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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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无处”停留了一瞬间，但在那个地方，时间似乎没有意义。我独自飘浮在那里，没有战机。无尽的黑暗包围了我，像极了星辰却怀着恶意的光点遍布其中。它们能看见我飘浮在那儿，全无遮掩。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根细绳吊着的老鼠，突然被放进了满是饿狼的笼子。
那些眼睛盯着我，愤怒也在增长。我擅自闯入了它们的领地。我是一条无足轻重的虫子……但我的存在仍旧会为它们带来痛苦。我的世界和它们的世界并不相通。它们的光芒朝我涌来。它们会将我的灵魂撕成碎片，只留下残破的——
我重新出现在M机器的驾驶舱里。
“——成功了!”M机器说完了那句话。
“呀!”我慌乱地大喊，抓住座椅的侧面，“你看到那些东西了吗?”
“看到什么?”M机器说，“我的精密计时器显示没有时间流逝。你启用了赛托超推进器……或者不如说，我认为你就是赛托超推进器。”
我将手按上胸口，紧贴厚实的飞行服，后者在改变颜色以后显得非常古怪。我的心脏狂跳，头晕目眩。那个地方……“无处”，感觉就像游过昏暗无光的洞穴深湖，从始至终都知道某种东西藏在湖底，看着我，抓向我……
是它们，我心想，毁灭了岩屑星居民的那种东西，我们在录像里看到的那种东西。探究者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和那些眼睛是同一种东西。
我做了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至少超跳跃成功了。我再次使用力量，借助了阿拉妮克放在我脑海里的坐标。
没错，是时候成为英雄了。我能办到的。
“斯潘莎!”M机器说，“我们收到了联络!”
“谁的?”我问。
“谁的!”末日虫在我旁边说。
“你把我们带到了至尊同盟的一座有相当规模的太空站附近。”M机器说，“看你的五点方向。那里的无线电通信不算嘈杂，但清晰可辨。”
我将手安慰地放在末日虫身上，后者发出恼火的笛音，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安。我在M机器指示的方向寻找，发现了早先扫视这片星空时遗漏的东西。
“‘星景’，”我说，“那个外星人阿拉妮克是这么称呼它的。”我慌忙戴上头盔，扣上带扣。“他们在联络我们?他们说了什么?”
狄俄涅(Dione)：希腊神话中的女神，爱神之母，也是土卫四的名字。
“太空站的某人要求我们说明身份。”M机器说，“他们说的是狄俄涅 语，至尊同盟的一种标准语言。”
“你能模仿阿拉妮克的应答信号吗?”
“正在这么做呢。”
“很好。那就拖延他们一小会儿，让我好好思考。”
M机器的外表显然还和那艘外星船一样，而从我淡紫色的双手来判断，我身上的全息影像也同样运作正常。如果这次任务失败，原因也不会是技术方面的局限，而是间谍自身的局限。
“有件事要先做。”我说，“我们得查看退路，确认事态恶化的时候能否回去。再给我一两分钟。”
我吸气然后呼气，努力平定心神，做起了奶奶教过我的想象练习。这是她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而在我们坠落于岩屑星之前，她母亲用超跳跃的方式传送了我们的旧太空舰队。
为了执行这次任务，我跳跃到了这儿，但我想知道：我能在需要的时候跳跃回去吗?多亏了阿拉妮克对我大脑的碰触，如果我的力量能够实现同样的扩张，一切都会轻松很多。
我想象自己飘浮于太空……群星在周围飞掠而过……是的，在刚刚超跳跃过的现在，这个举动给我熟悉的感觉。“无处”离得很近，我刚刚去过那儿。我可以回去。
那些东西也会再次看到我。
别想这些，我严厉地告诫自己，把心思放回想象练习上。我在飞翔，穿过群星，飞向远处……
去哪儿?这是个问题。除了极短距离的跳跃以外，我需要知道自己需要前往的确切位置。我没法就这么根据阿拉妮克指示的方向原路返回，因为其中并不包括我在岩屑星上的出发点，只有作为终点的这座太空站。
“M机器，”我说着，脱离了恍惚状态，“你能计算我们的方位吗?”
“正在运用天文数据计算。但我要提醒你，斯潘莎，我的拖延没能奏效。他们派出飞船来调查了。”
“你做了什么?”
“发送二进制代码给他们。”
“什么?”我说，“你打算用这种法子拖延时间?”
