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埃玛
剩下五天。
部分成年人开始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出来。小孩全都吓坏了。
我也一样。
今天早上在厨房开会,佛勒只简单问了句:「有事情要报告吗?」
没人讲话。大家直接离席回到各自岗位。我没事做。
我试着别思考自己处境,但无法克制。尤其很难忘掉安杰拉.史蒂文斯。
她钻入水管,四小时之后拉扯绳索五下,代表成功抵达蓄水层。
然而之后绳索再无动静,没有浮上蓄水层顶端的信号。
我还是心存一丝希望,觉得或许是绳索断了,或者她因故必须解开绳索,才能攀登峡谷等等。但是过了这么多天,人没回来,绳子动也不动,可以肯定她已经死亡。
安杰拉.史蒂文斯的勇气与牺牲令我心痛,同时也会因此想起詹姆斯,不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下层的聚会人变少了。缺的不仅是安杰拉.史蒂文斯,越来越多人不再参与。今天讲的是信念、信念带来的力量,以及其黑暗面。
我们缺的就是信念,相信事情仍有转机。原本希望透过这个聚会、这些课程想赋予大家信心,也并非全然失败──可惜时机已过,无法持续,现在需要其他力量来支撑。
讲课结束,众人鱼贯而出,我找到佛勒,请他留步。
「怎么了?」他声音虽轻却在幽暗洞穴内显得响亮。LED光线照亮低矮洞顶,周围混凝土柱子投下一道道阴影。
「大家开始绝望了。」
佛勒面容憔悴,比起刚下来时又多了好几条皱纹,外表越发苍老。他不愿与我视线接触,只是点了点头。「嗯。」
「我们得想想办法。」
「还能怎么做呢,埃玛?」
「挖。」
「挖?」
「挖开逃生隧道。虽然未必能成功,但也未必会失败,还是有机会。而且这么做可以帮到詹姆斯他们小队。」
「挖掘工程需要体力,我们都半死不活了。」
「目前还能动的人够多。一个星期后,我就不敢肯定了,正因如此,必须现在开始行动,否则心灵找不到寄托。得让大家觉得还有活路、还有能做的事情。」
佛勒双眼依旧没看我,只是望向黑暗。
「罗伦斯?」
他忽然转头,彷佛这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嗯。那我……找尔斯谈谈看。」
我伸手搭着他臂膀。「你先休息,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我感觉自己成了矿工。
总共十一人,九个士兵加上闵肇与我,一群人挤进逃生隧道,戴上头灯开始挖掘。
下午动工时还觉得湿冷,现在却变得好像蒸汽房。
士兵们轮流上阵,每次三人挖掘、清运,其余人休息。闵肇与我检查开通部分,试着预防崩塌。我们从食堂搬桌子过来迭高,顶着隧道顶部避免沙石掉落。
虽然有进度,但远远不够,我感觉得出来,但还能怎么办?
一天过后,我洗去浑身脏污,彷佛身体最后的气力也随水流逝。
或许不该参与挖掘,为了胎儿着想要休息才对。可是话说回来,出不去的话,一切都无所谓了。
挖掘进度一天比一天慢,但我们坚持下去。临时拼凑出来的镐和铲不规则地铿铿锵锵,交织出逃离地底的最后乐章。
坐在昏暗地道内,汗水沿着头发滴落,我心里不停祈祷:一丁点也好,命运是否可以稍微眷顾我们一次、帮助我们一次?
工具发出的声响停了下来。我也听见了,是地鸣。接着脚下开始晃动。
我太过疲惫,起初反应不过来,脑袋像个泥潭翻搅,慢慢回神后才惊觉眼前什么情况。
迭高的桌子四周喷出粉尘。地震了。
又或者是第二次小行星撞击。
隧道里叫声此起彼落。我勉力想起身,双腿却支持不住,好像没跟着醒来。我拄着拿桌角充当的拐杖,好不容易才站稳。
隧道金属墙吱吱嘎嘎叫着,如同野兽般扭动挣扎,接着冒出裂痕。
另一端的头灯光线消失。
为什么?
怎么看不见了?
附近一根金属管发出刺耳摩擦后爆开,往一个士兵头上喷出碎石,灯被砸破了。
光灭了。因为灯都坏了。
我抬头,瞬间看见洞顶金属板左右分开,石头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