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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我们防线里最弱的一环，”科布说着，穿过教室中央，对坐在座位里，但尚未启动全息影像的我们九人说，“你们的战机能以惊人的效率加速，做出你们无法承受的转弯动作。它远比你们要强。如果你们死掉，也不会是战机拖了你们的后腿，而是你们拖了战机后腿。”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感觉模糊不清。每天在模拟舱里训练，在离心机里待上一会儿，然后每晚睡在那架古老战机的驾驶舱里。我彻底受够了没有调味的老鼠肉和蘑菇了。
“重力是你们最大的敌人，”科布续道，“你们要做的不只是留意重力，也必须弄清它在朝哪个方向推动你们。人类可以承受相当程度的反方向重力，比如以直线前进的时候。
“但如果你们爬升，或者进行大幅度的倾斜转弯，重力就会将你们推向下方，强迫你们头部的血液流到双脚。很多人在承受仅仅九倍重力或十倍重力的时候就会‘重力锁死’，也就是失去意识。就像我们之前的练习那样，当你在自己的轴线上转向，然后朝另一个方向启动助推器……你会轻松超过一百倍重力，突如其来的动量足以让你的肠胃翻江倒海。”
内德举起了手。“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动作?”
“重力容。”我说。
科布指着我，点了点头。“你们的战机可以抵消猛增的重力。挑战军船舰配备了名叫‘重力电容器’的装置。当你改变方向，或者飞快加速的时候，重力容会启动并偏转重力。重力容可以运作大约三秒钟，然后需要短暂的充电时间，因此在急转弯时的作用最大。”
我早就知道这些了。事实上，如果内德也被迫为考试学习过，他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我让思绪徜徉，回想自己那架破旧的战机。我在修理古老战机方面的进展有限，毕竟我要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狩猎和腌制老鼠肉上。我还是得去找一台动力矩阵……
“你们的战机有三种武器。”科布说。
等一下，武器?我的注意力立刻回到课程上，而我发现比姆也打起了精神。他那种听人提起武器就有反应的样子仿佛一只急不可耐的小狗，真的很可爱。
“是的，比姆，”科布说，“武器。可别激动得失禁了。三种里的第一种是最基本的毁灭炮，它是你们的主武器，但也是效率最差的。它能射出浓缩能量束，而且通常以短距离点射的方式进行攻击。”
科布停在金玛琳的座位旁边。“或者，在比较少见的情况下，它可以进行充能，以便进行长距离狙击。大多数飞行员只会用这种功能来摧毁无法行动的敌机，又或者在伏击时消灭某个敌人。在远距离用毁灭炮击中活动目标需要难以置信的技术。”
金玛琳咧嘴一笑。
“别得意，”科布说着，向前走去，“毁灭炮在对抗有护盾的敌人时基本没用，但你们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朝他们开火，毕竟期待歪打正着是人类的天性。我会努力打消你们的这种观念，但说实话，就连正规飞行员也会死抱着毁灭炮不放，就好像那是他们小时候的心上人寄来的信。”
比姆笑出了声。
“这不是笑话，”科布厉声道，“启动全息影像。”
我们启动了装置，突然出现在了发射台上。等升空并完成口头确认以后，科布的嗓音伴随噼啪声在我的头盔里响起。“好吧，群星保佑，到了你们开始射击的时候了。毁灭炮的开关是你们在操控球上的食指旁边的那个按钮。按吧。”
我犹豫着按了下去。三道白热的光束接连从铅笔头似的机首射出。我咧嘴一笑，按下一次又一次，射出一道又一道光束。就这样，我得到了操控生与死的力量!而且不仅仅是老鼠的生死!
“别把它玩坏了，斯苹。”科布说，“看到你节流阀上的转盘了吗?可以用你左手的拇指旋转的那个?那是毁灭炮的速率控制器。顶部的位置代表持续开火。每一个愚蠢、痴呆又流着口水，而且没在我手下受训过的飞行员都喜爱它。”
“那些愚蠢、痴呆又流着口水，”内德问，“但又受过你训练的那些人呢?”
“别低估你自己了，蝰蛇，”科布说，“我还没见过你流口水呢。转盘上的第二个位置是点射，第三个位置是充能远距离射击。随意尝试吧，好好满足一下。”
他在我们前方的空气里生成了一大堆克雷尔人飞船。它们没在飞行或移动，只是悬停在那儿。射击练习?我一直都很想做射击练习。当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就会用石头去砸看上去更恶毒的其他石头。
我们共同发射，形成了一片死亡与毁灭的冰雹暴，后者掠过空气。
我们射偏了。
我们似乎偏了好几英里，就连那些飞船好像都没那么远。我咬牙切齿地又试了一次，在毁灭炮的不同模式间切换，用操控球调整战机的角度，使出了浑身解数。可见鬼……虽然它们看起来离得那么近，能射偏的空当肯定也有很多。
欠揍脸终于射中了一次，令其中一艘飞船喷射着火花向下坠落。我“哼”了一声，瞄准了单独的一艘飞船。瞧着吧。
“动手啊，小怪。”科布说。
“噢，我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长官!”金玛琳说，“‘并不总是做到最好才算胜利。’您知道的。”
“就听我的吧。”科布说。
“噢，好吧。”她的战机充能了几秒钟，然后放出了一道聚焦后的光束，将一架克雷尔人飞船从空中击落。她再次展现了那种惊人的技巧，然后又一次，接着是第四次。
“这就跟用石头砸地板差不多，”她说，“它们甚至都不会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敬畏地问，“你是怎么学会那种射击技术的，小怪?”
