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赶到挑战军综合设施的时候,我已经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幸好我日常往返洞穴的这段路堪比体能训练,所以我的体力相当不错。门卫们挥手示意我通过,而我强迫自己再次慢跑起来。我在发射台附近的更衣室停下脚步,匆忙套上飞行服。
我冲出门,跑向战机。我的波科级孤零零地停在那儿。内德的战机早就分配给了另一支小队,而其他人肯定已经起飞了。防空炮的微弱炮声在远处响起,从坠落残骸的燃烧尾迹来看,战场距离阿尔塔的防御阵地近到了危险的地步。
我的疲惫被突然涌现的担忧盖过。有个飞行员正在爬进我的战机的驾驶舱。
“等等!”我喊道,“你在做什么?这是我的战机!”
那个飞行员犹豫起来,看向那些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地勤人员。其中一人点了点头。
那个飞行员缓缓爬下梯子。
“你来迟了,”地勤人员道尔戈对我说,“上将命令给所有无人使用的战机配备人员,作为后备部队。”
那个女人不情不愿地跳下梯子、脱掉头盔的时候,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看起来二十出头,额头有道明显的伤疤。她朝我竖起大拇指,然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宿舍。
“那是谁?”我轻声问。
“呼号:活力,”道尔戈说,“在毕业前被击落的原学员。她很优秀,所以上将把她编入了预备队。”
“她弹射了?”我问。
道尔戈点点头。
我爬上梯子,从道尔戈手里接过头盔,后者跟着我爬了上来。“前往110-75-1800,”他说着,指了指战场,“除非你接到别的指示。这是你的小队受命把守的位置。我会把你起飞的事告诉飞行指挥部的。”
“谢啦。”我说着,戴上头盔,系好安全带。
他对我竖起大拇指,然后爬了下去,收走梯子。等所有人退到安全距离的时候,另一位地勤人员挥了挥一面蓝旗。
我启动了上升环,让战机起飞。对战斗而言,一千八百英尺只能算低空,而我们平常的训练高度是三万左右。我朝指定方向疾飞而去,感觉就像在掠过地表。
“冲天十号,”我说着,按下呼叫约尔延的按钮,“报到。呼号:斯苹。”
“你赶上了?”约尔延答道,“他们说要给我们派预备队的人来。”
“千钧一发,”我说,“但我说服了他们,让他们明白只有我会把你们当回事。你们在战斗吗?”
“没,”他说,“上将让我们在其中一门防空炮旁边防守。110-75-1800,斯苹。无论如何,能有你在真好。”
我花了差不多十分钟到达位置,发现我的另外五个队友正悬停在两座高山之间。我用反向助推减速,停在赫尔的侧翼。在我们身后,一门比飞行学校的校舍还要长上一截的庞大防空炮正在扫描空中,提防进犯的克雷尔人。一排小型防空炮从基地那边探出头来,准备朝低飞的敌机开火。
迎接我的是其他队友的接连问候。我能勉强辨认出天空中的几道闪光,而它标志着战场所在的位置。然而,我们身后的那座防空炮却伴随轰鸣声开了一炮,让我的波科级摇晃起来。在上方远处,一块大型残骸爆炸开来,化作一阵火花和尘埃雨。
“所以,”赫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斯苹,你今天打算击坠多少敌人?”
“噢……单次战斗纪录的保持者是呼号为‘道奇’的人,十二次直接击坠,九次助攻。我觉得要想打破那种纪录也太傲慢了,所以我会以并列为目标。”
我本以为会听到笑声,但赫尔却用严肃的语气说:“十二次和九次?听起来不怎么多。”
“考虑到大部分克雷尔入侵部队只有三十架左右呢?”
“今天有七十五架,”赫尔说,“对手随便挑,前提是挑战军真的让我们战斗。”她用机动推进器向前挪动了些,而我跟了上去。
“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儿?”约尔延问。
“只是想去能看清战场的位置。”我说。
“噢,停下吧,回到队列里。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坚守阵地。”
我们照做了,但我发现自己渴望加入战斗。坐在这儿等待的时候,我的疲惫开始牵制我的注意力了。
“我们呼叫科布吧,”我说,“问他要不要两架战机去侦察周边。”
“我敢肯定他们安排了侦察机做这些工作,”约尔延说,“坚守岗位,斯苹。”
“嘿,阿图罗,”FM在线路里说,“你觉得主战场离这儿有多远?”
