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莱拉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溺水的人冲破水面想呼吸空气。
她的双眼倏地睁开，但是世界仍然漆黑一片，她张开嘴想大叫，结果发现她的嘴巴已经张开了，只是里头塞了一团布，堵住了声音。
她的头旁边阵阵抽痛，每个动作都让痛楚更加锐利，她觉得她快吐了，试着坐起来，便立刻发现她连坐起来也没办法。
惊慌淹没了她全身，想呼吸的感觉忽然之间取代了原本想吐的冲动。她在一个箱子里。一个很小很小的箱子。
她停下动作，发现箱子并没有移动或摇晃时，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据她所能感觉到的，她应该还在陆地上，当然，她也有可能是在地底下。
空气忽然之间变得非常稀薄。
她无法判断箱子是否其实是个棺材，因为她看不出大小。她在黑暗中侧躺着，再度试图移动，却又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她的双手双脚绑在一起，手臂被扭到背后，手腕上捆着粗糙的绳索，摩擦得都痛了，她的指头已经麻木，缠得死紧的绳结磨破了皮肤。再轻微的扭动挣扎都会引发一阵针刺般的剧痛。
我要杀了他们。她心想，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她没把话大声说出来，因为嘴里还塞着那团布……而且箱子里的空气并不充足。一想到这个，她就想用力吸气。
保持冷静。
保持冷静
保持冷静。
莱拉怕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她不喜欢狭窄黑暗的地方，她试着感觉身上带的刀子是否还在，可是全都被搜走了。她收集来的小东西不见了，那块碎石也不见了，烈火般的怒气灼烧着她全身。
火。
她需要火。在小木盒中点火，还能出什么差错呢?她自嘲地想。最糟的状况就是在逃脱之前就先把自己给烧死。但是如果她想逃出去的话──她一定要逃出去，她绝对要去宰了菲艾伊斯那帮人──那么她就得挣脱手上的绳索，而绳索是可以烧毁的。
所以莱拉试着召唤火焰。
老虎老虎，灼灼烁光……
什么也没有。连一颗火星也没有。不可能是刀伤，伤口已经干了，咒语也跟着一起干涸。魔法是这样运作的。是吗?感觉应该是这样没错。
惊慌。更强烈的惊慌。张牙舞爪攻击她的惊慌。
她闭上眼睛，用力吞咽，然后再试一次。
再一次。
再一次。
*
「专心。」阿鲁卡德说。
「嗯，现在这样子，有点难吧。」莱拉站在他的舱房中间，双眼蒙着一块布。上次她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一边脚踝翘在另一边膝盖上，啜饮着暗色烈酒。她听见酒瓶举起、液体倒入杯中的声音，知道他应该还在旁边。
「睁眼、闭眼，」他说，「其中并没有什么差别。」
莱拉完全不同意。她的眼睛张开时，可以召唤火焰，一旦闭起眼睛，她就做不到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像个蠢蛋。「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给我听好了，巴尔德，意义就是：魔法是一种感官。」
「就像视觉。」她怒道。
「就像视觉。」阿鲁卡德说，「但不是视觉。妳不需要看得见。用感觉的。」
「感觉也是一种感官。」
「别耍嘴皮。」
莱拉感觉到伊莎缠住她的脚，按捺住想抬腿踢那只猫的冲动，「我讨厌这种练习。」
阿鲁卡德不理她，「魔法是所有感官，但也全部皆非。它是视觉、味觉、嗅觉、听觉和触觉，同时也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东西。它是所有力量中都蕴含的那股力量，与此同时，却也是不受他限的一股力量。只要妳学会怎么察觉它的存在，就会开始觉得它无所不在。好了，别抱怨个没完，给我好好专心。」
*
专心。莱拉心想，努力想保持冷静。她能感觉到魔法，与她的脉搏纠缠在一起。她不需要看见。她只需伸手去索要。
