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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飞行指挥部,”铁甲在我的无线电里说,“学员,你的战机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重要吗?”我问,“给我个方位。克雷尔人在哪儿?”
“那支队伍里有十五艘飞船,孩子。”
我吞了口唾沫。“方位是?”
“57-113.2-15000。”
“好的。”我改换方向,让助推器过燃。重力容在最初几秒发挥作用,我咬牙承受了随后袭来的重力。我的波科级开始在压力下咔嗒作响,尽管速度才达到相对缓慢的5马格。这战机是用什么拼起来的?唾沫和祈祷?
“离他们进入死亡地带还有多久?”我问。
“不到八分钟,”铁甲说,“根据我们的影像,你会在大约两分钟内赶到他们那里。”
“真棒。”我说着,深吸一口气,将飞船缓缓加速到6马格。在那只烧焦的机翼承受这么大阻力的情况下,我不敢飞得更快。“我们也许还有几架增援正在赶来。等你看到的时候,把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吧。”
“你们还有人要来?”铁甲问。
“希望如此,”这取决于阿图罗和其他人能不能偷到战机,“我只能靠自己把克雷尔人拖延到那时候了,用这架没有护盾的战机。”
“你没有护盾?”
“我看到克雷尔人了,”我说着,没理会她的问题,“我们开始吧!”
克雷尔飞船蜂拥而来。我知道他们只有十五艘,但考虑到我单枪匹马、全无保护地飞在这儿,感觉就像面对一整支舰队。我立刻向侧面急转,毁灭光束从我四周掠过。至少有十二个敌人尾随在我身后,我的接近警报疯狂鸣响。
我做出倾斜急转,由衷地希望这儿有能用来迅速移动的残骸。我绕出一道弧线,不知为何没被击中,最后看到了它:一艘更缓慢、更庞大的飞船。它带着那颗固定于船底、几乎和船身同样大小的巨大炸弹,缓缓前进。
“飞行指挥部,”我说着,让战机开始俯冲,毁灭光束飞散在我身边,“我亲眼确认了一艘灭生轰炸机。”
“击落它,学员,”上将立刻说,“你听到我的话了。只要有机会,就把那艘船打下来。”
“明白。”我说着,开始了旋转筋斗动作。我的重力容指示灯闪烁起来,它短暂的阻尼效应耗尽,而重力将我几乎压扁在驾驶舱侧面和座椅上。
然而,当几艘克雷尔飞船从我前方掠过的时候,我设法保持了清醒。我的本能让我去追赶它们。
不,它们充当的是吸引我注意力的靶子。我朝另一个方向回避,而我身后的那些飞船制造出了一片毁灭炮的狂乱风暴。
我在这场战斗里撑不了多久,没法为阿图罗和其他人拖延时间。克雷尔人会在那之前就解决我。
我必须接近那架轰炸机。
克雷尔人试图将我驱赶到侧面,但我在两架敌机之间做出了回避动作,我的战机穿过他们的尾迹,咔嗒作响。这种情况通常是不会发生的,大气风斗会抹去飞行尾迹。幸好我的大气风斗还在运作,但它显然状况不佳。
震颤让我的牙齿咔嗒直响,我绕过另外几艘飞船,专注于目标,用毁灭炮接连开火。
其中几发击中了轰炸机,却被它的护盾吸收,而我又离得不够近,没法使用反脉冲。陪同那架轰炸机的奇特小型飞船脱离机身,朝我飞来,迫使我转向侧面。
我以长长的弧线转了个弯,试图忽略此时有将近两个小队的敌人在追赶我的事实。
我专注于自己的战机、自己的飞行动作。
我、操纵装置,以及战机,这些加在一起……
向右。
在某架克雷尔战机截住我的去路之前,我向右避开。他们就要一同开火了,我向下俯冲,避开突如其来的密集火力。
向左。我凭借本能大幅转弯,旋转着穿过两架敌机之间,让它们撞在了一起。
这太离奇了,但不知为何,我能在脑海里听到。不知为何,我知道……那些发送给敌机的命令。
