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詹姆斯
子弹撕裂了仓库铁卷门,击碎放置食物饮水建材的货架。补给品从天而降,散落在通道,乍看以为是婚礼用的彩色纸片。
我跑向丹佛斯的妻儿一把搂住,往后推到邻近走道内,蹲下来挡在他们和外墙之间。
「停火!」我拿起无线电大叫。「詹姆斯.辛克雷呼叫七号营部队,立刻停火,情势已经得到控制,请立刻停止攻击并后退。」
弹雨开始变得零散,双方人马都保持自制。「呼叫辛克雷博士,我们收到了指示,现在散开后退。刚才认为你们遭到攻击才会开火。」
「谢谢。」我说完就从布莱韦那儿拿了无线电,她还停在法国人的频道。
「五号营指挥官,刚才是误会。我保证我方绝对无意作战,为了证明所言不虚,我等会儿将亲自出去谈话,希望各位能够别朝我开枪。」
等待响应同时,布莱韦叫自己人确认是否有人受伤。我望向丹佛斯的家眷,两人都眼眶噙泪、十分惊恐,太太的手抖个不停。「你们先回居住区吧,妳丈夫也很快就会过去。这边不会拖太久,很抱歉不得已将你们牵扯进来。」
法国指挥官还没答复。我再启动无线电。「呼叫五号营指挥官,如果听见我刚刚的讯息,答应我走出仓库也不会攻击的话,请给个响应。」
「辛克雷博士,只要你们别耍小手段,我们就不会开枪。」
话虽如此,我还是穿上了防弹衣。一走出仓库,入目先看到钱德勒倒在雪地上,血水向外蔓延。虽然我真的真的很讨厌这家伙,但也没厌恶到诅咒他去死,还是上前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只是腿部中弹,不过呼吸很喘很浅,抬头给我的眼神像是受伤的野生动物,除了恐惧还充满愤恨。
我拿起无线电。「泉美,这边需要帮忙,一人中弹。」
接着我站在钱德勒旁边,直接朝法国指挥官那头叫着:「为了表示善意,我们会搬食物出来,不只给在场各位,还会让你们带回去。」
钱德勒的伤势没有大碍。这应该是好消息吧?日后才会知道了。
法国人吃饱喝足,加上没有子弹飞过去,态度缓和了不少。
化解他们与丹佛斯少校的心结需要时间,但我想并非不可能。大家都在饿肚子,和平共存才有得吃,明白这点应该就能放下恩怨。
局势稳定之后,终于可以让七号营援军进来。全地形越野车大灯划破夜色,高速驶向仓库。布莱韦带着自己人在铁卷门前迎接。
「他们以为有麻烦。」上尉低声说。
「的确碰上大麻烦。」
「有惊无险。」
「一开始听妳的,可能过程会顺利很多。」
「事过境迁。」
「下次得从不同角度切入。」
她挑眉。
「以后得认清别人立场未必相同,做好万全准备。」
「我非常同意。」
轻型车队最前面一辆门打开,穿着防寒衣的士兵跳下来,小跑步上前。「辛克雷博士?」
「是我。」
「有找你的长程联络,紧急讯息。」
停战后我应该回去运兵车向本部报告,只是得先帮钱德勒动手术,事实上也累得思绪紊乱了。
我爬上他那辆车,戴起无线电耳麦。「辛克雷呼叫。」
佛勒的语气凝重。「詹姆斯,你要赶快回来。」
「怎么回事?」
「埃玛有状况?」
「人还好吗?」
「暂无大碍,但……你还是尽快回来吧。」
我跑回仓库找到桂葛里、泉美和布莱韦。「我得回去七号营。」
「这边下一步计划是?」布莱韦问。
「你们搬补给品送回七号营。我找支持队两个士兵陪同,轮班开车,越野车速度比较快。」
「再来?」桂葛里问。
「布莱韦带队继续前往其他营地。无人机侦察结果就算还没出来,也已经差不多了,现在的重点是将幸存者联合起来。如果以四号营做为判断依据,其他地方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同意,」泉美说。「我想跟着去其他营地帮忙。」
「我也是。」桂葛里低声附和。他没解释理由,但我猜得到,他想让自己忙碌,顺便避免与阿瑟接触。
我朝布莱韦伸手。「谢谢妳,上尉。真的很感谢。祝妳之后好运。」
「谢谢博士。」她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便径自离开,开始分配工作。
「再过不久,我们也得对阿瑟的提案表态。你们辛苦了这么久,自然有资格表达意见,只是这话题不适合在无线电频道讨论,消息走漏的后果不堪设想。」
「我是还没认真思考过。」泉美回答。「毕竟技术面的东西远超乎我理解。詹姆斯,你是怎么想的呢?」
「关键在于动力。能产出足够动力的话,留在地球无妨,但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目前看来离开是唯一可行的选择。同时我又觉得要谨慎小心,确保不会遭到电网设计。这部分是最大的挑战。」
泉美点头。「嗯,我支持你的看法。」她咬了咬下嘴唇,表情有点矛盾。「帮我跟闵肇说一声,我会尽快回去。」
「好。」
桂葛里呆望着仓库,似乎不想参与讨论。
「桂葛里?」他缓缓点头,仍旧没正眼看我,只是伸手过来搭上我肩膀。「都好,詹姆斯,别害人类死光就是了。」
回程途中,我反复要求与埃玛通话,但每次都被敷衍过去。
经历四号营混战后,我十分疲惫,可是一点都睡不着。越野车在冰天雪地疾驰不休,我的心思也高速运转,停不下来。
我们抵达时,中央司令部地堡的坡道已经开门等候。我们用居住区墙壁材料做出了两堵墙充当气闸,避免内部热空气流失。佛勒站在内门后方。
「跟我来。」他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
佛勒快步穿越地堡外侧甬道,方向不是大家居住的隔间。
进了医务区,我马上看见了埃玛的病床。她闭着眼睛平躺在上,那一瞬间,彷佛世界上其他人事物消失。我知道佛勒讲了些什么,可是声音遥远模糊、听不清楚。我走过去床边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掐了一下,她睁眼以后嘴角微勾,面孔十分憔悴。
「嗨。」她的声音很微弱。
「怎么回事?」
「没事啊。」
「看起来不像没事。」
「就太累吧,压力──」
「无人机影像?妳看见那边的状况了?」
埃玛点点头。
「胎儿?」
「没事。真的。我休息休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