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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朱迪·伊凡斯看着克雷尔人部队继续逼近阿尔塔基地。
无线电对话声充斥于指挥室，但那并非平时的战斗对话。有权势的家族通过无线电发来消息，宣布他们正在用自己的飞船逃亡。懦夫，每一个都是。在内心深处，朱迪早就知道会有这种发展，但这仍旧伤透了她的心。
莱科尔福来到她身旁，手拿报告。除她以外，仍旧看着全息投影仪的人就只有他了。其他人全都陷入了混乱：话务员和少将们向火成岩洞穴的居民疯狂地发出警告，下令紧急疏散。
就好像这样有意义似的。
“轰炸机会在多久以后抵达阿尔塔?”朱迪问。
“不到五分钟，”莱科尔福说，“我们要把指挥中心疏散到某座下层洞穴去吗?那儿应该足够安全。”
她摇摇头。
莱科尔福咽了口唾沫，但没有停口。“应急防空炮台的最后一道防线呼叫了这边。克雷尔战机正在接近，和他们交战。三座炮台已毁，另外三座在承受沉重的火力。”
他们本该始终留下协助那些炮台的战机才对。朱迪朝全息影像上那三个小小的红色光点颔首，它们正飞出基地，与敌人交战。她现在明白了，那是偷来的战机。爱国者，真正的挑战者。
“给我接通那些战机的线路，”她说着，激活耳机，然后开了口，“冲天小队?”
“在这儿呢，长官。”呼号为“安菲”的人说，那是瓦尔妲的儿子。他叫什么名字?阿图罗?“飞行员，”她说，“你必须击落那颗炸弹。在五分钟之内，它就会飞到能摧毁火成岩的位置。你明白了吗?我批准你自由判断摧毁那颗炸弹的时机。”
“可阿尔塔呢，长官?”男孩问。
“已经死了，”她说，“我也死了。击落炸弹。你们三架战机对抗十六架。”她确认了报告，又说：“在两分钟之内，激流小队会加入你们。他们有六架战机，其中三架是侦察机。我们其他的部队离得太远，不提也罢。”
“明白，飞行指挥部，”男孩说着，语气紧张，“愿群星指引你们。”
“你也一样，队长。”
她后退几步，观看起战斗来。
“上将!”有个无线电技术员喊道，“长官!有一艘身份不明的飞船正在接近!我把它加到全息影像里了!”
绿色的光点随即出现，它距离即将冲突的双方很远，却以惊人的速度接近。
莱科尔福倒吸一口凉气。朱迪皱起眉头。
“长官，”那个技术员说，“那艘飞船在以20马格的速度飞行。我们的飞船在那种速度早就散架了。”
“克雷尔人这次又找出了什么新武器?”朱迪喃喃自语。
“飞行指挥部，”有个熟悉的女孩声音在线路里响起，“这里是冲天十一号，准备战斗。呼号：斯苹。”
M机器飞得那么快，让空气阻力产生的热度照亮了它的护盾，散发出炽热的光芒。我们撕裂空气，仿佛一团飞驰的火球，可我却只能感受到微弱的震颤。
与那架破烂波科级相比，这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担心自己尚未恢复全部机能，”M机器说，“助推器和推进器：可用。上升环与高度控制：可用。通信与隐形系统：可用。光矛：可用。赛托超推进器：不可用。自我维修：不可用。毁灭炮：不可用。”
“没有武器，”我说，“群星就是不想给我一架正常运作的战机，一次都不行。”
“这话会让我觉得受到了冒犯，”M机器说，“如果我能够感觉到冒犯的话。另外，别这么闷闷不乐，至少我的口头攻击子程序还是可用的。”
“你的……什么?”
“口头攻击子程序。我认为既然我打算参与战斗，就该享受那个过程!所以我写了个新程序，以便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噢，棒极了。
“颤抖和恐惧吧，全体敌人!”它高喊道，“只因我们将以雷霆和鲜血撼动空气!你们的末日近在眼前!”
“呃……”金玛琳的嗓音在线路里响起，“赞美你的群星，无论你是什么人。”
太棒了。它是在公用频道里喊的?我猜，既然那条“保持低调”的命令已经失效，它也不在乎被谁听到了。
“那是我的飞船在说话，小怪。”我说。
“斯苹!”她说，“你找到了另一艘飞船?”
“是它找到了我，”我说，“我正在接近你们的七点方向，而且会在几秒钟后和你们会合。”根据M机器的预测，这恰好是其他人赶到的时间。
“等等，”内德说，“是我变成了白痴，还是斯苹刚才说她的飞船会说话?”
“嗨，内德!”M机器说，“我可以确认你是个白痴，但所有人类都一样。你的心智能力似乎位于他们的标准偏差范围内。”
“这事很复杂，”我说，“其实也不复杂。我的飞船能说话，而且你们应该忽略它的发言。”
“在我壮观的破坏力量面前颤抖和战栗吧!”M机器补充道。
“你们两个听起来很般配，”阿图罗说，“我很庆幸你能来，斯苹。也许你……有什么计划?”
