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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类。她很年轻，或许二十出头，穿着蓝红相间的陌生制服。有个克雷尔人跟着她爬出飞船，看起来就像是身披铠甲的骑士，但那副“铠甲”外壳却是深绿色的晶体。
“发生了什么?”M机器问，“那些警笛声是什么?”
我没理它，快步走出门去，手伸进飞行服的口袋，握住我藏在那儿的毁灭手枪。一个人类。
见鬼。我停在阶梯上，而库纳在我前方走出大楼，脚步流畅而冷静。人类和克雷尔人朝我们走来，我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哎呀，”克雷尔人说着，热切地做了几个手势，声音从铠甲的前方传了出来，“种族融合部的库纳!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哎呀呀。”
“我特意在报告里加了注解，温契克，”库纳说，“其中提及了这位飞行员。她来自我邀请来参与项目选拔的种族之一。”
“哎呀呀，这位就是我们的特使?我都不知道你会来。你肯定觉得我们特别缺乏组织性吧!我们各部门平时的沟通要好很多!”
我从库纳身后走了出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更何况对方还是我并不信任的外星人。但话说回来……那是个克雷尔人，正在直接和我说话。
从逻辑上来说，我明白“克雷尔”是“地球人监狱维护与封锁”的外星语首字母缩写，指的是监视我的同胞的警察机关。这种生物的种族名称是瓦尔瓦克斯人。我明白这些，但还是忍不住会把这些晶体铠甲里的小螃蟹和“克雷尔”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那个人类留在后方，也立刻引来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尽管来这里的路上没人多看我一眼，各式各样的外星种族却聚集在周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用触手、触须或是手臂朝她指指点点。
“人类。”我说。
“别担心!”温契克说，“这个人类有充分授权。抱歉我必须带她来，不过你瞧，这件事非常重要……我没打算逼迫你，也没有挑衅的意思……但这件事确实重要到了需要讨论的程度。”
“你没必要这样的，温契克，”库纳说，“情况完全在掌控之下。”
“但安保不是你的职责，库纳!是我的!来吧，布蕾德。我们别再在街上引人注目了。拜托，进去说。好吗?”就像先前那样，那个克雷尔人挥舞手臂来示意。它的声音在翻译过后带着女性口吻，但我不确定自己该如何理解。
“我可以代表特使和你谈。”库纳说。
“我必须这么做。”那个克雷尔人说，“非常、非常抱歉!但你瞧，这是规定!我们到屋里去吧。”
见鬼。我在街上遇见过表现得特别殷勤的克雷尔人，但和这位相比，他们简直就像拙劣的江湖骗子。这位的举止谈吐格外花哨，带着虚假的亲切气氛，却是我能够想象的最无礼的生物。
我半点也不信任库纳。我知道他试图操控我。但这个生物……让我起鸡皮疙瘩。
但我还是退回了楼里。库纳站在门边，无动于衷地看着温契克走进门。人类女子终于跟了过来。她比我高上几厘米，肌肉发达，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力道。她的脸很瘦，表情带着不太符合年龄的严厉，而且留着平头。
“布蕾德，测试她。”温契克说。
我感到了一股针对我意识的压力。我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不知怎么推开了它。
“赛托能力者。”那个叫布蕾德的女人用至尊同盟的语言说，“很强。”
“报告里都提到了，”库纳开口道，“她的族人会使用原始的赛托能力进行星际旅行，但他们的研究不够先进，不会构成威胁。”
“她还是没有得到许可，”温契克说，“你的部门不该忽视这个事实。”
“她——”
“她就在这儿。”我插嘴道，为这一切恼火不已，“你们想说什么，大可以直接跟我说。”
库纳和温契克看向我，脸上都挂着我会解读为惊讶的表情，而库纳后退了一步，温契克做了个代表震惊的手势。那个叫布蕾德的人类却只是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哎呀呀，真好斗。”温契克说着，轻轻拍了拍手，“特使，你知道自己对我们构成的威胁吗?还有对你同胞构成的威胁?你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会引发巨大的毁灭吗?”
“我……有点头绪。”我谨慎地说，“库纳说你们希望我们加入至尊同盟，这样我们就能开始使用超推进器，而不是依靠赛托能力。”
“是的，是的，是的，”温契克手舞足蹈地说，“你们对整个银河系都是威胁。我们可以帮忙。前提是你们这些人得同意加入至尊同盟。”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我说，“你们会攻击我们吗?”
