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第二部分
9
被人推挤的感觉让我苏醒过来。是M机器?是啊，它在用无人机的机械臂捅我。
我打了个哈欠，伸起了懒腰。奇怪的是，我昨晚的奇怪体验仍旧清晰地留在记忆里：和约尔延说话，感受他的关心，接着偷听温契克和探究者之间的谈话。
该死，温契克想和探究者达成交易。
如果他成功了，战争就会朝着极其糟糕的方向发展。
“斯潘莎?”M机器说，“根据我内部的天文钟，你睡了十个钟头。切特刚刚起来，离开了山洞。我按照你的要求叫醒了你。”
我在昏暗的光线里坐起身，睡在石头上让我脊背僵硬。
M机器飞了过来。“我希望你知道，”它说，“一整晚都看着你们两个非常无聊。”
“谢谢你。”我说，“抱歉让你像这样持续监视，但知道有你在，我能睡得更安心。”
“噢，说实话，让我等待总比让人类等待要轻松。我可以通过给处理器加速或减速，从而改变对我而言的时间流速。我准备去休息一下，找棵仙人掌。如果你还需要我做另一些特别无聊的事，就告诉我。”
它飘出了山洞，我跟在后面。切特站在这边小山上的几块较高的岩石上，看向远处。他的姿势充满英雄气质，专心而又坚定。
我爬上山去，来到他身边，做出相似的姿势，目光越过飞来飞去的大块陆地，看向远处的光爆。那是探究者的家园。
“两百年了，”切特说，“我终于要这么做了，去走长者之路。”
“你为什么从来没走过?”
“起初，我不知道。”他说，“随后，我没能真正理解它的本质。至于现在……”他看了看我，“我从没找到过自己不敢去的地方，斯潘莎·夜影。我一直觉得我愿意探索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但随后，我就在自己心里和头脑里找到了我并不理解的东西。”
“我也有相似的感觉。”
“这让我担忧。”他说，“切特·寻星者，害怕探索自己的心灵……”他看向远处，“我能让头脑里出现整个带子地区的画面，让它在脑海里成形，也清楚前往每一块片段的路。这就是它在我记忆里呈现的方式，是我除了心灵交流之外的能力。你呢?”
“显然，我也能做到心灵交流，”我说，“除此之外，我似乎还能拦截其他人送出的念头，哪怕他们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我可以对听到的内容加以解读，再凭借本能战斗。此外，我可以超跳跃，瞬间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
“所以超跳跃是真的，”切特说，“听起来非常有用。”
我扮了个鬼脸。“如果像我这样缺乏训练的话，就没那么有用了。先不管这个，你说你能看到周围的地貌，就好像你有个……声呐?听起来真的很棒。”
“我必须承认，这对冒险家来说很有用!”他大声说着，指了指，“你需要抵达的片段就在那个方向，但恐怕我们必须绕个路。我们的旅程取决于片段的心血来潮，只有它们相互碰撞的时候才能通过。幸运的是，我能看到路线，有八块片段，我们应该能在一天之内赶到。”他看了看我，笑容灿烂，“斯潘莎·夜影，准备好来一场冒险了吗?”
“准备万全。”
“那就前进!”切特说着，以老练的动作滑下岩坡，落到地面上。
我以几乎同样熟练的动作跟上了他。
“漂亮!”我落地的时候，他说。
“我有洞穴探险的经验。”我解释道。
于是他带领我离开，我们一路向前，而M机器飞在后面。在随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对这地方有了相当清晰的印象——至少是对这一部分的印象。这些片段大小不一，但平均要花费两个钟头才能跨越，而且种类多种多样。我们首先穿越的那块片段覆盖着高大而陌生、尖端是红色的野草;下一块片段到处都是像哨兵那样高高耸立的岩层;第三块片段上有好几条宽大的瀑布，水流从高处滚落，直接从片段的边缘流下，以难以置信的方式循环往复。
这场旅行就像在考验我身体能力的极限。在第二块片段上，我们被迫用光索爬下峭壁;在第三块片段那里，我们蹚水过了一条河，爬过瀑布后面的一条隧道;第四块片段是一片有众多峡谷的大草原，那里居住着外表像是犀牛的野兽，只不过它们有两颗脑袋和吓人的牙齿。当时的场面很惊险，它们漫步走过，寻找猎物，我们就藏在岩石后面。切特解释说，它们不需要进食，却会在本能驱使下进行狩猎。
下一块片段多石而荒芜，植被只有几棵矮树。我们只能等在片段另一端，准备迎接下一块。站在那里的时候，切特突然拉着我躲到一棵矮小又弱不禁风的树下。谢天谢地，它的树冠很茂盛。很快，几艘飞船从旁飞掠而过，那是海盗在寻找能够抓捕的奴隶。
切特发现我在树下盯着他们，肯定也注意到了我眼里的渴望。
“离我们最初的目的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海盗基地，”他解释说，“如果你还有胆量尝试的话，我相信我们可以在那里弄到一艘飞船——当然了，是通过不那么诚实的手段。”