“是的，”我说，“首先，看看它们会对我做出什么反应。等着别动。”
我在自己的轴线上翻转M机器，向后方过燃，减缓我们惊人的接近速度。即使用上它先进的重力容，我也感到重力将我砸向了椅背。等我们达到2.5马格以后，我在空中转体半周，评估了状况。十六架克雷尔战机。
就是这样，我得到了另一次机会。
是时候阻止那颗炸弹了。
我掠过克雷尔战机群的中央，迅速靠近那架轰炸机，以及它的“近卫”：剩下的三艘黑色飞船。我转向上方，让他们看清M机器的模样：吓人的机翼，以及危险的轮廓。它有明显先进而强大的设计，以及四个毁灭炮槽位，希望他们看不到里面是空的。
克雷尔人总是以他们认为最危险的飞船或是由军官驾驶的飞船为目标。我指望他们看到M机器，然后……
他们立刻追了过来。除了那三艘黑色的飞船以外，十三艘飞船脱离队伍，蜂拥在我身后，射出混乱而密集的毁灭光束。
太棒了。很可怕，但太棒了。
“我们得保持在他们前方不远处，M机器。”我说，“让他们跟紧一点，这样他们就会觉得随时能追上我们。”
“明白，”它说，“呀呃。”
“呀呃?”
“这是假想出来的海盗语，其实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英国西南部口音，因为某个特定人物扮演的角色才流行起来。它的本意应该是威吓对方。”
“好吧……”我摇摇头，轻松完成了一次复杂的奥斯隆式筋斗。
“我记忆的那些缺口的确留下了一些缺乏关联性的趣闻，”它说，“呀呃。”
我向右急转，观察着接近传感器，注意到阿图罗、小怪和内德赶到了。
“我们就这些人了吗，安菲?”我问。
“激流小队正在赶来，大约还有一分半钟的路。”阿图罗说，“约尔延也在他们队伍里，外加几个我不认识的老资格飞行员。他们应该在途中跟几架侦察机会合了，FM或许也在。”
“真棒，”我说着，“哼”了一声，让战机做出又一连串的回避动作，“在他们赶来之前，你和内德可以尝试去骚扰轰炸机。当心，那些护卫它的黑色战机比普通克雷尔战机要厉害。你们只要设法驱赶那架轰炸机，让它——”
“否决。”铁甲在线路里说。真棒，她当然在听。“飞行员，你们要击落轰炸机。”
“虽然我很愿意看到你自我牺牲，铁甲，”我说，“但还是先让我们判断有没有必要吧。安菲、蝰蛇，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收到，斯苹。”内德说。
“那我呢?”金玛琳问。
“留在后方，”我说，“瞄准那架轰炸机。等待它的护盾失效、护卫也被引开的那一刻。”
我的通信装置的私人线路灯亮了起来。
“斯潘莎……”金玛琳说，“你确定要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吗?我是说……”
“我没有武器，小怪，”我说，“除了你就没别人了。你能办到的，做好准备。”
我俯冲下去，毁灭光束在我的周围闪烁。我们掠过地表，我的跟班们紧随在后，仿佛一大群愤怒的昆虫。见鬼，我能看到阿尔塔就在前方。我们离得很近了。
上方高处，内德和阿图罗开始和轰炸机的黑色护卫交战。我没时间去关注他们，因为我正被迫朝另一个方向躲避，迅速避开试图截住我去路的一队克雷尔飞船的路线。
两发毁灭炮击中了M机器的护盾。
“嘿!”M机器说，“就为这个，我会找出你们的第一个孩子，笑着向他们详细描述你们的死状，再配上许多令人不快的形容词!”
我呻吟起来。他又在小组频道里发言了。
“拜托告诉我，”我说，“我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
其他人没有回答。
“愿各种各样独特的人类疾病降临在你们身上，其中许多会导致令人不适的肿胀!”