“你在问我?”他答道。
“你比较聪明。”
线路里沉默了片刻。
“怎么?”FM问。
“噢,”阿图罗说,“抱歉。我只是……呃,我在等内德的俏皮话。我猜这仍然是我的第一反应。好了,我可以为你计算出确切的距离。”在我们的通信控制台上,一盏指示灯闪烁起来。“嘿,科布,那战斗离这儿有多远?”
“大约五十公里,”科布说,“留在那儿,学员们。胜利小队就要从洞穴那边上来了,等他们赶来,就会替下你们的。”代表他的指示灯熄灭了。
“真是精彩的计算,安菲。”FM对阿图罗说。
“我认为真正智慧的标志,就是明白什么时候会有人为你代劳,”他说,“这会成为一句优秀的格言,对吧,小怪?你会偶尔用一次吗?”
“呃……赞美你的群星。”
“这不公平,”赫尔说,“我们应该战斗。我们已经很难算是学员了,而且我受够模拟了。对吧,斯苹?”
在远处,一道道闪光标志着死去的人们,就像我那样失去了朋友。
我痛恨这种莫名渗入我心中、让我毛骨悚然的担忧。这种踌躇、这种恐惧,今天更加强烈,也许是因为我很累。如果我能参加那场战斗,也许就能向我自己……证明我自己。
“是啊,赫尔说得对,”我答道,“我们该杀的不是时间,而是克雷尔人。”
“我们应该遵守命令,”约尔延说,“而且我们不应该和指挥官争论。这真的很让人惊讶:你们声称自己不是区区学员,可与此同时,你们却连指挥结构这么基础的东西都没能掌握。”
我咬住嘴唇,发现自己的脸颊因尴尬而发热。他是对的,愚蠢的欠揍脸。
我强迫自己等待替代者的到来。他们是后备小队之一,连同星际战机一起储备在下层洞穴那里。这种平衡经过了仔细的计算,万一阿尔塔基地被爆炸摧毁,我们不能承受整个防卫军也随之毁灭的风险。但我们储备在基地外的战机都需要通过载具电梯送来,而这会花费时间。
终于,科布的线路指示灯再次亮起。我忍住一声叹息。说实话,我们今天的状态不适合战斗,毕竟我们经历了那种漫长又累人的训练。我做好了转向返回的准备。
“克雷尔中队,”科布说,“八架战机。”
什么?
“正在前往125-111-1000,”科布续道,“我们的一组侦察机发现他们在低空悄悄接近。队长,你的援兵还有五到十公里的距离。你们只能交战了。”
交战。
“明白,飞行指挥部。”约尔延说。
“按照侦察机的判断,那些是标准的克雷尔截击机。”科布说,“上将命令你们接近敌人,用肉眼确认其中是否有轰炸机,然后摧毁或击退任何战机。
“防空炮会选择待命,朝战场射击是个害死自己人的好办法。但如果你们以反脉冲击中逃跑的敌机,小型防空炮就应该能处理掉它们。如果你们能把敌人引到足够高的地方,大型防空炮也许就能解决它们。”科布顿了顿,又说,“我会把你们的战机加入公共战斗频道。祝好运,学员们。听你们队长的话,记住训练内容。这次可是动真格的。”
指示灯熄灭了。
“总算!”赫尔说。
“我希望你们排成宽松队形,”约尔延对我们说,“你们也听到要去的方位了。125-111-1000,那儿离地面会很近。留意你们的相对高度,我们走!”
