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洗澡 Helen Takes a Bath
我正在金穗花丛中漫步,追思逝去的岁月,海伦飘飘然朝我走来。她身后照例跟着一帮男鬼。他们都怀着期望叽叽喳喳啰唆着:她一眼都不看他们,尽管她显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她向来都拥有一对看不见的触角,最微弱的男人气息都能使之颤动不已。
“你好啊,小鸭子堂妹,”她用往常那种和蔼的屈就姿态对我说,“我正要去洗澡。想一块儿去么?”
“我们现在是鬼魂了,海伦,”我带着我希望满是微笑的神情说,“鬼魂没有身体,不会弄脏,不需要洗澡。”
“哦,可我洗澡的原因一向并非为了身体,”海伦说,她将那可爱的双眼睁得很大,“周围总是吵吵嚷嚷的,而洗澡总让我很舒心。你根本不明白这有多累,一大群男人年复一年地为了你而争吵不休。超凡脱俗的美真是麻烦。至少你不用背这个包袱!”
我不理会她的嘲讽。“你准备脱下鬼魂的袍子么?”我问。
“我们都清楚你那富有传奇色彩的端庄节制,珀涅罗珀,”她答道,“你洗澡一定是穿着衣服的,我估计你活着时就是。”“不幸的是,”此时她微微一笑,“端庄节制不属于爱嬉笑的阿芙洛狄忒给我的礼物。我的确喜欢不穿衣服洗澡,哪怕我现在只是鬼魂。”
“这能解释你吸引的观众人数总是那么不同寻常。”我说得很简练。
“不寻常么?”她问话时眉毛天真地耸起,“总是有这么一帮帮的男人。我从来不数。我的确能感觉得到,因为他们中有这么多人为我而死——嗯,因我而死——我当然欠了他们这份情。”
“只要能让他们瞥一眼活在世上时没看到的。”我说。
“欲望不会随着肉体死亡,”海伦说,“死亡的只是满足这一欲望的能力。不过瞥一两眼确也能使他们兴奋起来,可怜的小子们。”
“这给了他们一个活着的理由。”我说。
“你倒是机灵起来了,”海伦说,“迟到的总比不来的好,我想。”
“是说我的机灵,还是说你袒露奶子和屁股饱死人眼福的洗澡?”我说。
“你可真是愤世嫉俗啊,”海伦说,“正因为我们不再是——你知道——就不必说得那么负面了。还那么——那么粗俗!我们有些人天性乐善好施。有些人就喜欢为不幸的人做力所能及的事。”
“这么说你正在洗刷你那双沾了他们鲜血的手,”我说,“当然是比方。为那些残破的尸首做些补偿。我原先并不知道你还会感到内疚。”
这使她有点不快,她微皱眉头。“告诉我,小鸭儿——由于你,奥德修斯宰了多少人?”
“不少。”我说。她知道准确数字:跟她门前堆积如山的尸首相比简直微不足道,这一直使她得意扬扬。
“这取决于你说的不少到底是多少,”海伦说,“但那也不错了。我敢肯定你因此觉得自己更重要了。也许你甚至觉得自己更漂亮了。”她牵动了嘴角算是微笑,“好了,我得走了,小鸭子,肯定还能见到你的。好好欣赏金穗花吧。”她飘然而去,身后是那帮兴奋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