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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老佛特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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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六一年九月二十八日,弹簧腿杰克在暗黑塔露台门外枯黄的草地上着陆。露台的门开着,宴会厅里亮着灯。他大步走进去。

  「亨利!亨利!你在哪里?」

  「别再前进!奥斯福!」一个很难听的嗓音急切地说,声音是从破旧的大宴会厅角落一扇法式屏风后方传来。

  「他妈的,你是谁?」时空旅行者问。

  「是我,爱德华,我是亨利.贝雷斯福。」

  「你听起来不像亨利,你为什么要躲着?快出来!」

  他胸膛的控制板突然迸出火花。

  「时空旅行装已经快坏了,」他边呻吟边用披风灭火。「出来!你这混蛋!」

  「听我说,奥斯福,这件事很重要。我出了严重的意外,」那个刺耳的声音口齿不清。「我摔断了脖子。他们帮我做了特别的手术,以延续我的生命。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一头大猩猩笨重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上半部的头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满液体的钟状玻璃罩,可以清楚看到里头的大脑。

  爱德华.奥斯福放声大笑。「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希望这只是过渡期。」大猩猩说。

  奥斯福加快脚步走过去,笑声更加歇斯底里,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不停。

  「这个世界──实在是──他妈的──太疯狂了!」他尖叫。

  「镇定点,爱德华!即便对我而言这情况也够奇怪了。我本来已经开始认为你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我很难相信你真的存在。」

  大猩猩蹒跚走向时空旅行者,向他伸出一手。

  弹簧腿杰克慌忙后退。「人猿!不要碰我!」他大喊。

  「好吧!好吧!你控制一下,老兄!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你需要的女孩名单了。」

  奥斯福低头望着大猩猩。「亨利,真的是你吗?」

  「是我。」

  「你成功监控了她们?」

  「是的,大部分都监控到了。」

  「大部分?你说『大部分』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家搬到了南非,我无法得到他们的消息。」

  「哼!那就努力一点去找啊!你这白痴!说不定搬去南非的那个女孩才是我要找的人。」

  「我有在努力尝试,爱德华,不过,至少我手上已经有其他五个女孩的数据,包括:安杰拉.道伍、玛丽安.史蒂费尔、康妮.费尔维勒、露西.哈肯尼斯和艾莉西亚.派奇斯。」

  奥斯福发现宴会长桌从餐厅被搬来了这里,大猩猩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迭纸,递给时空旅行者。

  「抱歉字写得很丑,这有点困难。我的手指无法那么灵活了。」

  奥斯福看着纸上潦草的姓名。

  「她们全是贝塔西防卫队女儿的女儿,」大猩猩说:「其中一个一定是你的祖先,我很确定。不过,你只有很短的时间可以去找艾莉西亚.派奇斯。我确定的只有她后天晚上的行踪,之前和之后则动态不明。」

  「很好,」弹簧腿杰克边说边看名单。「噢……」他说:「她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她母亲以前住的小木屋嘛!」

  「没错。」

  「那么那个南非女孩呢?」

  「莎拉.薛梅克吗?我已经派人去追踪她的下落了。」贝雷斯福撒谎。

  「很好,我不能再耽搁了。我一定要在时空旅行装还能运作时行动。你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希望很快就能得到新身体。你会回来吗?」

  「会。如果我成功重建我的家族历史,我会在回家之前来向你道别;如果不成,那么我们就会知道莎拉.薛梅克才是我们要找的人,到时我会需要你帮忙我去找她。我现在得走了。」

  「再见,爱德华。」

  奥斯福点点头,大步走向草地。他转头往后看,见到大猩猩的侧影映在露台的门口。他大笑着。这荒谬的世界啊,没有一样是真的。他用力一蹬、跃向空中。

  当他在一八六一年八月二日,晚上七点降落在贝塔西和克拉彭中间的威克斯巷时,仍笑个不停。他迅速跳过围墙,跳进当地居民用来倾倒垃圾的一块荒地。马路上传来尖叫,他知道自己被人目击到了。于是他跳过一堆又一堆的垃圾,加速离开。

