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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速穿行于那座古老太空站的内部，那是一大片开阔的黑暗，周围是起重机和其他建筑设备，闪烁的泛光应急灯将它们照亮。某面墙壁上排列成圆形的文字让我想起了洞穴里的某些老旧的设备——在我时常经过的那个奇怪的房间里，天花板和地板上就满是这种文字。我只能假设这颗行星从前的居民是在这儿建造飞船的，但他们为什么需要这种地方?在这个空旷而宽大的房间里，我们的战机显得那么小。
两架挑战军战机向上爬升，六架克雷尔战机紧随其后，他们毫不顾忌地开火，将毁灭光束洒向这片黑暗。内德试图跟上，而我尾随在后，并且让助推器短暂地达到过燃，以取得额外的加速度。
我没法呼叫那些战机。学员的战机通常不会配备能呼叫正规飞行员的无线电频道。他们不希望我们干扰。
我切换到内德的直连频道。“这太疯狂了，”我说，“多谢你给我尝试的借口。”
“斯苹?”他问，“你还跟着我?”
“暂时还跟着。你的计划是?”
“帮助那些战机。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接近?那些克雷尔人飞行的——”他突然停口，战机从一架旧起重机旁边掠过，险些发生擦碰，“他们飞行的时候成群结队。只要一发位置合适的反脉冲，我们就能同时攻击所有敌人。”
“我听你指挥，”我说着，从那架起重机的下方穿过，“但如果欠揍脸问起来，我可要说自己是想劝你打消念头才跟来的。”
“你?充当理性的呼声?斯苹，我是个白痴，可这话就连我都不信。”
我咧嘴一笑，然后和内德一起加速到1.2马格，试图追上那些克雷尔人。不幸的是，挑战军飞行员们折向了右方，径直钻入一条通向这座旧太空站深处的隧道。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们在做这种事。飞翔在一块古老残骸的内部，而它还在同时径直落向地面?在这东西坠落之前，我们有多少时间?最多几分钟吧?
我咬紧牙关，放松节流阀，和内德一起倾斜转弯，随后追着那些克雷尔人进入隧道。隧道两旁装设着红色的灯，我们以1.2马格的速度穿过的时候，它们开始拼命闪烁，以室内来说，这已经是危险速度了。我不敢继续加快速度，但我匆忙瞥了一眼接近传感器，发现克雷尔战机仍在反脉冲射程之外。
内德开始用毁灭炮开火，而我随即效仿。但就像科布警告过的那样，即使有六个目标挤在前方，瞄准也很困难。克雷尔战机的护盾轻松吸收了命中的那几炮。
前方远处，我们的飞行员同伴用光矛刺中墙壁，绕进了另一条隧道。克雷尔人跟了上去，但动作没那么灵活。我用自己的光矛刺中墙壁，以急转追在后面。我的重力容短暂地生效，吸收了重力，让我不至于被它压扁。
我们曲折穿过这艘巨型飞船的内部，而我转过一个又一个弯，让重力容不断发挥作用。在这一连串狂乱而紧凑的动作中，我没有开过哪怕一炮。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克雷尔战机的推进器，把它们的动向当作路标，确认下一发光矛该打向何处。转向，放开，回避，射出，转向。重复。
“再……靠近……一点……”内德在我的正前方说。
射出，转向，放开。
“我收到了更新过的战场投影。”M机器欢快地说。
在前方，一架克雷尔战机转弯失误，机身擦过了隧道墙壁的侧面。护盾吸收了冲击，但反弹的势头让那架战机撞上了对面的墙壁。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迫使我减速。我勉强转过了弯，残骸和火星在我的战机护盾上弹开。
“你忘了我还在，对吧?”M机器说。
“在忙。”我咬着牙说。内德没有为爆炸减速，而是让助推器过燃，速度接近了1.5马格，试图和剩下的克雷尔人拉近距离。
我加快速度，努力跟上他。但即便是我，也开始觉得吃不消了。
“如果你没兴趣聊天，我可以回去继续冬眠，”M机器评论道，“如果我那么做，你会……呃……想我的，对吧?”