我们以两机一组分散排开。我和赫尔,约尔延和阿图罗,FM和金玛琳。我们加速穿过两座山峰之间的缺口,绕向东方,朝着指定方向前进。我们几乎是立刻用肉眼发现了目标:八架排列成U字队形的克雷尔战机。
“我们听你指挥,队长。”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说,“瓦尔级。护林人七号,呼号:斗篷。”
“护林人八号,呼号:下划线。”有个男性声音补充道。瓦尔级,这应该就是那两架侦察机。我还没看到他们的踪影,但他们和我们一起加入了战斗。
在兴奋面前,我的疲惫消失无踪。梦想成真了。真正的战斗,不是意外的交战,而是真正接到消灭敌人中队的命令。
“感谢你们的协助,侦察兵们,”约尔延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用肉眼确认那些家伙里是否有轰炸机。护林人小组,我希望你们把相应的坐标告诉飞行指挥部。我们的波科级会排成分散队形,试图将敌人各个击破。集中注意力,务必辨识每一架敌机。”
“确认。”斗篷说。
“好了,队员们,”约尔延说,“过燃到3马格,等到交战以后,再减速到缠斗速度。自由作战,选好对手,照看好僚机。”他呼出一口气:“愿群星守护你们。”
“你也一样,队长。”阿图罗说。
他们两个的语气都透出担忧,这让我的决心动摇了。我痛恨自己的反应。我是不会成为懦夫的。
“出发!”约尔延说。
“耶!”赫尔尖叫一声,让助推器过燃。
我紧随其后,以突然的加速划破天空,冲向敌人。就像模拟里的那样,克雷尔人在直接交火时会各自为战。他们从不费心去掩护僚机,而是指望自己性能优秀的战机能抵消我们优秀的配合。
我跟在赫尔的左后方。我们以高速结束了过燃,向左方倾斜转向,选定某艘克雷尔飞船为目标。我们移动到了残骸雨里,但那些大都是在头顶高处燃烧的小块残骸。不时出现的中型残骸掠过我们身边,拖着尾烟,但没有一块大到能让我们做出光矛机动。
我们降低到战斗速度,紧跟目标。我后退到刚好不会被赫尔的反脉冲影响的距离。两架为规避雷达和高速飞行而设计的瓦尔级星际战机掠过头顶,恐怕没有多少火力可言。
“斗篷,”我轻按某个按钮,“这里是冲天十号,呼号:斯苹。我在追赶的敌机是一架常规克雷尔截击机。”
“确认。”斗篷说。我没听到其他的对话,其他人肯定是在分别报告。希望那两架侦察机能够注意观察,辨认出每一架战机。
赫尔和我掠过地面,朝右方回避,又在经过某座大型弹坑时左转。赫尔让助推器过燃,试图接近到能够击发反脉冲的位置,却飞过了头。那个克雷尔人突然转向了上方。
我追了上去,而赫尔轻骂了一句,跟在我身后。
“没有敌人尾随,斯苹。趁那家伙还没找到帮手,我们赶紧解决它吧。”
“确认。”我继续盯着敌机。没错……一心一意。我头盔里的传感器变热了,这些天来我几乎忽略了它们的存在。那个克雷尔人呼啸着飞出弹坑,向右倾斜转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能预测到他的行动。
专心,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没有担忧,没有恐惧,只有我、我的战机,以及目标。
近了。
近了。
就快追上了。
“伙计们!救命!”
金玛琳。
我咒骂一声,专注也随之消散。她就在那儿,正被三个敌人尾随。见鬼!FM在后面绕了过来,试图追到能提供支援的位置。
我结束追逐,而赫尔跟着我冲向金玛琳。“火力掩护。”我说。我们两个随即用毁灭炮接连开火,迫使那三架敌机做出躲闪动作,让金玛琳得以脱身。
“多谢。”FM说着,跟在金玛琳旁边。趁此机会,我注意到阿图罗和约尔延正在和三架克雷尔战机缠斗。作为那么多敌人的目标,他们不敢使用反脉冲,以免向敌人暴露弱点。
“我们得解决几个落单的,”我对赫尔说,“好增加我们这边的胜算。”
“没错,”她说,“在你的三点位置,看起来如何?”
“上吧。”说完,我跟着她扑向另一个克雷尔人。它和我们刚才追赶的那架毫无分别,形状一模一样,尾部也拖曳着电线。看起来,这些战机里没有一架是轰炸机。
我用无线电报告了我们的发现,然后追着那架战机离开了主要交火区域。等它试图左转掉头的时候,我以助燃速度迫使它返回。受到孤立的它试图以直线和我们拉开距离,加速到了3马格,然后是4马格。
“我要接近了!”赫尔说。她的助推器在过燃中亮起,而她呼啸向前。
我早有所料。我们在上周这么练习了很多次,因此我凭直觉就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她以完美的机动动作靠近敌人,击发了反脉冲。在闪现的蓝光中,她的护盾失效了,那架克雷尔战机也一样。
她减速的同时,我从旁掠过,释放了毁灭炮的火力。那架克雷尔战机爆散为熔渣,几乎让我吃了一惊。这招真的行得通!
我们同时减速,而赫尔发出了欢呼。我原地转向返回,去掩护正在重启护盾的她。一块太空残骸倾斜着飞过我身旁,撞上不远处的地面,发出轻柔的爆炸声。
“这算是初战告捷吗?”我说着,按下某个按钮,“约尔延,我们解决了一个!”
“恭喜。”他说着,语气紧张。
我扫视其他的战斗。他和阿图罗仍旧在对付三架敌机,而那些侦察机成功将其中一架赶去了另一边,采用了和我们的做法相似的策略。这就代表……
三架战机在追赶着金玛琳。又一次。
“见鬼,”我说,“赫尔?”
