上,然后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碧奴,他们经过马房的时候,马倌在栅门后骂他们,你们抬的什么东西?吵吵嚷嚷了一夜,把马吵得不肯吃夜草,明天我告诉台上,把你们统统撵走!

  一个男孩制止了另一个嘴快的孩子,他用一种夸张的庄重的声音对马棚喊,我们抓了一个泪人,我们把她送到百春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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