  几分钟后,他抵达泰桥路屋子的后方。他认出了第五栋房子,并走向它高高的后墙。奥斯福的高度刚好可以从围墙上方往里头看。

  厨房里点了一盏油灯。他透过窗户看见一个女人正在水槽旁洗碗。上回他见到女孩时,她才十四岁,现在莉琪.弗瑞沙三十七岁,她看起来相当忧虑,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眼角也满是沧桑的皱纹。

  一个少女走进来。是她的女儿玛丽安。

  母亲对她说了些话。

  玛丽安答话。

  她离开窗户。

  后门被推开。

  少女走进后院,朝小小的鸡舍走去。

  她弯下腰。

  爱德华.奥斯福跳过围墙,在她身边着陆,伸出一手摀住她的嘴巴,另一手抱住她纤瘦的身体,将她抱离地面,凌空跳过围墙。

  厨房传来可怕的尖叫声。

  该死!她的母亲看到他了!

  他将少女转过来,握住她的上臂,用力摇晃、大声咆哮。「妳是玛丽安.史蒂费尔对不对?回答我!」

  她点点头,小脸因恐惧而扭曲。

  围墙内的惊叫声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奥斯福直接抓住玛丽安的上衣,用力撕破,一层又一层,直到皮肤裸露出来。

  没有胎记。

  他推开她,跑回垃圾场,三大步跃入空中,在一八六一年九月六日,晚上十点的佩曲汉街着陆。

  那是个炎热的夜晚。路上没人,可是他能听到车子接近的声音。他躲在阴暗处等车经过。一辆机械大轮小轮车越骑越远,留下一条白烟,久久不散。他摇摇头,发出咯咯笑。这怎么可能呢?世上居然有这种机器?

  莎拉.诺富特的女儿露西.哈肯尼斯和父母住在十二号,这天是星期五,她的父母通常会到「颤」酒吧喝一杯。

  这条街上的房子没有前院。奥斯福从人行道直接走到房子的大门前,敲了两下。他弯下腰,让自己身体的高度低于气窗。

  「谁?」女孩模糊的声音传来。

  「我是巡警狄更斯,」奥斯福说:「请问妳是露西.哈肯尼斯吗?」

  「是的。」

  「妳家有没有遭人闯空门?」

  「没有,警官。」

  「妳能开一下门让我进去检查后头的窗户吗?有个小偷躲在这个区域。」

  「请等一下。」

  他听到门栓被拉开的声音。

  大门打开了。

  他用全身的重量往门一撞,撞得那女孩往地上一倒。

  奥斯福用力关上身后的门,弯下腰免得撞到天花板。他往前走到那女孩身边。

  她抖得好厉害,他听到她牙齿喀喀打颤。

  他伸出手拉开她上衣的钮扣。

  她完全没有反抗。

  他将她的内衣往上推。

  没有胎记。

  突然间,她的身体往上一拱,翻了白眼,开始痉挛。

  奥斯福紧张地往后退,慌乱转动门把,将门打开,走出门,往天空一跳。

  他在一八六一年九月十九日,星期四早上五点着陆,地点是靠近麦克林汉村的霍柏林威尔森林,落在林中的一条雾茫茫的黑暗小路。

  他躲在树后面等待。

  几分钟后,他看到一盏油灯逐渐接近。

  他站了出来。

  「是谁在哪里?」一个女孩的声音问。

  她倏地转身逃走。

  他飞快赶上她,抓住她,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奥斯福野蛮地拉住她的衣服,用力撕开,直到她的肌肤裸露出来。他将她的上身往后压,把自己的脸凑近她的胸口;燃烧的头盔发出蓝光,照在她苍白光滑的皮肤上。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