“去吧,我就快启动了。”
我让助推器过燃,朝战场那边返回。
“伙计们?”金玛琳问,“伙计们?”
“我来帮你,”FM说,“我来帮你……”
FM勉强赶走了那些战机,但另一架敌机绕到了她的身后。在她做出回避动作的时候,刚才的三架战机之一又开始尾随金玛琳了。
金玛琳的回避动作毫无规律,而我能想象出她的恐慌。她没有选择某种战略并加以执行;她尝试了几乎所有回避动作,一种接一种。
我开始加速,但毁灭光束在金玛琳的四周亮起,而她中了一炮,护盾也噼啪作响。她的助推器在过燃和非过燃状态间来回切换。
我追不上她的,来不及了。
“小怪,挺住!”我在公用线路里说,“我要做个尝试。FM,所有人,如果你们能脱离战斗,然后跟上我,那就这么做吧。以我为首,排成常规的V字队形。”
我转向追赶FM的那架战机,后者比追赶金玛琳的那架离我近得多。我没有开火,而是以筋斗动作绕过它,与地面仅有几厘米之遥,扬起一团尘云。我随即冲向上方,用光矛抓住一小块太空残骸,然后在急转过程中转动机身,将残骸甩向追逐金玛琳的敌机,它与其中一架克雷尔战机擦身而过。
我结束了筋斗,而FM跟在我身后。约尔延和阿图罗暂时甩开了敌人,随后有样学样。
“这是要做什么?”约尔延的声音在线路里传来,“我们在做什么?”
“拯救小怪。”我说。希望可以吧。
这取决于我的理论是否正确。我绷紧身体转向上方,让助推器过燃。在那个短暂的瞬间,我们保持了队形。
在头顶,尾随金玛琳的那架克雷尔战机突然放弃了追赶,转向下方,转向了我。
“科布警告过,克雷尔人会尝试摧毁我们的指挥结构,”我说,“只要能识别出来,他们就会先解决我们的队长,然后——”
毁灭光束从我周围掠过。
没错。
我做出了自己所知的最复杂的一套回避筋斗动作:巴雷特序列。整整四架克雷尔战机想方设法追了过来。这保护了金玛琳,但四架敌机超出了我能应付的限度。每当我尝试爬升或者脱离,都会有一两架敌机成功截住我。我的波科级在旋转回避时咔嗒作响,而毁灭炮不时命中我的护盾。
见鬼。见鬼。见鬼!
“我这就来,斯苹,”赫尔说,“挺住。”
我继续回避,毁灭光束和我擦身而过。我的部分大脑意识到阿图罗击落了一架克雷尔战机。我们战斗了多久?我们真的只击落了两个敌人吗?增援在哪儿?
“有别的战机来了。”约尔延说。
“终于。”我“哼”了一声,同时倾斜转向。
“不是我们的,而是他们的。”
这次转向让我径直冲向了另外六架克雷尔截击机。我旋转着穿过其间,不知怎么避免了所有碰撞。在混乱中,我终于成功上升了少许高度。
我的小花招肯定让他们坚信我是个重要人物,因为在我的战机伴随着呼啸声爬升的同时,其中三架盯上了我,而且火力全开。我的接近传感器发出警告,而我的护盾——
一发炮火击中了我,令我的护盾噼啪作响,随后消失。警示灯在我的控制台上四处亮起。
我继续笔直爬升,同时转动上升环,让它对准我的战机后方。我必须爬升到足够高的地方——
爆炸的强光在我身后亮起。冲击让我失去护盾保护的波科级震颤起来。我无声地向操纵那些防空炮的炮手献上祈祷,就在这时,伴随着另一次大爆炸,第二架克雷尔战机也在接近传感器的屏幕上消失了。
最后一架克雷尔战机停止追赶,俯冲到射程之外。我靠向椅背,大汗淋漓,脑袋嗡嗡作响,控制台上的指示灯闪烁不停。活着。我还活着。
“赫尔!”FM在线路里说,“你那边怎样?”
