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詹姆斯
实验室内，我站在壁挂屏幕前面，朝着桂葛里、闵肇、哈利张开双手。「大家听我说。」
我点了按钮，画面切换到事前准备的图表，呈现太空站与耶利哥号连结的情境。「如果将团结号、和谐号、宁静号这几个太空站最新模块包含在内──」
桂葛里举手。「不是讨论过了吗?现在动手太晚了。」
我当没听见继续说。「可以再塞至少一百个休眠袋，运气好的话会更多。」
「我倒认为老老实实扩张船舱空间比较实际，」哈利接口说。「问题在于──」
门忽然打开，布莱韦上校探头进来。「詹姆斯，外头有人接近。」
我跟过去，桂葛里、闵肇和哈利也尾随，一行人小跑步来到九○三仓库充作军方指挥站的控制室。这里有几排桌子围着整面墙壁的屏幕，和我们在发射控制站的安排差不多。穿着冬季迷彩服的士兵对着键盘飞快打字，经常透过耳麦讲话。
主屏幕上是夜视画面，只见踏过雪地的军队看不见尽头，正朝我们逼近，不是大西洋联盟，车辆是亚特兰大生还者带来的型号。
「目前估计有两百辆，」布莱韦报告。「从西边过来。」
「上校，叫醒所有士兵，后备的也要。全副武装，要守好军械库。」
她没看我便直接说：「报告，这些都办妥了。」
「上校，」一名技术员叫着。「发现北方又有部队接近，现在接到屏幕上。」
北边来袭的运兵车数量少得多，不到西侧一半，全都隶属亚特兰大。
「南边和东边?」布莱韦问。
「报告，目前没有发现。」
「无人机开到最高速。」
「遵命。」技术员回答。
佛勒与尔斯这时候冲了进来。「现况报告。」部长高声下令。
「不是超级大派对的话，就是准备开打了。」哈利说。
布莱韦严肃回应。「推测为敌军的部队从西面和北面接近，预估三十分钟后抵达，目前无法准确判断兵力。」
尔斯瞪着屏幕。「钱德勒──」
「想必是他搞的鬼。」我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第三班一小时后上岗，而且人员资历也最浅。」布莱韦解释。「现在是我们防守最弱、最容易被突袭的时机。」
「西边哨点回传红外线影像。」技术员又叫了。
画面切换，每辆装甲运兵车轮廓内只有两个模糊橘红色光点，其余部分都是深蓝。没有温度，代表是空的。
「红外线能穿透运兵车外壳吗?」佛勒问。
「报告长官，可以。」布莱韦回答。「如果里面有人，现在应该会发亮。」
「除非对方做了隔绝处理。」我不禁提防起来。「钱德勒知道我们的无人机有红外线，或许想了什么办法骗过仪器。」
「报告，」技术员大叫。「南边有部队接近!」
画面再切换，这次是夜视影像，至少三十辆卡车，体积差不多是运兵车的两倍，穿越雪地时，后面的帆布还迎风摆荡，怎么看里面都不可能藏着人，否则到达之前都会先冻死。我认得这些卡车，产地是中国，太平洋联盟用它从海岸运输人员和补给到南方营地使用。
「报告，东边也有。」技术员继续示警。
东侧一样是太平洋联盟的车辆，以轻装甲和多用途车为主，不同的是这支部队将车辆分散成十几条线包围过来。
镜头回到南边车队，与北侧是同样状况，卡车里头只有两个驾驶的热点，后面根本没人，至少看上去是空的。
东边也很快传来影像，这里的车子有人了，每辆载着四到六个。
「给我生命讯号估计。」布莱韦下令
「是，长官。」
她走到房间角落，佛勒、尔斯、桂葛里、闵肇、哈利和我自然跟了过去。
「报告，」技术员朝她说。「各团团长询问如何部署。」
「中士，请他们先待命。」布莱韦转头望向我们。「如何应对?」
没人搭腔，我就先开口。「先想想钱德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报复吧。」佛勒立刻顺着说。「想拉下你和我。」
「但他不可能用这个理由拉拢到太平洋和亚特兰大的人。」
「抽签吧，」桂葛里点着头说。「抽签这件事成了两方人马除掉我们的动机。加上宇宙飞船、发射站以及休眠装置已经完工，在他们看来，我们已经没用了。」
「所以他们还需要一样东西。」我接着说。「就是工厂。他们需要3D打印机和里面的材料，才能制造太空舱。」
「不是可以用已经放进发射环的太空舱吗?」哈利问。「已经足够……多少?七千还是八千人移民晓神星了吧?」
「那只有他们人口的一半，」我回答。「他们也不愿意放弃太多人。而且除了设备，他们还想取得主导权，无论在地球还是在晓神星，基本上就是权力斗争。」
「亚特兰大和太平洋联盟总共带了多少兵力过来?」哈利问。
「无法确定，」布莱韦回答。「估计是五、六千人，年龄可以作战的平民也有两千多。」
「反观……」哈利缓缓吐出这句。「我们呢，大西洋联盟军有……四百?五百?」
「四百出头而已。」布莱韦附和
「对方最多能有八千。」哈利的眼珠子在大家身上转了一圈。「我们连子弹都没八千颗吧?」