  「不是妳!」

  他扔下她跳走,但却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着陆。

  「该死!」他咒骂。

  从贝塔西跳到这里用光了时空旅行装所有的电力,现在他必须等到黎明,等太阳升起后才有办法充电。

  他沿着森林小径往外走,越过马路,走入一块空地。他坐在盘根错节的老橡树下,在雾气的包围中静静等待。这一瞬间,奥斯福感到沉沉的睡意袭来。

  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他想。竟然像个色情狂一样,撕开一个又一个少女的衣服?天哪!我一定要赶快回家。我想回到家和妻子一起吃饭,我想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觉着胎儿有力的踢动、翻滚。

  三十分钟后,他突然被一阵叫声惊醒。

  他抬起头。

  一群人拿着铁叉和棍棒往他的方向跑来。

  他立刻站直身体,迈开大步逃走。

  他的双腿好疼。

  他精疲力尽。

  他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他记不起来了。可能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吧!

  他跌跌撞撞往前跑,村民跟在后面追。

  有几次他拉开了距离,停下来休息,但他们很快又再度出现,大声喝斥,挥舞临时找来的武器,彷佛一群发疯的动物。

  如果被他们抓住,一定会被杀掉。他很确定。

  天空即将破晓时,弹簧腿杰克──也就是爱德华.奥斯福,这名从遥远未来到访的男子──踩着高跷,从一块空地跑到另一块空地,越过灌木树篱、跨过马路、穿越高尔夫球场,跑进树林里寻求庇护。

  他推开树叶,身体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

  太阳已经出来了,但雾气还很重,光线不够明亮,无法快速充电。

  远方传来机器的震动声,他的耳朵觉得很不舒服。

  声音越来越大,他终于认出那是螺旋桨发出的噪音。

  它越飞越近,近到他背后靠着的树都在抖动。

  他抬起头往上看,刚好看到一部设计相当可笑的飞行器经过。

  爱德华.奥斯福再也不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任何东西。这世界变成一个夸大的童话故事,里面有会说话的猩猩、由马拉动的车子、虚伪做作的礼节、没经过任何处理的污水──现在还出现拖着长长蒸气尾巴的飞天沙发。

  飞行器又绕了回来,而且飞的很低,低到树木全弯下了腰。

  「嘿!你不能赶快滚开、别来烦我吗?」他对着天空咆哮。

  它又绕回头顶,奥斯福纵身往上一跳,飞过树枝和树叶,抓住飞行器一侧。它剧烈摇晃、严重左倾。

  坐在飞行器上的男人转头,透过护目镜看着他。

  「我叫你快滚!」奥斯福大叫。

  他伸出手抓住那人的手腕。

  机械转椅旋转着往下掉,撞进森林。

  奥斯福从侧边被甩出去,穿过大片树叶,重摔在地。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大口喘气,肩膀痛得不得了。

  他跪着站起来,听到左边有热气从锅炉裂缝不停窜出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向声音的来源,直到能清楚看见摔坏的机器。

  有个男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奥斯福走到他的正上方,张开双脚跨在他身上,那人翻身仰躺。

  时空旅行者蹲下来。

  「你是谁?」他问。

  男人的脸很眼熟。黝黑、凶残、强壮,而且脸上有疤,又青又紫。

  「你他妈的明明知道我是谁。」那人说。

  「我不知道。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不过我得说,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你。」

  「从未见过我?我脸上的黑眼圈就是你的杰作。从未见过我?哼!」

  爱德华.奥斯福露齿微笑。又是一堆胡说八道,这世上真是充满一堆白痴。

  「我没有兄弟,」他说:「我甚至连父母都没有。」

  他仰头大笑。

  被夹在他脚下的男人不自在地扭动身体。

  奥斯福低头打量他的脸。

  实在眼熟。太眼熟了。

  「我是在哪儿见过你呢?」他自言自语。「你很出名对吧?」

  「算是吧,」他开始移动双脚和手肘,想脱离弹簧腿杰克的高跷夹击,可是怪物却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大衣前襟。