“当然。”
“噢，你们人类真是多愁善感!哈哈哈。顺带一提，这座太空站撞上地面之前，你有刚好三分半钟的时间。也许会更少，毕竟克雷尔人开始朝它开火了。”
“什么?”
“你们的大部分飞船已经撤退，克雷尔人把注意力放在太空站上，试图阻止你们得到它。我相信有几架轰炸机正在它的顶部准备炸药，外面的普通战机也打算摧毁所有上升环，好让它加速坠落。”
“见鬼。我们能从这地方回收到的东西恐怕都能造出好几队战机了。”克雷尔人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但他们为什么会允许这东西落下来?为什么不在高处就摧毁它?
现在尝试理解克雷尔人的动机就是浪费时间。我再次转弯，跟在内德身后。我几乎看不清敌机了，它们正在和我们拉开距离。
在前方，爆炸时的明亮橙色闪光照亮了隧道。我们试图保护的其中一架战机被击毁了。
“内德!”我在通信线路里大喊，“这地方要坠落了，我们得离开了!”
“不，我得去帮忙!”
我瞄准目标，然后咬着牙，冒险用我的光矛刺中了他。发光的红色光绳贴在他的战机上，让他的护盾噼啪作响。我关闭了助推器，然后借助上升环转动机身，朝另一个方向启动助推，将他拉向后方，拖慢他的速度。
“放开我!”他喊道。
“内德……我们帮不上忙的，我们还没有优秀到能办到这种事。群星在上，我们能在隧道里追到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可……可……”
我们悬停在那儿，助推器将我们拉向相反的方向，一条光的绳索连接着我们。
“懦夫。”他低声说。
这两个字击中了我，仿佛打在脸上的一记巴掌。我不是……我不可能是……
懦夫。
“我要关掉我的助推器，”他说，“减小你那边的功率，否则我们会倾斜撞上那面墙壁的。”
我咽下一句反驳，然后降低推力，切断了光索。我们沉默下来，但在远方的某处，这座太空站开始呻吟和摇晃。
“走哪边?”他问，“我们该去哪儿?”
“我不知道。”
M机器发出像在清嗓子的声音。“你是否需要逃离这个困住你们的燃烧死亡陷阱的指示——”
“是!”我厉声道。
“没必要发火。就这么往前飞，在我指示的时候左转。”
“跟我来!”我对内德说着，将节流阀用力前推，迅速飞出。我穿过隧道，废弃的金属墙壁反射着助推器的闪光。内德跟在后面。
“左边，沿着前方那条隧道，”M机器说，“很好。现在走那边的第二条隧道。不，不是那条。走那条。”
我用光矛急转，进入了那条隧道。
“你还有将近两分钟的时间，然后就会在熊熊烈焰中死去，而陪伴我的只会是利格和那条鼻涕虫。我还没能计算出他们在聊天时哪个更烦人一点。走你上方的那条隧道。”
我遵循它的指示，曲折穿过复杂到令人发狂的弯道和隧道。外面的声音更加响亮：钢铁扭曲、颤抖、空洞的爆炸声。
汗水浸湿了头盔的侧面。我把所有精力放在飞翔上，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尽管我在飞行时并未失控，我却开始有种与现状分离的感觉。我的头盔内部开始发烫，而我敢发誓自己能听到脑海里的声音。只有零星的片段。
……引爆……
……转向……
……助推器……
内德和我飞速返回船坞外缘的那条宽阔通路。我释然了，我已不需要M机器的指示，也知道该直接转向墙壁上那个发光的缺口。内德和我飞出缺口，几乎直接埋进地面。这座船坞眼看就要撞上地表了。
我拉高机首，掠过蓝灰色的地表，令身后扬起一团团尘埃。内德轻声骂了一句。我们出现的位置是太空站和地面之间狭窄且不断缩小的空隙。
“克雷尔人肯定是刚刚在船坞顶部引爆了好几颗大型炸弹。”M机器说。
我在船坞下方猛冲向前。头顶的钢铁天花板继续下降，金属块在我们周围脱落变形：这东西的结构已经开始崩溃。
“以目前的速度，你们是没法避开冲击波的。”M机器轻声说。
“过燃，内德!”我大吼着，将节流阀用力一推到底，“10马格!”重力容开始生效，但迅速超出了负荷，而片刻过后，我被重重推向了椅背。
我的脸变得沉重，眼睛和嘴巴周围的皮肤被拖向后方。我的手臂沉得就像铅，还企图从控制装置上滑开。
在前方，能够获得自由的逃脱路线，成了一条不断缩小的光芒之线。
达到10马格的时候，我的波科级开始摇晃，然后我继续加速，达到了10.5马格。震颤变得剧烈，我的护盾也因为空气阻力带来的热量而发亮。