“她父亲训练的，”赫尔说，“记得吗?那个关于长得像松鼠的蘑菇的故事?”
FM大笑起来，我甚至听到晨潮也轻声失笑。但我没听过任何有关蘑菇或者松鼠的故事，这肯定是她们晚上在铺位那儿聊的故事。而我那时正在走回自己的洞穴。
我用力按下毁灭炮的按钮，令人吃惊的是，我成功击中了目标之一，它喷射火花并坠落的模样令人无比满足。
“好吧，”科布说，“蠢事做得够多了。我要关闭你们的毁灭炮了。”
“可我们才刚刚拿到手!”比姆说，“我们就不能练一点缠斗什么的吗?”
“当然没问题，”科布说，“就这样吧。”
我们没能击落的那十来架克雷尔战机突然朝我们疾飞而来，毁灭炮闪耀着火光。赫尔大叫一声，但我立刻集中精神，俯冲避开。
在紧随而来的闪光和火花中，金玛琳首先被击落了。我将俯冲转为快速旋转，留意着舱罩上的红色线条，它显示着我在现实世界中将会感受到的重力。科布说得对，在我急转弯的时候，重力容保护了我，但我必须格外小心，免得在转向途中就将它耗尽，然后用身体承受全部的重力。
我拉起机首，火焰和爆炸包围了我，其他学员的战机残骸如雨点般洒落。
“我们曾经尝试对克雷尔科技进行逆向工程，”科布语气平静，和我周围的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内德中弹时尖叫起来。晨潮悄无声息地坠落。“但我们失败了。他们的毁灭炮更强，护盾也更优秀。这就表示和他们对抗的时候，你们无论攻防都逊色于对手。”
生存欲望彻底吞没了我。我急转，闪躲，然后旋转。竟然有三架克雷尔人战机紧咬着我的尾巴，其中一架的一发毁灭炮命中了我。我向右猛转，却又吃了另一发炮火，控制面板上的警示灯也开始闪烁。护盾停止了运作。
“你们必须命中一架克雷尔战机五六次，才能击溃他们的护盾，”科布说，“但他们只需要两三发就能办到。”
我拉起机首，翻起了筋斗。爆炸标志着同伴们的死亡，在昏暗的天空中闪着光。还在飞行的战机只有一架，而不用看机身上的编号也知道，那是约尔延，他作为飞行员比我强太多了。
但这件事仍旧令我恼火。我咆哮一声，在大幅度翻筋斗的途中旋转机身，试图让敌人之一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就快……成了……
我的操纵装置失灵了，战机没有任何反应。在翻那个筋斗的过程中，我没有考虑重力，而重力容耗尽了。但如果我坐在真正的战机里，我的身体是不可能感觉到的——我肯定已经昏迷了。
一架克雷尔战机几乎漫不经心地顺便开了一炮，解决了我，而我的全息影像模糊起来。舱罩消失不见，我又回到了教室里。约尔延成功多撑了十七秒。我自己数的。
我靠回椅背，脉搏飞快跳动，感觉就像在见证世界末日。
“就假设你们和敌人的能力相近好了，”科布说，“我明白这无异于白日梦，但我向来乐观。就算你们的飞行技术能超过一般克雷尔战机，如果你们只使用毁灭炮，就仍旧处于严重劣势。”
“所以我们死定了?”FM说着，站起身来。
“不，我们必须用别的方法战斗，想方设法抵消劣势。重新坐好，学员。”
她照做了，而全息影像再次开始时，我们在空中排成了一列。克雷尔飞船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前方。这次我用更加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食指渴望用毁灭炮的光束洒向它们。
“龙男孩，”科布对阿图罗说，“按下分别位于你的第三和第四根手指旁边的按钮，同时按下。”
我的战机晃了晃，阿图罗那边爆发出一小团光芒，就像是闪闪发亮的水花。
“嘿!”赫尔说，“我的护盾失效了。”
“我的也是。”金玛琳说。
“我的也是。”阿图罗补充道。
“我的没事。”欠揍脸说，另外几个人也出声附和。
阿图罗的护盾失效了，
我心想，我身体前倾，兴味盎然地看向舱盖外。在学习的那段日子里，我学过助推器规格、飞行模式和上升环，而除了武器特性之外，我基本上学过有关战机的一切。
“那是反脉冲，”科布说，“反向麦哲伦脉冲。它会彻底抹消飞船放射出的任何保护性护盾，但不幸的是，也包括你自己的。它的射程极短，所以你们基本上必须悄然靠近克雷尔飞船的引擎，然后才能启动。
“击败克雷尔人的关键在于，别想着用毁灭炮攻击它们。你们要做的是运用策略，协同应战，用头脑战胜他们。克雷尔人总是独自飞行，很少会相互支援。
“而根据传统，你们会以和僚机搭档的方式战斗。你们要设法启动反脉冲，让僚机在对方没有护盾的情况下发起攻击。但你们也必须时刻小心，因为启动反脉冲以后，你们在重新启动护盾之前都会脆弱而缺乏保护。”
一道在附近迸发的光线让FM轻声咒骂起来。
“抱歉!”晨潮用她浓重的口音说，“抱歉，抱歉!”这是她这一整天里说过最多的话。
“第三种武器是?”欠揍脸问。
“光矛。”我猜测道。我见过这个词，但书上仍旧没有提及有关它们功能的细节。
“噢，所以你听说过，斯苹，”科布说，“我就觉得你会知道。给我们稍微演示一下吧。”
“呃，好吧。可为什么是我?”