  「别动。」他命令道。

  他在记忆中搜索,回想着这个时代的历史、他念过的人物传记、还有他看过的一张张黑白照片。

  他想起了一个人名。

  去你妈的!他想。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但这不是玩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喃喃自语。「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爵士!维多利亚时代最有成就的人之一!」

  「他妈的维多利亚时代是什么?」波顿反问。

  警察和村民逐渐接近的喧闹声从远方传来,另一辆机械转椅的哒哒声也越来越清晰。

  奥斯福龇牙咧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你最好别来干扰我,让我赶快去做完我该做的事。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我实在没有伤害那些女孩的意思。如果你或其他人阻止了我,我就回不去了,我就无法修补一切。这样一来,事情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但这是不对的!这是大错特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你懂吗?」

  「我一点都不懂,」波顿摇头。「该死的!让我起来!」

  奥斯福犹豫了一下,放开双手。波顿从高跷之间溜出来,站起身。

  「你到底要做什么事?」

  「修补一切啊,波顿!」时空旅行者回答。「我得修补一切!」

  「修补什么?」

  「我自己、你、一切的一切!你真的觉得世上应该有会讲话的猩猩吗?你难道不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错吗?」

  「会讲话的猩──」波顿开口。

  「波顿上尉!」一个吼叫声从远处传来。

  奥斯福抬头,透过树叶,看到另一辆飞行器逐渐接近。

  「雾已经散了,现在的太阳够大,我应该可以充电了。」

  「充什么?老兄!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波顿大喊。

  「该走了,」奥斯福嘟囔着,突然爆出一阵狂笑。「我该走了!」

  波顿跳起来扑向他。

  可是奥斯福往旁边一闪,波顿失去重心,倒向盘根错结的地面。他翻了个身站起来,刚好看到杰克从他身边闪过,跳进树林。

  「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爵士!」他龇牙咧嘴地自言自语。「为什么偏偏遇上这种人?」

  他弯着腰避开树枝,从一棵树移到另一棵树,直到出了森林,进入一个高尔夫球场。他看到南边冒出警察和村民,警察的哨音响起,群众爆出怒吼。大家一边挥舞临时的武器,一边往他的方向追来。

  他绕着高尔夫球场外围跳。只要在阳光下待两分钟,电力应该就可以充满了。他跨出极大的步伐跳着,那群乌合之众跟在后头四处乱窜,想拦截他。

  他再次来到森林边缘,看到波顿站在那儿。波顿跑来阻挡他,奥斯福却高高跳过他头上。

  「别插手,波顿!」他大喊着。

  他先跳了六次,然后突然往上跳得非常高。

  跳到最高点时,他让时空旅行装将他转送到下一个目的地,但就在这时,他才发现第二辆飞行器和他的距离太近,几乎就要撞到他。

  他夹带着部分飞行器残骸,落在一八六一年九月三十日晚上的艾尔索空地。奥斯福笨拙地摔在地面,扭曲的金属碎片纷纷落在身边的空地。其中一块刺进右前臂,他惊叫着用力把它拔出来,鲜血溅在时空旅行装上。

  弹簧腿杰克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他按着手臂,感到一阵阵抽痛。他望着倾斜的空地,突然忘了疼痛。

  一切都是这么的熟悉。

  那是老佛特村的灯光,是贝尔拜德巷,是珍.艾尔索住的小木屋,现在,他就要到那里找她的女儿艾莉西亚.派奇斯。

  他虽然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她身上一定有胎记,但是──在这一刻──他确信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露出微笑。

  某个东西在空中旋转着撞上他的高跷,然后把高跷缠住。

  他往旁边一倒,正好压到受伤的手臂,奥斯福听到自己喉中发出另一声尖喊。

  到底是怎么──

  他低头一看,缠住高跷的是一条两端绑上重物的捕牛绳。

  数以百计的人冲出树林,每个人都拿着网子,往他身上抛去。

  五彩缤纷的鸟儿同一时间冲上天空。

  柯瑞斯纳摩萨巡警在老佛特村看到一大群传讯鹦鹉飞上天,牠们在天空绕行一圈,接着朝西方飞去。他立刻启动机械转椅,将加速杆往前推,飞向艾尔索空地。飞了一段距离后,六辆机械转椅便从荒废的农场跟着起飞。

