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八月十七日,星期六
我甩了甩麻木的双手,在沙发上从蜷曲的睡姿中爬起来。窗帘是拉起来的,旁边没有手表或手机,所以不知道现在几点。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而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谭美在离开前扶我上床睡觉。我是睡在床上,而非睡在沙发上。
空气有点冰凉,于是我将毯子裹在身上,拉开窗帘。
往窗外看去,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温暖了我的脸颊。
现在是清晨,草地上凝结着许多露珠,路上有个少年骑着单车经过,将一捆传单丢在门廊草坪上。这是我喜爱柴镇的其中一点,就是它洋溢着小镇风情。在大城市里,信件会投递到集合式信箱里,但在这里,邮差仍会徒步将信件投递到你家门口的信箱里,报纸和传单会也都摆在你家门廊上,而不会被丢到草丛或外院里。
我准备去冲澡,经过床边,在浴室门口停下脚步。
我转头望去。
只见床铺整理得十分整齐。
我昨晚穿的衣服挂在床边的椅子扶手上。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原本要折的一篮衣服已经收好,丢在角落的袋子也不见了。床边桌上堆栈的书消失无踪,只放着一本我一直想阅读的书。
谭美真是个天使,她一定是留下来帮我整理房间。
我的手机放在柜子上,正在充电。我滑了滑手机,看谭美有没有传简讯给我。
我在妳家沙发上睡到凌晨两点,希望妳不介意。我很早就被叫回警局。抱歉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妳收拾!我会补偿妳的,今晚我会带餐点过去。
所以不是谭美打扫的?
我拿起手机时,披在肩膀上的毯子掉落地上。我弯腰捡起毯子,挂上手臂,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我穿的是一条藏青色慢跑裤和一件白色T恤。
冬天结束之后,我就没再穿过这条裤子。事实上,当夏季来临时,我就把这条裤子收进衣柜里了。为什么现在这条裤子会穿在我身上?
谭美说抱歉留下烂摊子,但家里一点也不乱。
我一定是在谭美离开后打扫过。也许她把车驶离车道时吵醒了我。也许我无法再入睡。也许我太累了以致于什么都不记得。也许我的梦游症状加剧了。
我讨厌什么都不知道。
我讨厌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最讨厌这种状态。
我拉开桌前的椅子,重重坐了下来。
双手正在颤抖,胸口感觉像有只绿巨人浩克的手正在挤压,每根肋骨几乎都要被压碎。接着,我看见有一张纸放在插有野花的花瓶旁。我的耳朵瞬间充血,发出高频的尖锐耳鸣,瞳孔因焦虑而收缩,眼前发黑。我的恐慌即将发作。
我用力咬了咬脸颊内侧,迎接剧痛,甚至尝到鲜血的滋味。我朝那张字条走过去。
上帝,求求祢。上帝,求求祢。上帝,求求祢。不要又是字条。
我快要哭了。我不想哭,但眼眶已泛出泪水,视线模糊。恐惧沿着血管缓缓蔓延全身,将一切冻结。我想甩掉恐惧,但却失败了。
我打开那张纸。
我不能一直帮妳收拾善后。时间快要用完了。快点阻止他们,以免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