“我又不知道!我心想，有机物喜欢蠢东西，而这东西相当蠢。现在想来，也许这还不够蠢?总之，他们一分钟之内就会看到我们了。”
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曾假扮男子加入希腊军队，前去与特洛伊人作战。
关键时刻到了。我深吸一口气。我是个战士，从小接受祖母的训练，懂得勇敢面对自己英雄式的命运。你能办到的，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另一种战斗而已。就像花木兰或者卡里斯都斯的埃皮波勒 那样，假扮成另一个人上战场。
这些故事我听奶奶讲过十几遍。问题在于，那两位女子的伪装最终都暴露了。
我要做的只是避免暴露。我转过M机器的机首时，两艘飞船从远处的太空站那边飞来。方方正正，漆成白色，和我在岩屑星附近的太空站见过的克雷尔太空船颇为相似。
那两艘飞船和我对齐，然后转到同样的轴线上，让我们能透过飞船前部的玻璃看到彼此。飞行员是两个深红色皮肤的外星人。他们没戴头盔，我能看到他们没有头发，有突起的眼脊和颧骨。他们基本上像是人类，有两条胳膊和一颗脑袋，但又有太多外星特征，让我无法分辨他们的性别。
M机器接通了他们的通信，外星语言随即充斥于我的驾驶舱。我掏出阿拉妮克的翻译装置，按下开关，那些话翻译成了她的语言，而这对我没有任何帮助。
“M机器，”我压低声音说，“你说过你会调好的。”
“哎哟，”它说，“正在侵入别针的语言界面……哈!我启动了英语设置。”
“身份不明的飞船，”外星人之一说，“你需要协助吗?请表明身份。”
我抓住了机会。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是乌戴尔的阿拉妮克，我的身份是飞行员和信使，来自……”
“再度黎明星。”M机器轻声说。
“来自再度黎明星。我是来当你们的飞行员的——呃，参加你们的太空部队。这是你们的要求，对吧?”我皱起眉头，这番说辞可不太能让人信服，“抱歉之前发了那段奇怪的通信。我的电脑有时候很让人头疼。”
“哈哈，”M机器对我说，“你是在讽刺。我听得出来，因为这话并不好笑。”
那两艘巡逻飞船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切换到了私人通信线路，留下我悬停在太空里，满心担忧。我仔细打量他们方方正正的白色飞船，但奇怪的是，我在上面找不到任何武器。
“阿拉妮克特使，”外星人之一重新进入了通信线路，“平台停泊中心欢迎您。看起来他们正在等您，但他们也表示，您来得比说好的时间要晚。”
“唔，”我说，“家乡那边发生了一点小麻烦。不过我回头可能得暂时离开一小会儿，然后再回来。”
“随您喜欢。至于现在，您已经得到停泊许可了。1182号泊位，位于第七区。有位官员会在那儿和您碰面。祝您来访愉快。”
说完，他们便掉转方向，飞回了太空站那边。
我依旧绷紧身体。这肯定是个陷阱，他们肯定看穿了我随口编造的借口。我轻轻推动节流阀，跟在那两艘船后面，而他们毫无反应。
我让他们保持在视野右方。我可以将他们同时击落，毕竟他们飞得那么近，又那么无精打采。以七十圣徒的名义，他们是怎么忍受背对着我的?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让我飞在前方的安全距离，让他们可以在有利位置监视我。
我开始加速，但又让那两艘船保持在射程内，以防他们突然攻击。他们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如果这真是陷阱，他们的演技也实在太好了点。
末日虫发出紧张的笛音。我有同感。
“M机器，”我说，“你计算出我们现在的位置了吗?”
“的确，”它说，“我们离岩屑星不太远，只有大约四十光年。这座太空站是重要的贸易中间站，你正确地称之为‘星景’。至尊同盟的星区政府就坐落于此。”
“给我前往岩屑星的坐标——方向，还有距离。”
“简单，”M机器说，“数据就显示在你的屏幕上。”
几串长长的数字出现在我的接近传感显示器上。我皱起眉头，探出自己不够成熟的赛托感应能力，试图确定位置。只是要探向……哪里?那些数字太庞大了，对我几乎毫无意义。当然，它们告诉了我岩屑星的位置，但我还是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儿，没法像阿拉妮克用赛托能力为我施加“星景”方位的印象时那样感受到它。
“这样不行，”我说，“在进一步了解我的力量之前，我是没法带我们离开这儿的。”
“从理论上来说，”M机器说，“我们得带上偷来的至尊同盟超推进器一起离开，对吧?”
“计划是这样。如果清楚逃脱路线，我会安心很多。你走远路飞回岩屑星要花多久?”
“你说‘远路’的意思是用亚光速飞行?”M机器说，“恐怕要花上四百年左右，具体取决于我们在耗费一半动力之前能接近光速到什么程度，然后再计算减速的影响。当然了，时间膨胀会让我们觉得没过多少时间，但以这个速度只有大约四年的区别，所以等我们抵达的时候，你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真棒。这法子行不通，但我和约尔延都清楚，我可能会被困在这儿。这是我的使命，它有别于我之前做过的一切，但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办到。
我加速向前，继续接近太空站，后者比我估计的还要大。在太空里，规模和尺寸很难判断。这座太空站和环绕岩屑星的那些平台有些相似。一座悬浮着的城市，形状像个圆盘，建筑物从它的两面冒出。某种像是气泡的东西包裹着它，散发出蓝色的光。
我一直以为人们住在这种太空站的内部，但近看之下，我发现情况并非如此。人们生活在太空站的表面，在开阔的黑暗天空下四处走动。那只“气泡”肯定能留住空气和热量，让那儿适宜居住。果然，等我们靠近以后，两艘巡逻船直接穿过了那道浅蓝色的护盾。
我停在护盾外，最后一次尝试使用自己的赛托能力。我朝M机器指示的方向探出意识，然后感到脑海边缘有微弱的……颤动。那是正确的方向。我能感觉到那儿的某个人，也许是阿拉妮克?
这还不够。我没法把自己传送回去，所以是时候进入敌人的基地了。我振作精神，操纵飞船穿过了那道空气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