  位于空地北方、西方和南方的波顿、崔奥斯和诚斯特也看见了鹦鹉,纷纷下令队伍前进。

  在崔奥斯的队伍后方不远处,罗伦斯.奥芬特转向身后的二十三名身穿红色斗篷的身影,下达命令。「去吧!去攻击!尽情大吃!」

  牠们拉下帽子,对天长嘷。

  数人扑向弹簧腿杰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碰胸口。他们扯着他站起来,杰克激烈地挣扎,却只是让自己更深陷网中。其中一人用力揍他的腹部。他弯腰呕吐。

  「对不起了,老兄,我们非让你动弹不得不可。」打他的人说。

  「糟了!」另一人说:「有人来了。」

  围在时空旅行者身旁的浪子派发现自己被包围,那些人从几分钟前他们躲藏的树后冲出,放浪派成员把囚犯围在中间,面朝外,拔出手杖里的长剑。

  包围他们的人纷纷将额上的护目镜拉下来盖住眼睛,从大衣里拿出警棍和手枪。

  「我是苏格兰场的崔奥斯督察,」一个响亮的声音说:「我代表艾伯特国王陛下,我命令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快快投降!」

  「不可能!」有人大喊着回答。

  浪子派成员咯咯笑着,挥舞长剑。

  七辆机械转椅出现在空地上方,它们底下用绳子吊着明亮的发条灯,照亮整个现场,使得每个人身后拉出长长的黑影。

  「我们需要更多援军。」奥斯福听到抓住他的其中一人说。

  「别担心,人就快到了。」另一人回答。

  一只传讯鹦鹉降落在暗黑塔露台的门框上。

  「送给臭嘴贝雷斯福的讯息。」牠对着宴会厅大声喊。

  另一只也降落到牠身边。「送给手残脚残的沃特福侯爵的讯息。」

  然后又来了一只。「送给可笑的亨利.贝雷斯福的讯息。」

  越来越多只。

  「送给狗娘养的亨利.贝雷斯福的讯息。」

  「送给豆腐脑侯爵的讯息。」

  「送给蠢到极点的贝雷斯福的讯息。」

  「送给咸猪手沃特福侯爵的讯息。」

  「他妈的。」第三代沃特福侯爵,亨利.德.拉.波尔.贝雷斯福听到一波又一波五彩缤纷的鹦鹉飞入房间侮蔑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讯息开始,」牠们以震耳欲聋的音量合唱。「他来了,你这大猪头。讯息结束。」

  顶着玻璃罩的大猩猩跌跌撞撞走向鸟儿,挥舞着长长的手臂。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鸟儿飞入空中,他步履蹒跚地来到外头的草地,大喊着。「加强马力!他来了!弹簧腿杰克来了!」

  巨大飞船的机轴开始转动,翅膀不停旋转,整艘船强烈震动。它的排气口吐出阵阵云雾,大小飞船停的很近,好多人在两艘船之间跑来跑去。

  贝雷斯福急急忙忙走上坡道,经过约翰.史皮克──他大半的脑子已换成黄铜机器、左耳上方有着缓缓转动的钥匙,他正朝小飞船跑去。

  疯狂侯爵进入高科技大飞船后,身后的坡道就收起来了。

  每扇舱门都关上。

  一声巨响后,巨大的船身离地、飞上天空。

  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爵士戴着皮边护目镜,手杖插在腰带上,冲进集结起来的浪子派之中,拔出长剑,开始战斗。他的刀锋和敌人的刀相碰,虽然对方人数较多,但他身怀超凡的剑术技巧,让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受伤、失去武器,而敌人连他一根寒毛都碰不到。