她紧紧闭起眼睛，想骗自己说黑暗是种选择，她是扇敞开的门，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燃烧。她心想，那两个字像燧石一样在她心里互相敲击。她一弹手指，感觉到火焰熟悉的热度舔舐着她皮肤上方的空气。绳索着火了，点亮的箱子内的空间──很小，非常小，太小了──她转头时，一张狰狞的脸回瞪着她，她定睛一看后，发现原来是她的恶魔面具。然后一阵灼炙的痛楚袭来。之前火焰悬浮在她手指上方时不会痛，但现在，火焰渐渐将绳索啃食殆尽，也开始烫人。
火焰舔拭她的手腕时，她咬牙忍住尖叫，等绳索终于被烧断。她的双手一挣托，就赶快抹熄火焰，让自己再度沉入黑暗之中。她拉出嘴里的布，坐起来想去拆脚踝上的绳索，结果头撞到了箱盖，她躺回去时大声咒骂。她小心翼翼扭动身体，终于成功构到脚边的绳索，解开绳结。
她将终于能自由移动的手脚贴在箱盖上用力推，但是它文风不动。她大声咒骂，将两手掌心阖在一起，一朵小小的火花在掌心间绽放。透过火光，她看见箱子里没有任何闩锁。这是个货物箱。而且钉得死紧。莱拉捏熄火光，将痛得要命的头靠在箱底休息。她呼吸了几口气镇定下来──情绪不是力量。她告诉自己，覆诵着阿鲁卡德的众多名言锦句，她将掌心贴向箱盖的木板，用力推。
不是用双手推，而是用她的意念。她的意念对抗着木头、对抗着钉子、对抗着空气。
箱子巍巍颤抖。
然后爆炸了。
钉子往外弹出、木板应声破裂，箱里的空气把所有东西都往外推。她抱住头，抵挡往回落下的残骸。她的手腕红肿破皮，她又痛又怒，双手颤抖着，想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她猜错了，她是在一艘船的载货舱中，但是船很稳，应该还停靠在码头边。莱拉盯着木箱的残骸。意会到这个报应有多讽刺，毕竟，她也对史塔席恩.艾尔梭做过相同的事，但是她相信，就算她真的把他丢进一个箱子里，应该也会留几个洞让他透气。
恶魔的面具从残骸之中对她眨眼，她把面具挖出来，在头上戴好，她知道菲艾伊斯住在哪里。她在日曝酒吧见过他那伙人，就和漫游之路位于同一条街上。
「喂。」她爬到甲板上时，一个男人喊道，「妳在做什么?」
莱拉丝毫没慢下脚步，她三两下穿越那艘船，走过一块木板回到码头上，不理会甲板传来的喊叫声，也不理会早晨的太阳和远方传来的欢呼。
莱拉警告过菲艾伊斯会发生什么事。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孩。
*
「『你必须故意输掉』这件事到底有哪里难懂的?」
莱伊在凯尔的帐篷休息区里来回踱步，看起来很生气。
「你不应该来这里。」凯尔说，揉揉酸痛的肩膀。
他原本不想赢的。他只是想让比赛精彩一点，再让对手险胜。「饿狼鲁尔」会摔倒，又不是他的错。九人决赛必须近身搏斗，又不是他的错。那个菲斯克人前一天晚上明显玩得有点过头，更加不是他的错。凯尔见过那人战斗，他的表现非常出色。为什么他今天不能也表现出色呢?
凯尔一只手拂过汗湿的头发，从脸上摘下的银色头盔放在一旁的靠枕上。
「凯尔，我们不需要自讨苦吃，深陷这种困境。」
「这是意外。」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
哈斯特拉紧贴着墙站着，一副想当场遁地消失的尴尬样。中央竞技场里的观众却还在呼喊卡麦罗夫的名字。
「看着我。」莱伊怒斥，捏着凯尔的下巴抬起来，两人视线相会，「你现在就得开始输。」他开始来回踱步，声音压得很低，虽然他已经请哈斯特拉检查过帐篷里有没有其他人了。「九人决赛是积分制。」他继续说，「每组中分数最高的人就能晋级，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你那组会有别人取得压倒性胜利，至于你的话，卡麦罗夫势必要出局不可。」
「如果我输太多的话，看起来会很可疑。」
「但你也得输得够多才行。」莱伊说，「好消息是，我看过你的下一个对手比赛，他很强，可以打败你。」凯尔一脸酸溜溜，「好吧，」莱伊改口说，「他强到可以打败卡麦罗夫。而且非如此不可。」
凯尔叹气，「所以我的对手是谁?」
莱伊终于不再踱步了，「他叫史塔席恩.艾尔梭，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会杀得你落花流水。」
*
莱拉锁上身后的门。
她在一只床脚边找到她的刀，也找回了其他小玩意和石头碎片。那群人睡得正香。从那些空空如也的瓶子和纠结的床单看来，他们很晚才睡。莱拉选了她最爱的那把有护指的刀。一边轻声哼着歌，一边靠近床铺。
该怎么知道萨若要来了?
(来了来了爬上船了?)