他的用词让我咧嘴一笑。我们冒着被那些海盗发现的风险，匆忙跑了出去，只为在下一块片段飘开之前登上去。我们滑下山坡，一同跳起，抵达了那块到处是腐朽树木和柔软地面的沼泽片段。
真正的沼泽!这可是我从小听着奶奶的故事、在脑海里想象的地方。这里应有尽有，每一处地貌都是缩小版本，邀我去探索。旅行途中，我开始感到兴奋。我体会到了某种更重要，也更深层的东西：
自信。
这感觉暌违已久。渗透进至尊同盟以后，我提心吊胆了好几周，努力扮演另一个人，努力撒谎和避人耳目。我一直害怕自己的性格缺陷会导致搞砸任务，让同胞遭受灭顶之灾。
能做自己擅长的事实在很让人满足。我花费了十年去探索岩屑星的洞穴，也因此让身体接受了充分训练。从切特说话和表现的方式，我能看出他没料到我在这方面很内行，而他似乎觉得，为能够跟上他脚步的人带路是件刺激的事。
这让我感觉很好，就好像我什么都能办到。我会走上长者之路，了解探究者的秘密;我会把情报带回给同胞，和他们一起击败至尊同盟。
我能办到，我真的可以。
我爱这种感觉。
我们在沼泽片段的周边绕行，这里的地面更结实。“斯潘莎?”M机器问我，“你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生气了。”
“我只是有了信心，”我说，“相信我们能够成功。”
“我可没有。”它说，“这看起来太难了。切特说我们必须沿着这条路一直前往内部。海盗、至尊同盟、探究者……敌人很多，斯潘莎。”
“专注于我们现在能办到的事吧，”我建议道，“此时此刻，我们要做的就是穿过这片沼泽。”
“噢，这对我来说很轻松，”它说，“我能飞。”
“看到没?路要一步一步走。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我们会不计代价。”
它点点头，操控无人机上下晃荡。“好吧!”它说，“不计代价。哎!感觉不错。至少假装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我喜欢。你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吗?”
我多希望真是这样，但我没有反驳，它迅速飞过沼泽，低头寻找……
“有一朵蘑菇!”它叫喊着飞到一朵长在泥沼里的蘑菇上方，“真正的蘑菇，斯潘莎!”
我停下脚步，看着它飞来飞去。待在无人机里很适合它。它就这么绕着我转起了圈，个性里的活力表露无遗。
切特转身走了过来，和我一起看着M机器，我甚至看到了他的笑容。
“它真的不危险。”我对切特说。
“它的活力的确有几分感染力。”他承认，“我们就快到了，只剩两块片段了。你要找的传送门就在某座遗迹里。”
“遗迹?”我问，“像是旧采矿站那种?”
“不。”他说，“不过我们会在下一块片段经过你说的那种地方。我们要寻找的遗迹更古老，也许跟这地方一样古老。”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我问他，“我是指这种风景，这些片段?”
“我的确想过。相关的传说自然是存在的。人们认为这一切的背后是超跳跃时的意外，甚至是探究者的手笔。但根据传说，部分片段甚至比探究者或者赛托能力者更早出现在这里。”
我帮助M机器采集了一份蘑菇样本，然后存放在它的“标本盒”里，那是这架清扫用无人机曾经存放灰尘的空间。我们重新出发，小无人机快乐地嗡嗡作响。
我们来到在沼泽片段侧面流淌的一条较为宽大的河流边。切特带领我们继续朝深处前进，而非尝试渡河。虽然水流不算湍急，但他不喜欢因为立足不稳而被河水卷走的可能性。
我们继续向前，从一块坚实的土地跳上另一块。大约半个钟头过后，切特抓住我的胳膊，让我停了下来。他眯起眼睛看着下一块土地，然后摇摇头。
“那片地面是假象。”他解释说，“看到它泛起的涟漪了没?地面下有陷坑。这边走。”他领着我蹚过几摊积水，烂泥的臭味扑鼻而来。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另一段长条形的干涸地面上。
“这儿有你没走过的地形吗?”我问他。他带路时的轻松让我印象深刻。
“噢，我从没见过的东西也肯定是有的，”他说，“但我确实去过很多地方!我不喜欢待在原地，在这里这么做会让你失去对时间的概念。我更喜欢新风景和新体验!只有用完现实灰烬的时候，我才会跟其他人待在一起。但凡我手里有一点灰烬，我就会离开!”
又跋涉了一小段以后，我看到了下一块片段，是目的地之前的倒数第二块。这一块看起来是另一片沙漠，只是有高大如房屋的沙丘。我眯起了眼睛。这种沙丘里是不是住着沙虫?至少也会有巨型蝎子吧?
但在我们前往那块片段之前，切特警觉起来。他转过身，指了指。天上出现了又一批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