  他的身旁及身后有大批的警察往前推进,先用警棍扫开手杖长剑,再用拳头和长靴痛殴对手。

  波顿突然想到,他上回进行类似打斗时下场相当惨烈。

  「这次不会的!」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以自创的「击袖」招式刺向敌人手腕,然后满意地看着敌人先是瑟缩、接着惊叫掉剑、痛苦地握住被刺穿的手腕。

  很快的,因为人数太多,已经没有空间可使用长剑,于是他的左勾拳便成为主要武器,打碎许多敌人的下巴、鼻子和前额。他露出冷酷的微笑,因为终于能在战场上与敌人公平决斗,心怀感谢──这才算得上荣誉的一战啊!

  他看到诚斯特督察的身影时忍不住大笑。这名身材结实的警察的打斗方式显然是按照重量级拳王吉姆.麦斯(他六月时才打败山姆.赫斯特,赢得英国总冠军)向大众展示过的「昆斯伯里拳击基本规则」。诚斯特的腰杆挺得笔直,踮着脚尖跳跃、闪躲,左拳防卫下巴,右拳则一次次戳向盛怒的敌人的面部。他的攻击看似毫无进展,却一瞬间转了方向,往前踏出一步,弯曲左臂向上直击,给了敌人致命一拳。他的敌人被打得往后飞,重重摔在地上,不醒人事。

  「太精采了!」波顿欢呼。

  他身后爆出枪声。

  「不行,老兄,」崔奥斯大叫。「我们活捉!」

  一阵可怕的尖喊回荡在空地。

  接着是一阵胜利的嘷叫。

  「狼人!」另一人大喊。

  更多枪声。

  还有爆炸燃烧的红光和热气。

  剎那间,波顿脸上中了一拳。他踉跄后退,但很快又恢复,立刻回击。他的指关节撞上敌人的嘴,打断了他的牙齿。那人倒下,波顿跌跌撞撞走到他身边,四肢跪地。

  「波顿!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一个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他抬起头,直接与弹簧腿杰克发狂的双眼四目相对。捉住他的浪子派忙着与波顿带来的人对战,时空旅行者自行挣脱捕牛绳和网子,准备逃离。

  「我警告过你不要介入──但我会阻止你的,波顿!」那道诡异的身影怒喊:「我会阻止你的!」

  波顿扑向他,但爱德华.奥斯福跃向空中,他扑了个空。波顿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看到踩高跷的人再度于他眼前消失。某只狼人突然扑向他,挡住他的视线。波顿反射性地举起长剑,插进牠的喉咙。狼人沉重的身躯沿刀锋滑下,整个压在他身上。牠的爪子插进他右上臂,划破他的衣袖和皮肤。

  怪物动也不动,身体散出极高的热气。

  波顿赶忙将牠推到一边,站起来往后退。

  狼人爆炸、燃烧。

  周遭所有人都在奋战,整块空地处处是厮杀声。

  狼人在人群中来去,以尖锐的牙齿和爪子又抓又咬。

  他看到不远处的罗伦斯.奥芬特正慢慢从某人腹部拔出长剑。

  轰隆声逐渐接近。

  一艘巨大的飞船掠过树梢,飞船底下不断排放出蒸气,笼罩整个战场。

  船侧舱门打开,扔出许多绳子。

  许多人沿绳滑入蒸气漩涡之中。

  科技研究院的人来了。

  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太多了!波顿想。

  爱德华.奥斯福落在一八六一年九月八日星期日的绿园,时间是半夜十一点三十分,气候非常冷,大雾弥漫。

  他站在山丘顶端的森林附近,看到下方步道,当初维多利亚女王被暗杀的位置如今立了一个好高的纪念碑。

  他躲在树木的阴影里,站在那儿思考应该上哪儿去找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爵士。

  奥斯福想不起波顿的住址,也不记得皇家地理学会在哪里。不过,他记得座落于莱斯特广场,巴多罗尼意大利餐厅二楼的「食人族俱乐部」。他读过那个地方,还有该处专吸引稀奇古怪的客人。波顿就是它的常客之一。