“攻击?”温契克摆了摆手，“我还以为你们接近一等智慧了。如此有攻击性!哎呀呀，如果你们拒绝加入，我们也许会采取措施隔离你们的种族。我们的赛托能力抑制装置能阻止你们离开母星，但我们不会攻击你们。”
温契克的手在胸前做了个我不熟悉的姿势，但仍旧传达出了其中的含意：这概念本身就令他们无比惊恐。所以说他们和库纳一样，外表上坚持和平。我清楚事实。
“温契克是保护服务部的首脑，”库纳解释说，“他在隔离危险种族方面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他是……囚禁我同胞的那群人的首脑。在这怪异而超现实的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在和克雷尔军队的将军说话。温契克在我看来不像是战士，但我不会被他的举止欺骗。
归根结底，这个人要为我们遭受的灾难负责，也为我父亲的死负责。但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人物会跑到这儿，只是为了处理阿拉妮克所谓的“违反规定”这样的小事?
我的目光从库纳转向温契克，思索这一切是否只是为了我而精心上演的一出戏。库纳首先出现，态度友善，向我提出交易。温契克伴随着警笛声和威胁到来，又做了同样的事。他们真的很想掌控赛托能力，这也难怪，能够超跳跃的人会对至尊同盟的旅行垄断构成威胁。我的力量真的很危险，还是说一切都是骗局?
我想起了探究者摧毁岩屑星人类的可怕画面。不，那种危险并不是骗局，但至尊联盟肯定是利用了这方面的恐惧来确保自己对银河系的掌控。
那个叫布蕾德的人类女子正在看着我。另外两人用手势和噪声表示他们并不好斗的时候，她却一派轻松地站在那儿。她在这儿的身份显而易见：她就是那件武器。如果我不服管束……她就会阻止我。
“我需要你保证，”温契克说着，从身侧的包里抽出一块数据板，库纳用了男性代词来称呼他，“不，是发誓!哎呀呀，这种强制性是必要的。你不会在‘星景’附近尝试超跳跃。你必须遵循关于赛托能力的规章，禁止用心灵攻击这里居民的头脑，就算只是稍微触碰也不行。禁止尝试绕过本区域内妨碍赛托跳跃的护盾。心灵利刃更是严格禁止，不过我怀疑你在这方面的练习已经够充分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我说。
“你会被驱逐出去，”布蕾德说，“立刻。”她眯起眼睛看着我。
“布蕾德，”温契克说，“没必要这么强硬!特使，你肯定能明白我们在这方面如此谨慎的必要性。只要你向我们保证，我们就不会再多说什么!毕竟已经有库纳为你担保了。”
“好吧，”我说，“我会遵守你们的规则。”然而顺利的话，我要不了多久就能带着偷来的超推进器返回岩屑星了。
“瞧见没，库纳?”温契克说着，在数据板上做了个标记，“你只需要带上相应的官员就好!现在什么问题都没了，哎呀呀。”
温契克转身离开，他的人类护卫跟随在后。我皱着眉头目送他们离开，这次古怪的交流让我困惑不已。
“我很抱歉，”库纳说，“尤其是那个人类的事。保护服务部似乎觉得有必要给予你明确的信息。”库纳犹豫了片刻，又说：“虽然这样也许是最好的。面对这么多陌生又新鲜的事物，能有盟友的支持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
库纳又笑了起来，让我的背脊一阵发凉。
“总之，”库纳说，“我授予了你申请权，让你可以申领这里必要的物资。就把它当成某种大使馆吧。等我们共同打造出全新的未来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同胞在‘星景’上的庇护所。如果你想和我沟通，只要发送信息到种族融合部就好，我会确保迅速做出回复。”
说完，他向我道了别，然后走上街道，而先前那些围观者早已回到了熙来攘往的人流中。
我精疲力竭地坐在那栋楼前的台阶上，看着路过的行人。他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种类也数不胜数。
“M机器?”我问。
“在。”它在我的耳边说。
“你能理解刚才那些事吗?”
“我觉得我们不小心卷入了权力争斗，”M机器说，“而且他们想把你作为棋子来利用。那个温契克是个重要官员，库纳也一样。他们两人之一亲自接待看似无足轻重的种族，都是很不寻常的事。”
“是啊。”我说着，我的视线离开人群抬起来，看向黑色的天空。岩屑星就在那里的某处，横亘于至尊同盟战舰的视野之中。
“过来接我吧，”M机器建议道，“远离公共发射台会让我安心一点。这栋楼里应该有某种线路或者连接点，让我可以接入太空站的公共数据网络。我们可以从那里开始寻找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