“光矛的运作方式很像它们个头较小的表亲：光索。我有种预感，你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会佩戴光索来上课，因为我在进出洞穴的时候需要用到它，但我以为自己把它藏在连衣裤的长袖子下面了。
“拇指和小指，”科布说，“位于操控球两侧的按钮。”
噢，当然。有何不可?我把节流阀向前推，离开队列，朝那些悬停在空中的克雷尔战机飞去。我挑选了其中一架，它尾部的电线飘荡在后方。就像所有飞船那样，它配备的上升环正在机身下方散发柔和的蓝光，标准尺寸大约为直径两米。
近看之下，克雷尔战机显得更危险了。它仍旧给人以那种奇怪的未完工感，虽然它并非真的尚未完成。这些悬在后方的电线多半有其用意，它的设计也很奇特。并不是没有完成，而是由思维方式与人类不同的生物制造的。
我屏住呼吸，按下了科布指示的按钮。一道熔岩红色的光芒从我的战机前部射出，与那架克雷尔战机相连。就像科布指示的那样，它的运作方式和光索很像，只是更大，而且从战机射出的样子就像鱼叉。
哇，
我心想。
“光矛，”科布说，“你们也许在飞行员的手腕上见过它们较小的表亲，旧舰队的工程部在零重力情况下维护机器的时候，就会用它们来固定自己。斯苹不知在哪儿弄到了一条，而我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军需官。”
“谢——”
“想谢我的话，你可以在我发言的时候闭嘴。”科布说，“光矛的运作方式就像某种能量套索，会把它刺中的东西和你相连。你可以把它附着在敌机上，或者用在地形上。”
“地形?”阿图罗问，“你是说让我们把自己粘在地上?”
“不太对。”科布说。
上方的天空爆裂开来，而我抬起头，倒抽一口凉气，因为遮蔽天空的阴暗残骸开始降下成团的火焰。过热的金属和另一些垃圾被再入大气层时产生的高热转变成了坠落的群星。
我迅速旋转战机，推动节流阀，回到队列里。那些残骸花了几分钟才开始在我们周围坠落，一部分的光芒比其他那些更为明亮。它们的速度快慢不一，而我意识到，某些坠落的垃圾内部有散发蓝光的上升石，为它提供了某种程度的浮力。
垃圾撞上了好几架克雷尔战机，将它们砸成了粉末。
“克雷尔人通常会在残骸雨期间发动袭击，”科布说，“他们没有光矛，而且尽管他们的战机往往机动性更强，但优秀飞行员驾驶的挑战军战机仍旧能在速度和技术上胜过他们。你们会经常在残骸坠落期间和他们交战。在那种情况下，光矛会是你们最好的工具，所以我们才要用随后的一整个月训练这种武器。只要长着手指，哪怕是白痴都能发射毁灭炮。但这种武器需要飞行员穿越于残骸之间，用它为自己提供优势。
“我见过飞行员用光矛让克雷尔战机相互碰撞，将它们粘在太空垃圾上，甚至是在危险时刻拖开僚机。你们可以将战机与大块残骸相连，以出人意料的轴心旋转动作绕过它。你们可以朝敌人投掷残骸，在瞬间突破它们的护盾，将它们砸碎。战场越是危险，优秀飞行员的优势也就越大。等我的教导结束以后，你们就会成为那种飞行员。”
我们看着这场残骸雨，我的舱罩反射着火光。“所以……”我说，“你是说等到训练结束的时候，你认为我们就能使用能量制成的抓钩，用燃烧着的大块太空残骸砸碎我们的敌人?”
“对。”
“这……”我轻声说，“是我听到过的最美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