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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过这儿。
每次我超跳跃的时候,都会进入这个并非场所的地方。在这里,我没有身体。我们彻底进入了它们的领域。
探究者很吃惊。是的,它们真的以为已经杀死我们了。它们能看到未来,但时间会让它们混乱。它们不理解诸如“因果关系”这样的概念,而“未来”与现在并没有多少分别。
我能感觉到它们存在于四面八方,也能感觉到末日虫,而且圣徒啊,它很累了,精疲力竭,只是保持清醒都很勉强,维持那种幻象让它不堪重负。
我感觉到它在努力带我们回家,但它失败了,耗尽了力量,然后失去了意识。我慌乱地用一道屏障裹住希修,那东西能防止他被摧毁或者逼疯。我在恐慌之中试图带我们回家,但探究者看到了我。它们抓住了我,将我固定在原地,阻止我离开。
在我周围,眼睛睁开了,成千上万只愤怒而满心复仇的眼睛。
你带走了我们。
你带走了我们,腐化了我们。
你带走了我们,腐化了我们,还试图杀死我们!
你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
狂怒的心灵朝我发起了攻击。无法想象的力量推挤我的灵魂,仿佛要将它撕碎,而且该死,我也很疲惫。我的疲惫来自长时间失去记忆,来自和自我对抗,在职责和渴望之间挣扎,来自我今天经历的情感折磨。
我很想就这么放弃,但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都那么努力战斗过了,现在它们还想阻止我?我感觉到了狂怒的爆发,然后将它们推开。我凭借全部的怒火勉强击退了它们。它们很快重新开始碾压我,试图掐灭我成为的那颗星辰,就像掐灭一团烛火。
我就是时间。我来到这里,也带来了时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是按顺序进行的,而我在这里的时候,它们就必须以线性方式感受我。它们痛恨这种事,痛恨我会制造杂音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它们痛恨我知道它们的本性这件事。
那么……多的……恨意。
让人精疲力竭,让人麻木……
它们刺探着我,就像拿着长矛的猎人。它们抽打我、攻击我、撕扯我……
但其中之一犹豫了。
它们中的一员与众不同。
那种感觉非常微弱,却透出熟悉。那是我自身情绪的倒影,是勇气。那是选择艰辛道路而非逃避的勇气,是即便不想前进也要奋力向前的勇气。
我把这些交给过那个探究者。多少次重写都无法将其抹除,切特依旧存在。
就是现在!
我抓住那种感受,抓住那个探究者,而它再次解锁。曾是切特的那个存在触及了我的灵魂,凭借我在长者之路学到的那种奇特的“赛托柔和”,我欢迎了它的到来,我们的本质发出一致的震颤。
我们开始交织的同时,我更能理解它看待探究者的方式了,还有它看待自身的方式。我知道,从本质来说,如果我能孤立其他探究者,就能够摧毁它们,正如它们尝试摧毁我的那种方式。切特知道该怎么做,我的灵魂也能够理解。
我同样感觉到了它来自许久之前的伤痛,那种失去所爱之人的强烈痛苦。切特明白了这种痛苦可以承受,但明白这点并不能抹除痛苦本身。我们进一步交织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能给出某种重要的东西。我知道怎样适应那种悲伤,知道怎样适应那种痛苦。我这么做了整整十年。
曾是切特的那个探究者与我截然相反,而我可以弥补它所需要的一切。我让它继续忍受痛苦,但也用自己的经历继续锤炼它。我曾为父亲、为赫尔、为比姆,为我失去的每个人哀悼,但我学会了承受,那部分的我正是这个探究者需要的止痛药膏。
我们融为一体。
在那一刻,一件武器诞生了。
我给出过承诺,不是吗?回来寻找M机器的承诺。它们杀死了它。
不,切特/我想着,再看一次。
M机器的外壳炸开了,那场爆炸也掩盖了一道闪烁的光。其他探究者没看到那道光,但有一个看到了。
我早先离开飞船的时候,切特/我心想,它看到了我的做法。其他探究者击垮了它的外壳,但在这儿,人工智能不需要那种东西。它们不觉得它学会了那种技巧,但它看过幻象,也见过我。它成长和改变了。
它活着?
它还活着?
那我就有承诺要遵守了。种种情绪奔涌而来:释然、愤怒、理解、关爱。
如果我在这里倒下,末日虫和希修也会有相同的感受,更别提我的朋友们了。我记不清他们的脸,但仍然能感觉到一如既往的强烈关爱。
探究者愤怒地冲向我,想要扼杀我的存在,然后……
我就这么向它们敞开了心灵。
来吧,我心想,触碰我。
它们的本质与我相撞,但触碰我却令它们痛苦。我提议的是改变,是应对它们痛苦的更好方法,但这些却令它们恐惧。
它们向来停滞不变,这是它们的弱项。我的强项截然相反,在于我可以改变。
我可以害怕,然后变得勇敢。
我可以固执己见,然后学会理解他人。
我可以自私,然后克服那种缺点。
我可以作为人类开始,然后允许自己更进一步。我是它们畏惧的一切,因为它们拒绝让自己改变,而我欣然接受改变。这是我的强项的精髓和本质。
触碰我对它们如同烧灼,尖叫声撼动了虚无。它们分离开来,而我的意识不断增长。我化作覆盖于它们纯白本质之上的黑色,化作孔洞,通往……
那儿。
我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我走出那种光芒,步入熟悉的洞穴隧道,怀抱着希修和末日虫。探究者愤怒的恐惧在我身后逐渐淡去。
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