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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力地坐在自己飞船的驾驶舱里。
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要去思考、去感受、去记住。
该死,我心想。我想起了奶奶、母亲、利格,甚至是约尔延,但我其他朋友的面容仍然模糊不清。
“我告诉过你,我明白什么是疯狂,”切特说,“我错了。感谢你的大师讲堂。”
“斯潘莎?”M机器说,“你真是……非常有趣。你希望我把当下感觉到的情绪列个清单吗?”
“我觉得那些情绪大部分都是挫败感以及迷惑的变种。”
“你应该是对的。”它答道。
“那就免了。”我说着,合拢舱罩,“得了吧,你们俩。在战场中央爬到我自己战机的机翼上?你们都见识过我更夸张的事迹。”
“所以我才没有称之为‘奇怪’。”M机器说,“奇怪意味着怪异,或者与你平时的行为不符。不过,嗯……你在搞什么鬼?”
我咧嘴一笑。“哇,你这句咒骂用得很完美,M机器。”
“是情绪的作用。”它说,“我现在明白其他人面对你的那种挫败感了!它和恼怒感完美衔接,让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咒骂你了!”
“太棒了!”我说。
“我知道!另外,你在搞什么鬼,斯潘莎?”
“希修被一个探究者附了身。”我说。
“是啊,切特解释过了,”它说,“然后你还靠近他?”
“它们害怕我,M机器。我意识到了这点……而且我感觉这么做是正确的……”
“‘正确’可不是感受。相信我,我一直在练习。你都没听我的话吗?”
“‘正确’对我来说就是种感受,”我说,“至少这次我离开驾驶舱的时候,我没有因此飘浮在真空里。切特,你听到了多少内容?”
“不太多,”他说,“我的赛托交流天赋没有你那么强大。”
“好吧,”我说,“永生不死和赛托回声定位能力也一样酷。”
“我也没说这些不酷,”他答道,“我具备的技巧足以感觉到你的痛苦和它们对你的攻击。我尝试将你自己的记忆提供给你,看起来起了作用,然后它们就离开了,但我感觉不到原因。”
我应该告诉他的,我心想,但探究者离开时那个“留下,休战”的念头却徘徊不去,我头一次想要考虑这一切的意义。“M机器,”我说,“请打开和希修的通信线路。”
它叹了口气,但照办了。
“嘿,”我说,“你感觉还好吗?”
“我在冥想曾是我的过去的那片空无,”希修轻声说,“也在思考为什么它一片空白,我却知道你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曾经是……朋友?”
“是的。”我说。
“我是某个海盗势力的领袖吗?”他问。
“不太对。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们一起飘浮,但幸好房屋和其余垃圾已经不再突然进入“无处”了。其中大部分——至少是有上升石的那些碎块还在我们周围飘荡,懒洋洋地,几乎透出平静,就好像我们正在一片辽阔的海洋之下,而海面却是狂风暴雨。
“炮轰团俘虏我的时候,”希修用他低沉而富有权威的嗓音解释道,“我立刻尝试夺取他们组织的指挥权。我感觉自己应该成为他们的领袖。他们觉得我很‘可爱’,又尝试让我充当吉祥物,我……矫正了他们的这种行为。”
我咧嘴笑了笑,尝试想象当时的情况。一个四分之一米高的小小狐人要怎么才能“矫正”海盗?
“最后,”他说,“我接受了自己作为老练飞行员的角色,开始追随福莱普,但总有哪里显得不对劲。我的驾驶技巧里有令人尴尬的缺失,所以我开始思考。也许我是某个海盗团体的领袖,而且很久没有自己驾驶飞船了?”
“你是一艘飞船的指挥官,希修,”我解释道,“你的同胞作为船员负责操控那艘小型主力舰,它的尺寸不比其他人的星际战机大多少。你至少偶尔会自己驾驶,所以你才能学到一些技巧,但你有船员为你操作类似护盾的东西。”
“啊啊……”他说,“那个念头……它在我的心灵里开辟出了一条小径,冠军。火花闪现,就像石头在敲打钢铁。我的飞船……‘于映日溪水中逆流而上’号?”
“是的!”
