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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法参加摇摆舞比赛了，海伦，我胃痛。我来帮你调一杯尤比克!马上恢复旺盛精力。请依指示服用，尤比克能迅速缓解头痛胃痛。谨记：尤比克取得方便，需避免长期服用。
反通灵师蒂比.杰克森阵日被迫处于不自然的悠闲状态下，她通常会睡到中午。植入她脑中的电极会不断刺激她进入极快速动眼期的睡眠，所以了，就算包覆在高支精梳棉的被单下，她仍然有不少事待办。
在此时，人工引导梦境中的主角人物，是霍立斯旗下一名灵量超强的神秘通灵师。遇上他，太阳系的反超能师不是放弃，就是铩羽而归。在一连串的淘汰之下，制衡这名通灵师的任务便落到她身上。
「有妳在附近，我没办法发挥。」朦胧中，她的对手这么说。对方脸上露出凶恶愤恨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只精神有问题的松鼠。
蒂比在梦里回答：「也许你对你自我系统的定义缺乏真正的界线。你下意识建构出来的个性不够稳固，而且不受自己控制。所以你才会觉得受到我的威胁。」
「妳不是保己机构的员工吗?」霍立斯的通灵师说道，紧张地四下张望。
「要是你真如宣称的那样灵量高强，」蒂比说：「你读我的心就知道了。」
「我没办法读每个人的心，」那名通灵师说：「我的能力消失了。我让我弟弟比尔告诉妳。来，比尔，和这位女士说一下。你喜欢这位女士吗?」
比尔和他身为通灵师的哥哥长得很像。他说：「我还满喜欢她的，因为我是读心师，而她没办法抵销我的能力。」他拖着脚步，咧嘴露出洁白平整的牙齿。「我，不具备这美丽的外形，在仪表上受了造物者的欺弄1……」他顿了一下，皱起眉头。「接下来呢，麦特?」他问他哥哥。
「……畸形，粗陋，尚未完成一半即被提前送进这活生生的世界里来2……」长得像松鼠的通灵师若有所思地搔着皮肤。
「对，就是这样。」预知师比尔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如此的蹩脚古怪，踱过狗的身边的时候狗都要对我狺狺而吠3。』莎士比亚的《理查德德三世》。」他告诉蒂比。
两兄弟都咧着嘴笑开来，他们连门牙都磨得平平的，彷佛他们靠吃生种子维生。
蒂比说：「那是什么意思?」
麦特和比尔异口同声地说：「是我们要收拾妳了。」
视讯电话响起，蒂比醒了过来。
她浑身无力，摇摇晃晃地走向电话，眼前还漂浮着彩色泡泡。
蒂比眨眨眼，拿起话筒说：「喂。」
她看到时钟，心想，天哪，好晚了。我都要变成植物人了。
屏幕上出现葛伦.朗西特的脸。「你好，朗西特先生。」她站在视讯电话的镜头外，说：「要派工作给我?」
「啊，杰克森太太，」朗西特说：「能找到妳真好。我派乔.奇普带一组十一名成员的队伍出重要任务。我们一直在检视每个人的资历。乔觉得妳状况不错，我倾向同意他的见解。妳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过来?」他的语气显得十足乐观，但在小屏幕上看来，他的脸看来却是焦虑憔悴。
蒂比说：「参加这项任务，我得住到……」
「没错，妳得准备行李。」他语带责备，「我们本来就该随时准备妥当，这是这个行业的规矩，不能打破，尤其是像这样有时间考虑的案子。」
「我已经准备好了，十五分钟内就可以进纽约办公室。我先生上班去了，我只要留张纸条给他就好。」
「嗯，那好。」朗西特看来有些心不在焉，可能已经在读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了。「再见，杰克森太太。」他挂断电话。