布莱韦和尔斯都没讲话，由此可见哈利还真的说中了。
「也用不到那么多弹药，」佛勒说。「正面冲突不可行，必须以智取胜，而且再不赶快就来不及了。就是这样我才没办法成为航天员，只是NASA署长，」他叹息。「我的个人强项是详细计划，而不是快速反应。」说到一半，佛勒眼睛瞟向我。「得靠你了，詹姆斯，就像第一次接触任务和谷神星战役那样，这大概也是地球的最后一战，我现在委任你全权指挥。」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我口干舌燥，暗忖不能败给压力。正要聚精会神时，忽然一个技术员又嚷嚷起来。「长官，战力估计报告出来了，北边四百、东边七百，西边一千、南边一百。各方向预计四十分钟后交战。」
「明白了，中士。」布莱韦说完又望向我。
我深呼吸，试着收敛思绪，事有轻重缓急。「对方的兵力远比我们以为的少，先假设车子很多只是障眼法，尤其他们应该很清楚抵达之前，最晚半小时内一定会被侦测到。必须针对他们的目的来应变，我认为佛勒说得没错，对方想要的是工厂，再来杀光仓库内所有人，也能减少船位需求。」
我伸出手指。「第一优先是决定战场。仓库在工厂北边，两栋建筑物之间有五十英呎的走廊。再来，仓库东边是太阳能农场。」
「全部防守的话面积太大。」布莱韦提醒。
「除了面积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就算勉强守住，胜利恐怕还是会落入对方手中。我们的存粮能撑两星期吗?」
布莱韦蹙眉。「够是够，但很吃紧。」
「那代表他们封锁外面就能赢。」
大家一瞬间沉默了，不过我恍然大悟。「钱德勒也不是笨蛋，不太可能硬碰硬，还有我们没考虑到的因素。」
「例如?」佛勒问。
我的脑海自然而然浮现控制站那里的两具遗体。是否有关联?是钱德勒计划的一环?但关系如何成立?
再来是之前很多车子的无线电被偷走，这对钱德勒有什么帮助?我们不用无线电通讯，他们或许会用到，但数量未免过多。
「长官，」技术员叫着。「是否启动地雷?」
布莱韦以眼神询问我。
「先不要。对方应该也知道有地雷，会想尽办法拆除。我倒是有别的法子。」
「要派遣部队吗?」布莱韦问。
「军力聚集在工厂，仓库四个入口派驻最低限度人力。」
扩音器响了，真没想到居然会是里察.钱德勒的声音。
「以下是大西洋联盟执行委员会的会议录音。」
「关掉!」布莱韦喝道。
「报告长官，不是我们的系统。」
技术员没说错，仔细一听会发觉钱德勒声音虽大，却像是蒙着什么东西，而且是从天花板上穿透进来。
「我听完实在太震惊，立刻就离席了。之后冒着生命危险，费尽心思将这段录音播送给大家知道，因为这个秘密，关乎各位的生死存亡。」
「佛勒，你用仓库的扩音系统演讲，设法打乱钱德勒的话术。」
他立刻跑向通讯站。布莱韦又提议。「不然我们切断电源?」
这么一提我就串了起来。「没用，这是车用无线电扩音器，他们偷走了一大堆、藏在仓库各个角落，就是为了今天。上校，妳重新调派一队人去搜出这些扩音器，找到就敲坏，可以请平民加入帮忙。」
我总算摸透钱德勒的计划，他就是希望我们自乱阵脚、切断总电源，等电灯和暖气都没了，居民会在黑暗寒冷之中更容易受到言语蛊惑。
他的声音继续从墙外传来。「我希望大家听完以后，只要还有反抗能力的人就赶快挺身而出，先将仓库夺回人民手中。援军就在外面等候，我们不会让各位留在地球等死。」
但佛勒的声音立刻盖过去，讯息十分明确。「九号营居民请注意，我们遭到侵略，敌军正在逼近，随时准备交战。对方意图采取围城战，已经展开行动了。方才各位听到的广播，其实是敌人的政治宣传，想制造内讧、渔翁得利，如果我们中计就会万劫不复，希望大家能够一致团结、齐心抗外。」
外面的扩音器传来第一段会议录音。
钱德勒：现况就是不可能将所有幸存者带上船。那你的看法是?请教各位要如何选择带谁走，留谁在地球等死?
佛勒：抽签。
我望向桂葛里、闵肇和哈利。「去查监视器画面，找出是谁把无线电扩音器藏在仓库里，他们就是内奸。」
钱德勒：抽签?意思是随机决定谁能活，运气不好的就去死?
佛勒：对，随机决定。用计算机程序的随机数数字，对应人员名单。
录音内容其中一方是佛勒对我们有利。他的声音同时从仓库扩音器传出，音色几乎一样，语句却全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身后传来卫兵说话声。「孩子，这边不能随便进来。」
「我──我找詹姆斯，他太太，宝宝──」是山姆。
「长官，」技术员站起来大叫。「有人侵入了仓库!」
一块小屏幕显示出工厂外状况，我也看见了，敌人已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