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终于，欧萨隆自由了。

　　稍早在屋顶上，曾有那么一剎那，在鼻息吸吐之间的短暂空档，感觉好像他就要飘散在风中了，没有血肉和骨骼可以支撑。但是他没有飘散，也没有崩解，更没有停止存在。

　　他在另一个世界休养生息的那几个月，变得很强壮。

　　尽管他在这个世界只待了几分钟，却变得更加强壮。

　　而且他自由了。

　　陌生且遗忘多时的自由，他几乎不认得那是什么滋味。

　　他在那座沉睡之城中央的王座上坐了多久?看着他世界的脉搏渐渐停息，雪花不再飘落，全都悬在空气中，他没有其他事情好做，只能睡去，只能等待，等了又等……

　　等待他重获自由。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欧萨隆微笑，河流闪闪发亮，他哈哈大笑，空气也为之动摇。他伸展身体，这个世界跟着颤抖。

　　这里欢迎他的到来。

　　这个世界想要改变。

　　它知道，它骨子里知道，自己可以变得更伟大。

　　它对他轻声低语：创造、创造、创造。

　　这个世界有热烈燃烧的承诺，好久以前，属于他的那个世界也是如此燃烧的，后来烧成了灰烬。可他那时还是个年轻的神，太急着给予，太想被敬爱。

　　他现在懂了。

　　人类无法成为优秀的统治者，他们是孩子、仆人、臣民、宠物、食物和饲料。他们在世界中有一席之地，正如他也有一席之地，而他会成为他们需要的神祇，他们会因此而爱他。他会示范给他们看。

　　他会喂给他们力量，刚好足够他们乖乖就范，施舍一点给他们浅尝即止就好，让他们看看自己有什么潜力。而他在他们之间穿梭、在他们其中穿梭时，也会汲取他们的一部分力量、一部分魔法、一部分潜力，这可以填饱他的肚子、为他煽风点火，他们会心甘情愿给予，因为他是他们的，他们也是他的，他们会一起创造出非凡的事物。

　　我是慈悲。他在他们耳边低语。

　　我是力量。

　　我是国王。

　　我是神。

　　跪下吧。

　　这座城市各处──他的新城市各处，人们纷纷跪下。

　　跪下是如此自然的动作，臣服于重力，让你的重量自然而然带着你往下沉。他们大多数人都打从内心想要这么做，他感觉得出他们的服从。

　　至于没有跪下的那些人、拒绝臣服的那些人──

　　嗯，欧萨隆的王国里，并没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绝对容不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