蒂比心想，真是个怪梦。她匆匆解开睡衣钮扣，连忙回到卧室换衣服。比尔和麦特说那几句台词是从哪里来的?她想起来了，是《理查德德三世》。她一并想起那对兄弟平钝的牙齿、犹如球形门把般发育欠佳的脑袋，和那两颗相仿脑袋上杂草似的红色头发。她发现，我好像从来没读过《理查德德三世》。就算读过，也是在好几年前，在我小时候。
妳怎么可能梦到妳不熟知的台词?她心想。说不定真有个通灵师在我睡着时侵入我的意识。要不，也可能是通灵师和预知师两人协力，如同我在梦里看到的一样。我应该去公司的研究部门问问，看霍立斯会不会碰巧雇用了一对叫做麦特和比尔的兄弟。
怀着困惑不安的心情，她以最快的速度着装。
葛伦.朗西特往后靠坐在他的尊荣大椅上，点了一支来自哈瓦那的奎斯达瑞顶级雪茄，按下对讲机按钮，说：「佛里克太太，开一张金额一百保币的奖金支票给GG.爱许伍德。」
「好的，朗西特先生。」
他看着GG.爱许伍德心神不宁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踱步，双脚喀答答地踩在实木地板上。朗西特说：「乔.奇普似乎不能告诉我她有什么能力。」
「乔.奇普是个笑话。」GG说。
「为什么这个小派能回到过去，怎么其他人办不到?我猜这应该不是一种新的能力，你们这些探子该不会是以前不知道，直到现在才发现?不管怎么说，保己机构雇用她很奇怪，这是一种超能力，不是反超能。我们忙着经营……」
「就像我解释过的，乔在测试报告上也指出了，她足以让预知师从这行消声匿迹。」
「但那只是附带效果。」朗西特闷闷不乐地想了想。「乔认为她很危险。但我不知道理由。」
「你有没有问他原因?」
朗西特说：「他和平常一样含糊带过。乔从来不讲原因，他靠的是本能。可是他又想把她带进米克的任务里。」他翻阅放在他办公桌上的人事档案。「叫乔进来，我们看看他的十一人小组是不是到齐了。」他看看腕表。「他们现在应该都到了。我要当面告诉乔说他疯了，如果这个叫做派翠西亚.康利的女孩这么危险，他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进十一人小组里，不是吗，GG?」
GG.爱许伍德说：「他们两人间有暧昧。」
「哪种暧昧?」
「性爱方面的暧昧。」
「乔没有性爱人生。妮娜.傅立德前几天才读过他的心思，他穷到连……」这时办公室门打开，他停了下来。佛里克太太带着GG的赏金支票，蹒跚地走进来请朗西特签名。「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出米克的任务。」朗西特在支票上潦草签下名字，说：「这么一来，他可以就近监视她。对，他也要去，不管是不是已经和客户谈妥，他还是要去测量灵量。我们必须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样的敌手。谢谢妳，佛里克太太。」他挥手让她离开，把支票递给GG.爱许伍德。「假如我们不测量灵量，然后发现气场太强，我们的反超能师应付不了，到时是要怪谁?」
「怪自己。」GG说。
「我早告诉过他们，十一个人不够。我们派出精锐部队，尽最大的能力。毕竟，史坦顿.米克来找我们可是件大事。我惊讶的是，像米克这样有钱有势的人竟然这么短视，这么寒酸。佛里克太太，乔在外面吗?乔.奇普。」
佛里克太太说：「奇普先生和几个人在外侧办公室。」
「总共有多少人，佛里克太太?十个?十一个?」
「大概就是那么多人了，朗西特先生，顶多差一或两个。」
朗西特对爱许伍德说：「就是我们那支队伍了。在他们前往月球前，我要和他们所有人一起见个面。」他告诉佛里克太太：「让他们进来。」他用力吹了一口绿色包装的雪茄。
她迂回地退出去。