“噢，见鬼。我说起话来就是这样的，对吧?”我咬紧牙关，加大助推器的功率，甩开了敌人。他们的数量太多了。他们需要的就只是碰巧命中几次而已。
但我需要的只是让他们再忙碌那么一小会儿。我突然右转，用光矛刺中了一架敌机，利用它的动量旋转机身，做出急转。我放开了被我刺中的敌机，后者开始了笨拙的滚翻，而我自己飞快绕过了它的同伴。
现在向上。
我猛地向上，绕过一片山坡，在被克雷尔人困住之前及时逃脱。
“斯潘莎?”M机器说。
向下。
就在几架克雷尔战机企图从另一个方向截住我的去路前，我开始俯冲。
“你是怎么做到的?”它问。
向右。
我转过机首，径直穿过几架朝我飞来的战机中央。毁灭光束掠过我的机翼，但没有哪怕一发命中。
“你做出反应的时候，”它说，“他们根本还没做那些事呢。”
我的脑海深处能感觉到他们接收的指令。那些从天而降、送到克雷尔人这里的指令声平静却尖锐。那是运用了另一个空间、另一个场所的通信，而我可以接入通信，偷听他们的指令。
不知为何，我能将他们的指令内化，并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做出反应。
我努力不让自己被这件事吓坏。
M机器灵活得惊人，能在迅速推进时从容地转往不同的方向。它飞行的时候，我仿佛感觉到了它，感觉到了从我的指令传入它机身的每一道电流。我无意识地运用着飞行技巧，仿佛只是在舒展自己的肌肉，带着谨慎的外科医生那样的精准，却又具备最强壮的运动员的狂热活力，简直难以置信。
我太过专心，几乎听漏了阿图罗的呼叫。“斯苹，这行不通。我们没法把那些黑色飞船从轰炸机旁边引开。如果我们接近，它们就会和我们交火，但等到我们离开时，它们就会回去，而且那架轰炸机根本不打算改变路线。”
“离敌人抵达能摧毁火成岩的位置，预计还有多久?”我问。
“不到两分钟，”M机器说，“以目前的速度——”
“我是激流小队队长，呼号：梗犬。”一个男性的声音说，“看在北极星的光辉的分上，这儿发生了什么?”
“没时间说明了，”我说，“队长，带上你的全部兵力，去攻击那些正在保护轰炸机的黑色飞船吧。”
“你又是什么人?”
我转过方向，身后跟着一长串愤怒的克雷尔战机，从刚刚抵达战场的六架战机的上方呼啸而过。我几乎看不清它们的模样，因为我周围的毁灭光束太密集了。我又被击中了一次，然后是第四次。
“护盾还有百分之四十强度。”M机器提醒道。
我保持在大多数敌人前方，寻找炮火之间的空隙，我的本能不知为何能看穿克雷尔人的动向。
群星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针孔般的光点。
那些眼睛。
约尔延的嗓音在频道里响起。“长官，恕我直言，她是你应该听从的人，而且要快。”
梗犬“哼”了一声，然后说：“激流小队，全体战机，与那些黑色战机交战。”
“别全部都去。”我说着，向右旋转机身，“约尔延、FM，你们在吗?”
“在这儿呢，斯苹。”FM说。
“你们两个在那架轰炸机附近就位。我准备把这群克雷尔人引回它周围，希望能分散它足够的注意力，让你们接近。等到那时候，我需要你反脉冲那架轰炸机。我们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明白。”约尔延说，“能掩护我吗，FM?”
“收到。”
我绕了个大圈，经过金玛琳身边，她正小心翼翼地飞行在主战场外围。我的跟班们没理会她，认定我才是更危险的那个。
“小怪，”我在私人频道里说，“我需要你打中那架轰炸机。”
“如果那艘飞船坠落，就会引爆炸弹。”金玛琳说，“你们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就算你们能逃脱，阿尔塔的所有人也会死的。”
“你能不能打坏那艘飞船的引擎?或者做点什么，让那架轰炸机丢下炸弹?”
“那样的射击需要——”
“金玛琳，圣徒会怎么说?”
“我不知道!”
“那你会怎么说?记得吗?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
我倾斜转向，绕回轰炸机那里。梗犬和他带领的战机连同阿图罗和内德一起，朝那些黑色战机发起了猛攻。我朝他们飞去，带着其他的飞船，制造出了无序而疯狂的混战场面。
“不到三十秒。”M机器轻声说。
“你告诉我，只要深吸一口气，”我对金玛琳说，“向天空伸出手……”
“摘下一颗星星。”她轻声说。
我的到来和追赶我的那些飞船制造出了我所期望的混乱。战机从四面八方疾飞而来，而那些黑色飞船四散让开，试图避免和它们自己的飞船相撞。
在我的脑海里，我听到了克雷尔人专门下达给轰炸机的一条指令。那些眼睛伴随着我，不知为何。当我在脑海里听到克雷尔人的话语时，它们变得更明亮了，也更可憎了。
引爆前一百秒倒计时开始。
“M机器!”我说，“上面有人刚刚把炸弹设置成了一百秒后引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能听到他们的话!”
“怎么个听到法?他们用的不是我能监控到的无线电!”它顿了顿，“你能听到他们的超光速通信?”
我瞥见了右方的一道闪光。“反脉冲命中!”FM兴奋地大喊，“轰炸机护盾失效!”
“小怪，开火!”我尖叫道。
一道红色光束穿透战场，经过克雷尔飞船之间，从过燃离开轰炸机的约尔延的机翼上方掠过。
我敢发誓，它不偏不倚地穿透了轰炸机和炸弹之间的那个位置，切断了固定炸弹的夹钳。轰炸机继续向前飞去。
但炸弹却脱落下坠。
“灭生炸弹下落!”梗犬喊道，“所有飞船，过燃撤离!快!”
包括克雷尔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散开了，除了我以外。
我开始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