幸好这就足够了。内德和我冲出船坞的同时，它坠落在地面上，扬起的灰尘和残骸朝我们飞来。但以这样的速度，我们迅速甩开了它们，也甩开了坠落的响声，毕竟我们现在比音速快上好几倍。
我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减速，摇晃也逐渐平息。
我和跟在侧翼的内德一起掉转方向。在逃离后的几秒钟飞行中，我们逃到了足够远的地方，我甚至都看不清坠落的船坞扬起的尘埃了。在我们前去和其他人会合的路上，我的传感器只能勉强辨识到抵达我们这边的冲击波。
我们最终来到了够近的位置，我也能看到冲击扬起的庞大尘云了。那件坠落物本身只是尘埃里的一道高大的黑色阴影，其上方聚集着许多较小的黑点。那是克雷尔人的飞船，他们想确保这件巨大的坠落物不会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坠落残骸的核心经常能找到上升石，但密集的毁灭炮火，或者一定当量的爆炸引发的酷热就能毁掉它。
“总算回来了，”等我们回到队伍里以后，约尔延说，“看在群星的分上，你们两个在想什么?”
我没有答话，反而清点起我们队伍的数量来。七架战机，包括我自己的。我们全都逃出来了，个个都大汗淋漓，心慌意乱，带着凝重的气氛。当我们和急流小队会合，准备返回基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但我们活下来了。
懦夫。
内德的话声在我脑海里回荡，比我头盔里发烫的传感器，或是我的思绪在飞出船坞时前往的虚幻之处更令我分心。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听到了说话声吗?
我不是懦夫。有时候必须撤退，整个挑战军都放弃了这场战斗。我说服内德逃脱的行为并不会让我不配当军人，没错吧?
等到我们降落在发射台上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转暗。我脱下头盔，爬出驾驶舱，感到精疲力竭。约尔延在梯子底部等着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他厉声道，“在回来的路上，我没打扰你，因为我相信你惊魂未定，但你得好好解释一下。”他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你的杂耍表演差点害死内德。”
我叹了口气，看向他那只手。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问题还在，”他说，“即使对你来说，这也太疯狂了。我不敢相信你会——”
“虽然我喜欢做疯事，欠揍脸，可我现在累得不想听你说话了。”在昏暗的光线里，我朝内德的战机点点头，“他飞了进去，我跟上了，还是说你觉得我该让他自己进去?”
“内德?”约尔延说，“他太冷静了，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也许是我们不够了解他。我只知道有两架黑夜风暴小队的西格级被几个敌人尾随，然后内德就不肯走了。”
“黑夜风暴小队?”约尔延问。
“对。怎么了?”
约尔延沉默下来，然后转过身，朝内德的战机走去。我跟在后面，感觉疲惫不堪，我的脑袋开始以奇怪的方式隐隐作痛，就好像有针在扎我的眼球后部。内德的战机空无一人，他也没跟其他人在一起。剩下的人聚集在发射台附近的房间里，换下他们的增压服。在战斗的紧张消退的现在，他们正在一起开怀大笑。
约尔延走上发射台之间的一条小路，而我困惑地跟在后面，直到抵达一排七架印有黑夜风暴小队标志的西格级星际战机那里。这支小队比我们回来得要早，那些飞行员早已离开，把战机留给维修队去照看。
内德跪在战机间那两个空位附近的地上。
“怎么了?”我问约尔延。
“那些是他的哥哥，斯苹。他们互为僚机，黑夜风暴六号和七号。”
两人是我们先前跟随的那些飞行员，此时显然已经死在黑暗的隧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