“我没事,”赫尔说着,“哼”了一声,“我就快解决这一个了。护盾差不多要失效了。”
我迅速让机首下沉,以察看下方激烈的战况。金玛琳跟着我朝上方飞来,想要脱离敌人的射程,我相当肯定那是她。战场的其他区域充斥着混乱的克雷尔战机与毁灭光束。
在那儿。
我看到赫尔追赶着一架敌机,同时被整整三架敌机尾随。我刚才被迫离开,让她没有了提供掩护的僚机。
没时间重启了,我没去管闪烁的护盾指示灯,就这么再次朝着战场俯冲过去。我朝赫尔的追兵发射了毁灭炮,但我离得太远,炮火大大偏离了目标。敌机没有停止追赶。
赫尔中了一炮,然后是另一炮。
“赫尔,爬升!”我说。
“我就快解决他了。胆小怕事可是没法打破任何纪录的。”她开了火,损耗着她前方那架克雷尔战机的护盾。
我让助推器过燃,疾飞在后。但俯冲对身体非常危险,而在重力容超出负荷的同时,我的双眼感觉到了重力,后者正将血液推向我的脑袋。
我咬紧牙关,等赶到克雷尔人那边的时候,我的视野开始变成了红色。我摸到了反脉冲按钮,反正这不会让我的护盾失效。可它已经不在了。
我没看到自己命中了多少架敌机。我就快给自己造成永久的损伤了。我拉平机身,脑袋嗡鸣,双眼酸痛。视力恢复的同时,我开始重启护盾,然后伸长脖子,试图寻找赫尔。她没事吧?
“我在遭受猛攻!”阿图罗说,“我需要帮助!”
“援兵到了!”约尔延说。
混沌无处不在。我几乎无法理解这片混乱,尽管在这一刻似乎没有敌人以我为目标,这点令人吃惊。
爆炸在我右方亮起。
“解决他了!”赫尔说。
在那儿。
赫尔击落了她的目标,但两架克雷尔战机仍在尾随她。
“上升,赫尔!”我说,“还有敌人尾随你。爬升到防空炮的射程里去!”
她转向上方,终于听了我的话。两架战机追赶过去。我重启了护盾,然后转向她那边,试图协助,但我被她拉开了不少距离。
“护盾失效。”赫尔说着,“哼”了一声。
“小怪!”我不顾一切地说着,飞向离我太过遥远的朋友,“解决他们。我反脉冲了那队敌人,他们的护盾也失效了。开火!”
“我……”金玛琳语气慌乱,“我……”
“你能办到的,小怪!就像在模拟里那样,快!”
充能后的毁灭炮放射出一道光束,切开了我们上方的空气,飞向尾随赫尔的那些战机。
没能命中。
一秒钟过后,赫尔中了一炮,机翼炸裂开来,碎片撒落,战机下方的蓝光开始闪烁和摇曳。
不……
赫尔的战机笔直下落,远看之下,就像是又一块残骸。
“赫尔!”我尖叫道,“弹射!离开!”
“我……”她的声音很轻,我几乎没法从她和我的仪表板的警告音里分辨出来,“我能控制住……我可以驾驶……”
“你的上升环受损了!”我说,“你在失去高度!弹射!”
“不……做……懦夫,”她说,“直到最后都——”
一道闪光。
然后是地面上的一次小小的爆炸,在战场上这片毁灭风暴显得微不足道。
“撤退!”约尔延说,“所有人,立刻撤退!把战斗交给正规飞行员。我们收到了撤退的命令!”
赫尔……
我一时间没法动弹,就这么看着她坠落的位置。
“斯苹。”约尔延说。他什么时候飞到我旁边的?“我们该走了。我们太疲倦了,不适合继续战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忍住泪水,低声说:“能。”我跟在他身后,我们俯冲向下,掠过地表,脱离了战场。
我们悬停在FM和阿图罗身边,而我倒吸一口凉气。阿图罗的战机的整个左翼和侧面一片焦黑,驾驶舱也开裂了。他的上升环仍在运作,所以他能保持在空中,但……见鬼。他在护盾被打破后承受了一发毁灭炮,而且活了下来。
他的嗓音在频道里响起时,显得微弱而慌乱。他似乎知道自己能活下来是多么幸运的事。
但赫尔……
金玛琳终于飞到我们旁边。
“……赫尔呢?”FM问。
“她坠毁了,”金玛琳说,“我……我只能看着。我试过了,可……”
“她不肯弹射,”我轻声说,“她拒绝了。”
“我们回去吧。”约尔延说。另一队增援赶到了战场。我看着他们,早先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蒸发殆尽。这些战机远比我们有效率,它们倾斜转向,成队飞行,以利落的动作进行配合。
我突然觉得自己还需要几百个钟头的训练,才算是真正做好准备,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擦干眼泪的时候,约尔延轻柔却坚定的声音传来,命令我们加速到3马格。
我们飞行的时候,我的双手颤抖,而这暴露出了我内心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