她杀了那两个睡梦中的同伙，但是她先叫醒菲艾伊斯，才割断他的喉咙。她不想要他求饶，只想要他看见是谁杀了他。
法洛人死的时候会发生怪事，他们深色皮肤上的宝石会忽然无所依附，纷纷滚落。金珠纷纷从菲艾伊斯脸上滑开，雨点般打在地面上。莱拉拾起最大的那一颗收进口袋当作报酬，这才转身离开。她沿着来路回去，拉紧外套，低头前进，从一个垃圾桶里拿出她刚刚先藏在这里的面具。她的手腕还在灼痛，头也还在痛，但是现在感觉好多了。回漫游之路途中，她吸进冰凉的空气，让阳光温暖她的脸，她沐浴在一阵宁静中──重新掌握了控制权所带来的宁静，她恐吓了别人，而且说到做到。莱拉感觉她又恢复成原来的自己了，不过在这一切之中，隐含着一丝不安。不是罪恶感，也不是后悔，而是她好像忘了某件事的感觉，不断骚扰着她。
她听见喇叭声时，就猛然想起。
她拉长脖子，在天空里寻找太阳到底在哪个位置，只看到一片云。但是她心里很清楚，知道很晚了。知道自己迟到了。她的胃像颗石头一样往下掉，然后一把戴上头盔，拔腿狂奔。
*
凯尔站在竞技场中间枯等。
小喇叭又吹奏了一次，他挺直肩膀，看着对面的通道，等待对手现身。
可是没人出现。
这天很冷，他的呼吸在头盔前糊成一片水雾。过了一分钟，两分钟，凯尔的注意力不自觉飘回莱伊伫立的看台上，他也在凝望、等待。他身后的索勒艾爵爷看起来面无表情，蔻菈公主一脸无聊，艾蜜拉皇后若有所思。
群众越来越不耐烦了，他们的注意力开始涣散。
凯尔的兴奋感原本有如箭在弦上，现在也逐渐放松。
他的旗帜──红旗上互为镜像的双狮──在场地上方和观众席间飘扬。对手的旗帜──黑旗上的交叉双刀──在微风中拍动。
史塔席恩.艾尔梭却不见踪影。
*
「您这也太迟了吧。」莱拉冲进安恩斯的帐篷时，伊丝特说。
「我知道。」她怒声说。
「您绝对无法──」
「祭司，帮我想办法就对了。」
伊丝特先派一名信差去现场通报，再找了两名侍从来帮忙，在一阵绳带、软垫和甲片乱飞的混乱之中，他们三人快手快脚帮莱拉穿上盔甲。
老天，她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
「那是血吗?」一名侍从问，指指她的衣领。
「不是我的血。」莱拉喃喃说。
「您的手腕怎么了?」另一名侍从问。
「问题太多，努力不够。」
伊丝特端着一个大托盘出现，上头放满了武器。不，确切来说不是武器。而是各种握把与手柄。
「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这是九人决赛，」伊丝特说，「剩下的得由您提供。」她从托盘上拿起一个手柄握住，祭司的嘴唇开始移动，莱拉看见一阵风卷起，紧紧缠绕住手柄，在上方汇聚，直到形成某种刀刃。
莱拉的眼睛张得更大，前两轮的比赛，两个对手之间隔得很远，攻击像爆裂物一样飞越赛场。但是这些武器代表接下来的必须打肉搏战，近身战斗是她的强项。她从托盘上捞起两把匕首，滑入前臂的甲片下方。
「法阿恰斯。」伊丝特说，小喇叭吹响警告，莱拉扣好恶魔的下颚，动身出发，面具上最后一个没扣好的扣环跟着她的步伐飘动。
*
凯尔对莱伊歪着头，想知道王子会怎么做，如果艾尔梭没现身，就得被迫弃权，而凯尔就会平白拿到可以晋级的分数。凯尔不能晋级，他看着莱伊脸上闪过各种挣扎，国王对他耳语了几句。王子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举起金环，准备宣布比赛由凯尔获胜。但是在他开口之前，一名侍从就出现在平台边缘，快速说了些什么。莱伊犹豫，这时，小喇叭的声音响了，谢天谢地。
几分钟后，史塔席恩快速走进竞技场，看起来──行色匆匆。他一看见凯尔就咧嘴而笑，白色利牙在恶魔面具后方闪烁。表情没有一丝暖意，那是掠食者的狞笑。
卡麦罗夫，洛斯特和史塔席恩.艾尔梭在竞技场中央就定位，群众兴奋鼓掌。
凯尔从他的面罩后方瞇眼看着艾尔梭的面具，这么近距离打量，那看起来像梦魇中会出现的东西。
「塔斯赫纳。」凯尔说，你迟到了。
「我值得等待。」史塔席恩回答，他的声音出乎凯尔意料，沙哑滑顺，和跟刀子一样锐利，却无疑是女生的声音。
他认得那个声音。
莱拉。
但不可能是莱拉。这个人不可能是莱拉。她只是个来自灰伦敦的平凡人，的确，和其他灰伦敦人截然不同，但是她不懂任何魔法，也绝对不可能疯狂到跑来参加艾森塔许。
那个念头一掠过凯尔脑袋中，就顿失任何说服力，因为如果有人真的顽固到会作出这种愚蠢、莽撞、等同于自杀的决定，那必定就是那天晚上在灰伦敦扒了他口袋的女孩。她跟着他穿越了世界之间的门，而她本不该活下来，结果最后和他一起对抗那块黑石、对抗白伦敦的统治者、对抗死亡，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那抹锐利的微笑。
和现在恶魔的唇瓣之间闪过的锐利笑容一模一样。
「等等。」凯尔说。
那两个字只是耳语，但是太迟了，裁判已经示意开始，莱拉放开玻璃球，凯尔大概慢了一秒钟，而她已经开始发动攻击。
凯尔在原地迟疑，她却毫不犹豫。莱拉身在此处这件事，他还没会意过来，她就将他脚踩的地面冻结成冰，近距离挥出一把火焰做的匕首。凯尔往后跳开，但是不够远，几秒钟后，他已经仰躺在地，光芒从他腹部的甲片爆出。莱拉.巴尔德跪着俯视他。
他仰望着她两边色泽不一的棕眼。
她知道戴着银面具的对手是他吗?