“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张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褪色照片,”希修说,“但……我能记起我的家乡,关于它的感受温暖了我的皮肤和皮毛。是的,在你身边对我有好处。我会跟着你,冠军,充当你的保镖,直到你将我变回原本的我。”
“呃……你是我的朋友,没必要——”
“我是向你宣誓效忠的伙伴,”他坚定地说,“而你是我的领主。不要反对我的安排,我已经决定了。”
我叹了口气。我想对他解释说,他曾经是位皇帝,但也许给他“补充弹药”并非明智之举,希修只会用皇帝式的口吻宣布成为某人的仆从。只不过,有一位忠心耿耿、又像沙鼠又像狐狸的武士跟着我到处跑,也不会有任何坏处,而且希修能想起自己飞船的名字的确是件令人鼓舞的事。
我用光矛击中他,拖着他穿过这片残骸带,前往其他人等待的地方。我们飞行的时候,我努力思考探究者对我说过的话。
它们希望我停止在长者之路上的前进,我心想,这显然代表我应该继续走下去。
但……如果我能让它们打破和温契克的约定……这提议很吸引人,前提是我可以信任它们。
我发现自己纠结起来,然后断定自己没法在战斗中途做出这种决定。我把这些念头暂时放到一边,钻出最大的一片残骸,发现失去活动能力的海盗飞船排成了两排,正由拖船进行维修并最终重启。剩下那些仍能活动的飞船离这里稍远,同样分成两组。
在我赶到的同时,一队飞船脱离了敌方阵营。炮轰团海盗的指挥官福莱普,外加他的几名团员正在离开,亲眼看到我二度击败他们最强的飞行员似乎让他们信心全无了。
“给我们豁免权,佩格。”福莱普的声音经由通信线路传来,“让我带走被击落的飞船,我就会离开。”
“什么!”另一个声音喊了起来,我觉得那是海克罗语,“我们的交易呢!”
“你不该蠢到和海盗做交易,洛恩。”福莱普说,“你怎么说,佩格?”
“成交。”佩格立刻开口道。
我们这一方的其他海盗抱怨起来,但佩格的决定是正确的。福莱普和他那些叛徒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没了他们,至尊同盟阵营就只剩下十架能够运转的战机了,但我们有十三架,而且哪一方技术更娴熟是显而易见的事。
福莱普飞了过来,试图将光矛附着在希修的飞船上,然而希修的声音在通信频道里响起。“我被击败了两次。”他说,“以荣誉的名义,我选择加入新冠军旗下,作为她宣誓效忠的伙伴。”
福莱普低声咒骂了一句。“你打算这么一句话就和盟友决裂,暗影?”
“我没有向你们立下过誓言,”希修说,“你也不是我的君主。说实话,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给我的待遇是最令我难忘的几段记忆之一。你们应当庆幸,因为我将转换阵营之事预先通知了你们。我们现在是敌人了。如果我们下次遇见,我会向你们揭示惹怒我的后果。”
福莱普没有答话,就这么跟着其他人离开了战场。我加入了那队仍能飞行的海盗飞船,面对那一小群至尊同盟势力。
“好了,洛恩,”佩格在公开线路里说,“你现在要不要投降?”
“你知道的,我不能这么做。”他的声音答道。
“他们永远不会放你离开的,洛恩,”佩格说,“他们根本不在乎你。你干吗还这么忠诚?”
“你知道的,我的家人在他们手里。”
“所以我们得要挟他们,”佩格说,“我们扣留他们的上升石,直到他们答应把你的家人送来为止。他们假装自己是更有力量的一方,但只要我们拥有这地方,并且在这里安家,他们就会失去所有讨价还价的能力。”
线路沉默下来,我身体前倾,双手按着控制装置。我们可以轻松解决这件事,而且胜算对我们有利。
但佩格等了下去,没有下令攻击。
那个海克罗人再次开口。“你能保证会为我这么做吗?”他问,“为他们扣留的所有人这么做?你会让至尊同盟把人送来这儿,好让我们团聚吗?”
“我发誓,”佩格说,“但你必须把整座设施移交给我,包括所有安全码和所有控制权限。”
又一阵沉默。最后,那个海克罗人说了下去:“基地安保官员里有那么几个人,我几乎可以确定是被派来监视我的至尊同盟特工。我们必须迅速行动,将他们隔离关押,直到能够确认为止。”
“这应该不会太难,”佩格说,“我已经有计划了。我们成交吗?”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