  不久之前,只要想到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去莱斯特广场,他就害怕得不得了。但现在他已经对荒谬的周遭环境感到麻木,反而有种对这些文化冲击免疫的错觉。彷佛这一切不过是幻觉,是一场梦,仅此而已。他再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而他好像再也不在乎了。他只把最重要的事情紧紧抓住,不管那有多荒谬──他一定要找到派奇斯,他只有这一晚的机会,然而,知名的探险家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爵士却安排伏兵,阻碍了他。

  奥斯福并没有发现敌对的两方都想抓他。他崩坏的脑中只想着一件事:为了在二二○二年二月十五日回家与妻子吃晚饭,他必须阻止波顿于一八六一年九月二十七日前来干预。

  这应该不难吧?

  他闭上双眼,犹豫了一会儿。

  不行!他心想。别放弃!赶快把事情做好!现在就做好!

  他跳到五小时之后,落在莱斯特广场后方的潘顿街。在深深夜里,路上空无一人。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他迅速跳上面对着马路的建筑物屋顶,再从那儿跳向旁边更高的建筑。最后,奥斯福找到一根可以背靠着坐、还能监视到巴多罗尼意大利餐厅的烟囱。但他坐下前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往上一跳,在次日晚上大笨钟敲响午夜钟声时于同个地方降落。

  他在寒冷的夜里等了好久,波顿没出现。

  凌晨三点,他放弃了,又跳到次一晚,九月十日。

  但这次又是一无所获。

  再下一晚,俱乐部来了很多客人,众人十分尽兴,凌晨两点离开。但波顿不在其中。

  弹簧腿杰克又试了下一晚,再下一晚,然后再下一晚,等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等到精疲力尽,靠着烟囱睡着。他在黎明时分醒来,对自己骂了一声脏话,起身跃入空中。

  直到九月十七日星期二凌晨,他终于看到目标。

  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爵士在一点时跌跌撞撞走出巴多罗尼意大利餐厅。

  只消一眼就知道他喝醉了。

  弹簧腿杰克在不同的屋顶上跳跃,一路跟着脚步踉跄的波顿,直直盯着他的猎物。

  他跟着波顿走过大街小巷,不禁怀疑他是否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因为他看起来显然是毫无目的地四处闲晃。

  奥斯福高高跳过查令十字路,在倾斜的屋顶上降落,不小心滑倒,连忙伸手抓住,又跳到另一栋建筑物。

  他就像只诡异的蚱蜢,穿越过伦敦。

  他头上有个又大又白的东西飞过,仔细一看──是一只巨大的天鹅,下面还拎着一个大篮子。有个男人从帆布篮子里探出头,看到他后大喊:「这是什么鬼怪啊?」

  弹簧腿杰克不理会他,把大天鹅和乘客都当成幻觉──维多利亚时代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存在?他继续跟着猎物走入贫民区,进入一条无人的长巷。

  「这里应该可以。」时空旅行者自言自语地说。

  他跑向前方,飞越好几间仓库,等着另一辆外型滑稽的大轮小轮车通过,旋即跳进下方的马路。

  一只巨大的金属螃蟹从街角朝他走来,肚子下方有许多只手臂前后、左右移动,不停在捡拾垃圾。他惊讶地看着它步履蹒跚地爬过去,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到了另一个星球。当螃蟹锵当锵当爬过波顿所在的小路尽头,突然发出警报声。那奇怪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回响着,热呼呼的蒸气轰隆隆从螃蟹后方喷向圆石路面。

  弹簧腿杰克穿越白色烟雾,走进巷子。

  他从蒸气中现身,面对他的敌人。

  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爵士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踉跄后退,直到背抵上墙壁才停下。

