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詹姆斯

　　「阿瑟，听得到吗?」

　　我拿着无线电注意聆听，一直没响应。他该不会是与暴龙作战期间让传输功能损坏了吧，还是暂时关闭了?

　　毒蝎还在抓刮橡胶垫，大约每隔一分钟就有一只钻过垫子上的洞，由士兵挑到地基墙上压碎。

　　有人用无线电尝试联系留在城市的另外三个小组，前两组没反应，另一组也受困了。

　　桂葛里朝我使眼神默默询问：怎么办?

　　能用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危险。

　　头顶上，楼层地板传来刮擦声，似乎是暴龙爬过。隔着橡胶垫，又有物体落入水中的哗啦声，我猜是毒蝎。

　　忽然一阵劈里啪啦作响，木屑飞溅、光线迎头洒落。

　　我蹲下来高举手臂，挡着面部偷瞧，发现是阿瑟敲出了一个洞，正探头盯着底下。「刚刚是你打电话给我?」

　　「你不会回话吗?」

　　「剧本有悬疑才会有张力，那你们就会更期待。」

　　「快把我们弄出去。」

　　阿瑟把洞扩大，我们将瘫痪士兵先推上去，然后赶紧爬到地面。

　　一楼地板上没有蝎子。刚刚的沙沙声应该是阿瑟把毒蝎都赶到垫子另一侧、踢进地道，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被螫。

　　从草原逃进地道时，我趁机看了耶利哥的街道状态，当时就满目疮痍，现在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房屋四分五裂，瓦砾遍布泥泞道路，曾经引以为傲的新市镇像是船只撞上礁石，再被冲回海岸。废墟中躺着许多不会动的暴龙，身体被毒蝎形成的半透明薄膜覆盖，很快会被啃得只剩骨头。

　　士兵出来之后主动分散搜救，低声呼喊战友，也带出一些人。我粗略估算，军民合计十多人遭到麻痹但尚未断气，确定死亡者至少十人，一部分是来不及躲藏就被暴龙找到，其余则命丧地道，死因是被撞破地板的暴龙压死，或者遭到蝎螫后溺死。

　　「阿瑟，去把杨下士带回来。」

　　「他应该死了──」

　　「还是带回来。」我瞪着他。「只有你去最安全，快点。」

　　阿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发。我知道桂葛里正在密切观察，对我放任阿瑟自由出入，仍然很不安心。

　　雪势稍微缓和，但天空依旧阴暗，似乎风暴尚未结束，只是中场休息。

　　军队很有效率，迅速挑了一处破屋设置临时据点，挖了深壕并架设弧形护墙，人们躲在后面，不必担心被毒蝎攻破。

　　士兵清点人数，闵肇、桂葛里和我，开始研究手边有什么设备。

　　市区里能找到的全地形越野车和长程无线电全都被撞坏踩坏，所以我们一时之间难以与山洞取得联系。

　　说起山洞，我不禁意识到埃玛不在身边。即使能够苟延残喘，少了她又有什么意义?孩子，家园，一切的一切如果少了她都太过空虚，那样的未来我连想都不敢。

　　但必须专注在当下。我们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

　　栖身之处──要能抵御风暴、暴龙、毒蝎。

　　首先可以排除洞穴，里面很可能有月壤绵。剩下哪些选择?迦太基?情况与这里差不多，或许更惨。

　　抬头望向满天乌云，我集中精神试图厘清方向。一秒之后真的找到了──用肉眼找到──划过天空的那道希望之光。

　　桂葛里与闵肇蹲在不远处，讨论如何处理一堆坏掉的电子装置，我扫了一眼发现是3D打印机组件。

　　「有找到通讯板吗?」我问。

　　桂葛里摇头。「放在户外的应该都坏了。」他提起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亮出里头四块小板子。「埃玛要我们留下四片，以防万一。」

　　听见她的名字，彷佛心窝被戳了一刀。我点点头，眼眶很酸涩，得用力专心才能不哽咽。

　　「现在就组装，朝经过头顶的宇宙飞船发讯号。」

　　「要说什么?」闵肇问。

　　「让船降落。」

　　桂葛里摇头。「降落?会撞成废铁，在那之前还会被大气层烤焦。」

　　「坏掉的宇宙飞船还是强过荒郊野外。运气好的话，休眠装置或许还能用，那就可以安置病患，争取时间开发解药。现在只剩这条路了。」

　　「登陆坐标?」闵肇开始在终端机打字，应该已经执行降落程序了。

　　「找个靠近迦太基的地方，也许能在那边找到可用资源。」

　　我再次望向天空，宇宙飞船闪闪发亮。不知道是哪一艘?当年耶利哥号与迦太基号搭载人类逃离毁灭的地球，今日又将成为我们最后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