「你好啊。」她说，不过寥寥三个字，凯尔就听得出她知道。在他来得及回话之前，莱拉就已经起身，凯尔赶快往后滚走，移动身体，改采蹲姿备战。
她两手各拿一把刀(可想而知，她选的是刀：一把是火焰构成的，另一把则用冰)，她悠哉地转动。凯尔则什么武器也没选。(这是很大胆的举动，是卡麦罗夫会作的选择，也是刻意要让他输掉比赛的方法，可是这样输得太快了。)他甩动水流成为鞭子，用力挥出一鞭，莱拉身体一滚就避开了，还丢出她的冰刃。她趁凯尔闪躲分心的时候企图再次出击，这次，他的土石抓住了她的靴子，鞭子趁机再次甩出，莱拉举起火刀挡下，但是水鞭在刀锋处分开，鞭子的末端还是击中她的前臂，粉碎了一块甲片。
莱拉仍然被困在原地，可是她却露出贼笑，几秒钟后，冰刃从后方击中凯尔，他踉踉跄跄往前了几步，跌在她脚边。
真正的打斗现在才开始。
两人你来我往，一团元素与四肢交杂的影子，只有爆出夺目光芒时才看得出有人得分。他们靠近后又往后跳开，各自格挡还击，谁也不让谁。
「妳疯了吗?」他们的元素撞在一起时，凯尔怒吼。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喔。」她回答，低头转身，来到他身后。
「妳得停手。」他命令，惊险躲过一颗火球。
「你先啊。」她骂道，扑到一根石柱后方。
水流凌厉劈砍，火焰劈啪燃烧，土石隆隆轰鸣。
「这太疯狂了。」
「假冒参赛者的又不只我一个。」莱拉靠近，他以为她靠近是想挥刀出击，但是她在最后一秒钟改变了心意，她将火刃碰向她空出的手掌，往前一推。
那瞬间，他们四周的空气一阵颤抖，凯尔看见莱拉面具后方的脸庞闪过一丝痛苦，然后有一道火墙喷出，往他冲去，他只能命令他的水流在头顶上形成波浪，两股元素相触，冒出滚滚蒸气。莱拉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他意料。她伸出手，冻结了凯尔头上的波浪，冻结了他操控的水流。
观众惊呼，凯尔大声咒骂，那块冰裂开来，碎屑纷纷砸落，这没有违反规定，他们两人都选了水，只不过夺占对手的元素来击败他们，此举十分罕见。
更罕见的是，他竟然被击败了。
凯尔本来可以逃过那一击，本来可以再拖延一分，或者两分。可是他必须输，所以当冰屑纷纷落下时，他站在原地没躲开，他肩膀和背上的甲片纷纷碎裂，爆出一阵阵强光。
就这样，比赛到此为止。
荻莱拉.巴尔德获胜。
她过来站在他旁边，朝他伸出手。
「打得好，玛斯瓦雷斯。」她小声说。
凯尔头晕目眩站在那里，他知道他应该向对手和群众鞠躬后离场，可是他的脚动不了。他看着莱拉对观众席和国王微微提起面具，转头对他露出最后一抹邪恶的微笑，便一溜烟走了。他对皇家看台匆匆一鞠躬，赶忙冲上去追她，他跑出竞技场，进到帐篷中，一把掀开标示着两把交叉刀锋的帘幕。
一名侍从站在那里等待，帐篷空空如也，就只有她一人。
「她在哪里?」他质问，虽然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摘下的恶魔面具放在抱枕上，还有一身被遗弃的盔甲。
莱拉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