  「波顿!」时空旅行者踩着高跷,走向这位维多利亚时代知名的冒险家,以嘶哑的声音说:「该死的理查德.弗朗西斯.波顿!」

  他扑向他,扬起一只手用力打了他一耳光,打得他倒退好几步,撞上后头的墙。

  「我告诉过你别多管闲事!」他发出愤怒的指控。「你却不听!」

  他的手指戳进波顿发中紧紧抓住,将他的头往上提,与他四目相对。

  「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三次,别来烦我!」

  「什──什么?」波顿拚命想呼吸。

  「别再来插手!那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件事?」

  奥斯福气到了极点。「别装蒜了!我不想杀你,但我发誓,如果你再来妨碍我,我一定会折断你的脖子。」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波顿抗议。

  「我是要说,你居然联合别人对付我!你该做的不是这件事!你有别的使命,懂不懂?」

  他举起手臂,压向波顿的脸。

  「我问你懂不懂?」

  「不懂!」他倒抽一口气。

  「那我就再说一遍。」奥斯福咆哮,抓着波顿的手臂将他甩向墙壁,然后一拳打向他的嘴。

  「去做──」

  又一拳。

  「──你该──」

  再一拳。

  「──做的事!」

  波顿举起手,虚弱地表示抗议,已经裂开的嘴喃喃说着。「我怎么会知道我该做什么?」鲜血从他嘴角往下流。

  插在他发中的手指头用力把他的身体往上提,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你应该娶伊莎贝尔,出任英国外交使节,他妈的在那些国家之间来去。你应该在和史皮克辩论尼罗河源头、然后他受不了压力、吞枪自杀死亡后三年达到事业顶峰。你应该要写几本书,然后过世。」

  波顿用力以脚跟紧抵住砖墙。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波顿大喊。「辩论取消了,史皮克昨天射伤自己,但他还没死!」

  身为科学家、历史学家的爱德华.约翰.奥斯福吃惊地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他很清楚史实,不会有错。关于这段历史的文献保存得非常齐全。史皮克的死是维多利亚时代最大的历史悬案之一。传记学家为了此事吵得天翻地覆,一方认为是意外,一方认为是自杀,双方各持己见。然而,他最近见到的那些奇怪机器和不寻常的动物开始慢慢在他脑中浮现。

  「不!」他喃喃自语。「我是个历史学家!我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是一八六四,不是一八六一。我很清楚──」

  他停下来。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事都改变了?

  「去他的!为什么非得弄得这么复杂?」他呻吟着。「不如干脆杀了你?但是,不过死了一个人就造成这么大的变动──」

  波顿突然挣脱他的手,用肩膀撞向他腹部。奥斯福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倒向对面的墙。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瞪着对方。

  「听好了,你这个混蛋!」奥斯福忿忿地说:「为了你好,下次你看到我时最好不要靠近我。」

  「我根本不认识你!」波顿反驳。「而且──相信我,如果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你,我一点也不遗憾。」

  时空旅行者正要开口回答,但就在此时,他的控制板故障,释出电流,窜过他的身体。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差点晕过去。

  他望向他的敌人,彷佛有一层雾瞬间被掀开,他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波顿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上那道著名的伤疤,低声说着:「讽刺的是,我已经快没时间,你却偏偏一直来碍事,让情况变得更糟。」

  「什么情况?你说清楚!」波顿问。

  另一股电流又窜过奥斯福的身体。他缩了一下,全身紧绷,从头颅里感觉到时空旅行装响起警钟。它快要不行了。

  「波顿,娶那个贱女人,」他呻吟着。「快快安顿下来。去裴南多岛、去巴西、去大马士革或者随便什么他们派你去的鸟不生蛋的国家担任外交官。写完那些该死的书。然后──最重要的是──别来烦我!你听懂没有?他妈的,别来烦我!」

  他蹲低身体、跃入空中。

  也许他的警告能够生效。

  也许,在他返回艾尔索空地时,艾莉西亚.派奇斯会毫无防备地待在那栋小木屋里。

  也许,他就快能回家了。

  接着,他落在一个血腥的杀戮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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