我能听到。
朱迪安静地站在全息影像旁边,副官和下级军官们缓缓地聚到周围。到了现在,他们已经让所有小队脱离了争夺船坞的战斗,让他们全速返回阿尔塔。
他们赶不上的。即使是她早先就命令返航的激流小队,也离得太远了。此时此刻,重要的就只有大片蓝色之中的那一点红色。那个了不起的红色斑点穿梭于敌人的攻击之间,不知为何却能一次次避免毁灭。
不知为何,她面对悬殊的敌我比例,却能存活下来。
“您见过有人像那样飞行吗?”莱科尔福问。
朱迪点点头。
她见过,在另一个飞行员身上见过。
我没法解释。不知为何,我能感觉到来自上方、告诉克雷尔飞船该做什么的命令。我能听到那些话……听到他们处理和思考。
这算不上什么压倒性的优势,但也足够了。这足以让我驾驶这架咔嗒作响的波科级翻上另一个筋斗,并再次命中那架轰炸机。
这样就有五次了,
再次被那四艘黑色护卫飞船逼退的时候,我心想。轰炸机的护盾应该接近失效了。科布的训练浮现于我的脑海,提醒我要在击落轰炸机的同时全速撤离。等那颗灭生炸弹落到地面,冲击波会……
“斯苹?”那是约尔延的声音。
我的专注几乎因此中断。我旋转机身,进行回避。
“斯苹,是你吗?”他问,“我的队长说你在频道里说了话。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咬着牙说,“我一个人和克雷尔人玩得正欢呢,一大堆克雷尔人。”
“我在和激流小队一起行动,”约尔延说,“我们来帮忙了。”
我忘掉了俏皮话和虚张声势。“谢谢。”我低声说着,试图绕回去再次进攻,而汗水早已打湿了我的头盔内侧。
几道红色的炮火从上方射下,飞向我的战机。但我能躲过去,我知道他们——
我的战机前方突然发生了爆炸,炸飞了这架波科级的机首尖端。某种东西——我无法预测的东西——击中了我。
我的波科级咔嗒作响,机首拖曳着烟雾,控制台直接被大片红光笼罩。但战机仍能活动,而我朝侧面回避。
那一炮,我心想,是其中一艘黑色飞船击中了我,而且我没法在脑海里听见它收到的命令。
我再次绕向那架轰炸机,扣下扳机,但什么也没发生。见鬼……毁灭炮就装在机首部位,那一炮让它们受损了。
我的操控球咔嗒直响,随时可能失控,就像道尔戈警告过的那样。
“距离轰炸机抵达死亡地带还有一分钟时间,冲天十号。”铁甲轻声道。
我没有答话,只是奋力将战机保持在大群敌人前方。
“就算它进入死亡地带,”铁甲说,“你也有击落它的完全许可。飞行员,能给我确认吗?”
灭生炸弹会在遭到击中或落地时引爆。所以,如果我在它过于接近后击落那架轰炸机,冲击波会摧毁阿尔塔,却能保住火成岩。
“确认。”我说着,掉转了方向。
没有武器。
我能听到掠过的风声,就好像驾驶舱罩已经消失了一样。我的机首仍在燃烧。
不到一分钟。
我爬升高度,随后转为俯冲,克雷尔战机仍旧蜂拥在后。
那架轰炸机的护盾肯定近乎失效了。
我将机首对准了下方的轰炸机,让助推器过燃。
“学员?”铁甲说,“飞行员,你在做什么?”
“我的武器没了,”我透过紧咬的牙关嘶声道,“我只能撞上去了。”
“明白,”铁甲轻声说,“愿圣徒保佑你,飞行员。”
“什么?”约尔延在线路里说,“什么?撞上去?斯苹!”
我朝那架轰炸机俯冲而去。
“斯苹,”约尔延说,在刺耳的警告音和驾驶舱周围的呼啸风声中,他的话声只依稀可辨,“斯苹,你会死的。”
“是的,”我低声说,“但至少我会赢。”
我在敌人密集的炮火中径直飞向那架轰炸机。终于,在毫无顾忌下,我将可怜又受损的飞船用到了极限。
上升环停止运作了。
我的战机意外地开始了俯冲,而我掠过了轰炸机的下方,没能命中。在狂风的拍打下,外加少了上升环的支撑,我的战机开始失控打转。
模糊不清的烟雾和火焰笼罩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