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埃玛
我好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但心里知道在这里睡着，恐怕再也醒不过来，永远见不到孩子与丈夫。
一个翻滚之后，我立起手肘要撑起身子，不过立刻垮了下去。
浑身无力，头昏脑胀。
只能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往前爬。
回到道路上，乌云和烟雾散开，躺在泥土上动也不动的，除了暴龙还有许多士兵，彷佛坏掉的玩偶们。
我继续爬行，一吋一吋移动。
忽然前臂被扣住，对方将我翻面抬起来，穿过浓雾。我感觉这人自己也没多少力气，脚步摇摇晃晃。看不到脸，但认得嗓音。
「别出声。」布莱韦提醒后，跌跌撞撞继续走。
我伸手箍住她的颈子，让她的手臂不会那么吃力。
大概一分钟之后，布莱韦也不支倒地，我滚了出去，在地上撞得疼痛也就罢了，主要是晕眩更加严重。
雾气变浓。
布莱韦压低的声音像是隔着云海飘来。「抱歉。」
我爬起来想回去帮她，却忽然察觉身边还有别人。三个身影站在周围。
一个弯腰将我抱起，似乎游刃有余。
我认得他，也认得另外两位。都是协助撤离的士兵，应该是听见炮火声所以过来查看。
「等等。」我低呼。「还有人在那边，帮帮她。」
我被抱走时听见布莱韦呻吟，转头看到两个士兵已经扶起她。
没过多久，洞口出现在眼前。
感觉里头气温低了十度，越野车和拖车停到里面三十呎处。洞穴在后面开始分叉，抱着我的士兵打开头灯照明。
我想下去自己走，不能让孩子们看见现在这模样，会吓坏他们。情况越糟糕，越要设法建立孩童的安全感。
「停一下。」我喘息着，声音沙哑。士兵放慢步伐，却没有真的止步。「放我下来好吗?给我点时间。」
士兵这才停住脚步，轻轻放我落地。
花了一会儿，我至少能自己站稳了。
这时候布莱韦搭着下士的肩膀走进洞窟，另一个士兵殿后戒备。她已经摘下面罩，鼻青脸肿，眼神却依然刚强。
「谢谢。」我开口。
「客气什么。」她立刻朝带我进来的士兵下令。「中士，还有三个人跟我们一道过来，带队出去看看能不能救到人。」
中士点头，深入洞穴召集战友。
「詹姆斯也还在外面。」我提醒布莱韦。
她眉头紧蹙，思索一阵后回答：「埃玛，我们这一趟差点活不成。他没事的话，应该已经找到安全地点，正在等待风暴平息。」
我咬着嘴唇，暗忖自己还能怎么做。
布莱韦轻拍我手臂。「等暴龙离开谷东森林，我们立刻搜索。」
「不知道要几天，甚至几个月。他只有一个人在外面。」
「能在这种情况存活的，也就只有他了。」
「话说回来，这边怎么办?暴龙还在森林，我们回不去耶利哥城，那边的人也过不来，洞穴里的存粮支撑不了太久。」
布莱韦凝重地点头。「只希望能撑到牠们离开。」
「除非有办法驱离。」我想了想。「靠火?」
她摇头。「太多树已经被撞倒，吸收了雨雪与泥土的水分，就算放火也烧不了多大，反而可能把暴龙引过来。」
又受困了。但我不会放弃。看得出布莱韦也并未死心。「先休息，之后再讨论，一定有办法的。」
她点点头。「好。」
转头深入洞穴，我依旧双脚无力，走得不太稳当。一个士兵跟在旁边，随时准备搀扶，不过我一步一步逐渐回复力气，就像后头布莱韦也已经要部下报告当前情势。
随着洞径蜿蜒曲折而入，渐渐听不到她的声音。士兵的头灯光束贯穿黑暗，一次照亮一块岩壁，壁面呈灰黑色，湿气凝结成水珠。
走了一分多钟，我留意到有种怪东西在山洞内随处可见，是我从未见过的灰色海绵状生物，乍看类似活珊瑚，但我猜测应该属于真菌，或者晓神星上对应的生物类别。
前方右边有条小路，跟着士兵弯过去以后，我大大松了口气。撤离过来的人四个或五个一组，以睡袋床单席地而坐。我们经过时光线刺眼，大家都别开了脸，但角落有个女性伸手遮光，站了起来。是我妹妹麦迪逊，她绕过其他难民冲过来紧紧拥抱我。
听见我呻吟出声，她立刻放手。「妳受伤了?」
我顾不得痛楚，将她拉回怀中。「没事。孩子们呢?」
「在里面。」
她牵着我穿过人群，走向角落。山姆和亚黎靠在一块儿，卡森则在大嫂艾比怀里，三个人都睡着了。
我的心跳好快，泪水盈眶。孩子们都没事最重要。
对面先是一个男孩咳嗽，后来另一个大人也咳了起来。
我坐下来发现洞窟地板不只硬，还冰冷潮湿，但我哪里也不想去，在孩子身边躺下后，立刻累得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