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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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打开,我眺望着那座本不该存在的城市。
阿尔塔首先是座军事基地,因此“城市”这个词有些夸大。但电梯出口距离基地足有两百米的距离。在两者之间的道路两侧,是店铺和住宅。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城镇,住户都是打理更远处那片绿地的固执农夫。
其他人纷纷离开的时候,我却在这座大型电梯里逗留不去。这象征着新生活的开始,象征着我一直以来梦想的人生。我站在那儿,背着装满衣服的背包,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犹豫起来,母亲分别时的亲吻触感仿佛还留在我的额头上。
“噢,这肯定是你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对吧?”有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去,发话者是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女孩。她个子比我要高,棕褐色皮肤,留着黑色长鬈发。我之前在电梯里见过她,也注意到了她的学员徽章。她说话时带着一点点我没听到过的口音。
“我总觉得这不是真的。”她说,“你觉得会不会是他们跟我们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战术优势?”我问她。那女孩挽住我的胳膊,动作有点太自来熟了。“我们能办到。只要深吸一口气,向天空伸出手,摘下一颗星星。圣徒是这么说的。”
我不知该怎么理解这种行为。人们通常把我当成贱民,他们不会挽住我的手臂。我太吃惊了,所以没有抵抗,就这么让她挽着我离开了电梯。我们进入了穿过城镇的宽阔走道,朝基地前进。
我更想跟罗奇一起来,但他们昨天深夜把他叫了去,询问关于他的考卷的事,然后我直到现在都没听说具体情况。希望他没有惹上麻烦。
没过多久,那女孩和我经过了一座喷泉。那可是真正的喷泉,和故事里提到的一样。我们同时停下脚步,目瞪口呆,而我从那女孩的手里抽走了胳膊。一部分的我很想生气,但她又显得那么真诚。
“这些水制造的音乐,”她说,“真是最美妙的声音了,不是吗?”
“最美妙的声音是敌人的悲叹,是他们以垂死而刺耳的声音朝天尖叫出我的名字。”
那女孩看着我,歪了歪头。“赞美你的群星。”
“抱歉,”我说,“这是故事里的台词。”我朝她伸出了手——最好和其他学员搞好关系。“我是呼号:斯苹。”
“金玛琳,”她说着,跟我握了手,“呃,我们已经可以有呼号了?”
“因为我成绩优异。你要去哪个房间报到?”
“嗯……”她摸索口袋,拿出了一张纸。
“C-14?B学员队。”
“和我一样。”
“呼号……呼号……”金玛琳喃喃道,“我该取什么样的?”
“杀手?”我提议道,“后燃?不,或许有点太难理解了。碎肉者?”
“就不能取个不那么吓人的吗?”
“你会成为战士,你需要战士式的名字。”
“不是每件事都跟战争有关的!”
“呃,差不多真是这样,尤其是在飞行学校。”我皱起眉头,注意到了她的口音,“你是从哪儿来的?我猜不是火成岩。”
“我在丰饶洞穴出生长大!”她凑近身子,“我们这么叫它,虽然那儿其实长不出东西。”
“丰饶。”我说。那是靠近火成岩的一座洞穴,也是挑战者联盟的成员。“那是‘安提俄克’号船员的氏族定居的地方,对吧?”
“对。我的曾祖母是助理军需官。”她看了看我,又说,“你说你的呼号是‘斯苹’?你不是应该叫‘悲叹’或者‘吃敌人眼球’之类的吗?”
我耸耸肩。“我爸爸以前总叫我斯苹。”
这话让她露出了明亮的笑容。见鬼,他们让这个女孩入学,却把我拒之门外?挑战军究竟想干什么?组建编织俱乐部吗?
我们靠近了基地,那是墙壁环绕下的一组高大而朴素的建筑物。在墙内,农田被真正的果园取代。我在走道上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再次目瞪口呆。我在远处见过这些树,但它们在近距离显得那么高大。差不多有三米高!在此之前,我最多只见过一朵高及我腰间的蘑菇。
“他们在阿尔塔之战以后种下了这些,”金玛琳说,“志愿来这儿工作的人肯定都很勇敢,因为他们得待在地表上,也容易受到克雷尔人的攻击。”她敬畏地抬头望天,而我不禁猜想,这恐怕是她第一次看到天空。
我们朝围墙开口处的哨卡靠近。我对那儿的卫兵亮出徽章,有些担心会遭受粗暴的对待,就像我进入火成岩洞穴的时候,阿卢科总会对我做的那样。然而,那位百无聊赖的卫兵只是在名单上找出了我们的名字,然后就摆手示意我们进去。考虑到我是初次正式进入阿尔塔基地,这场面实在有点寒酸。好吧,我很快就会变成大名人,让门前的守卫一看到我就立刻敬礼。
进入基地以后,我们和另外几名学员数起了建筑物。据我所知,通过考试的人大概有二十五个,被安排到了三支训练小队里。只有最最优秀的学员才能真正完成飞行学校的训练,并得到正规飞行员的岗位。
没过多久,金玛琳和我就来到一栋位于发射台附近的宽大单层式建筑的前方——飞行学校。我使劲按捺住自己,没有跑向那排闪闪发亮的星际战机。总有一天,我要盯着它们看个够。
在那栋建筑里,我们找到了几条宽大的走廊,其中大部分的两边似乎都有教室。金玛琳尖叫一声,跑去和另一个学员说话,对方似乎是她认识的人。于是我在外墙的一扇窗边停下脚步,看向天空,等待着她。
我发现自己感到……担忧。不是担忧训练,而是担忧这地方。这儿太大了,又太开阔了。这里的走廊比火成岩洞穴大部分建筑的走廊要宽上一米还多,而基地的建筑就这么向外铺展,而非层层叠起。天空就在高处,始终存在,若隐若现。即使我和它之间有力场护盾的阻隔(是和星际战机的护盾同样的隐形型号),我还是有暴露在外的感觉。
我必须睡在这儿——居住,吃喝,存在——全部都在开阔处。我喜欢天空,但这不代表我希望它窥探我的每一个私密时刻。
我只能想办法习惯了,
我告诉自己,这里引用了俊弥的《征服太空》中的句子。我喜欢奶奶讲述俊弥的故事,几乎和古代维京人的故事一样喜欢,虽然故事里没有那么多落地的脑袋。
金玛琳回来了,我们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我做了次深呼吸。是时候成为飞行员了。我们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