「我们知道，」朗西特对爱许伍德说：「他们的个人表现都很好。档案上都记录得很清楚。」他再次翻动桌上的档案。「但是集体行动呢?他们在一起能产生多大的反超能气场?你自问看看，GG。这才是真正该问的问题。」
「我想，时间到了就知道。」GG.爱许伍德说。
「我在这一行很久了。」朗西特说。几个人从外侧办公室走进来。「这是我对当代文明的贡献。」
「说得好，」GG说：「你是捍卫人类隐私的警察。」
「你们知道雷蒙.霍立斯是怎么说我们的吗?」朗西特说：「他说，我们试图逆转时间。」他看着陆续走进办公室的员工，他们彼此站得很近，都没有说话，在等他开口。他悲观地想，多么良莠不齐的一群人啊。一个身材细瘦的戴眼镜女孩留着柠檬黄色直发，头戴牛仔帽，身穿黑色短披风搭配短裤，那应该是伊笛.多恩。另外一名年纪较长的漂亮女郎皮肤颜色较深，有迷离的双眼，身穿丝质纱丽搭和式宽腰带和一双短袜，她叫法兰西什么的，有思觉失调倾向，相信来自猎户座参宿四星上的智慧外星生物不时会降落在她住的公寓屋顶。接着是个一头鬈发有如羊毛的男孩，他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团高人一等又愤世嫉俗的气质，朗西特从来没见过这个穿花罩衫配弹性灯笼裤的家伙。他一个一个看过去，总共有五男五女。还有人没到。
小派，派翠西亚.康利──那个像一团火一样的女孩──走在乔.奇普前面，也进了办公室。第十一名成员到了，这支队伍全员到齐。
「妳时间抓得正好，杰克森太太。」他对一名三十多岁，有些男性化，一身沙棕色皮肤的女人说话。杰克森太太穿着人造骆马皮长裤，搭配着灰色大学T恤，上头印的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头像已经褪了色。「妳准备的时间比其他人少，因为我最晚通知妳。」
蒂比.杰克森露出一个苍白的沙棕色微笑。
「你们当中，有些人我认识。」朗西特说完话，站了起来，打个手势要大家找椅子坐，有必要的话，抽烟也没关系。「比方说妳，多恩小姐。奇普先生一开始就挑中妳，因为妳在S.道尔.梅里朋的案子上表现出色，最后虽然失败，但错不在妳。」
「谢谢你，朗西特先生。」伊笛.多恩说话的声音微弱又害羞，她胀红了脸，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墙壁。「很荣幸能成为这支新队伍的成员。」她不甚确定地补充了一句。
「你们哪一位是阿尔.汉蒙?」朗西特看了看档案，问道。
一名高得出奇、垂着肩膀，长脸上表情温和的黑人做个动作，表明自己的身分。
「我以前没见过你。」朗西特看着阿尔.汉蒙档案上的数据。「你在反预知的项目得分最高。我真该早点认识你。你们当中还有谁是反预知师?」另外三张脸孔抬了起来。「你们四位，」朗西特说：「你们肯定要和GG.爱许伍德刚找到的新人密切合作，她破解预知师的手法前所未闻。也许康利小姐可以亲自描述一下。」他朝小派点个头后──竟发现自己站在第五大道一家稀有硬币商店的橱窗前，正在研究一枚没有流通的美国金币，考虑是否负担得起，能否将这枚金币纳入自己的收藏之列。
什么收藏?他惊讶地想，我又不收集钱币。我在这里做什么?我在橱窗前流连了多久，我本该在办公室里监督──他不记得自己平常在监督什么事了。某种生意，和具备特殊能力、才华的人有关。他闭上眼睛，试图专心思考，这才发现，不，我已经放弃那个生意了。因为我去年心脏病发，不得不退休。但他记得他刚刚还在那里，才几秒钟以前。在我办公室里和一群人谈新的行动计划。他闭上眼睛，茫然地想，我建立的一切都消逝了。
张开眼睛时，他再次回到办公室里面对着GG.爱许伍德、乔.奇普和一名皮肤晒得黝黑，极其吸引人的女孩。他不记得这女孩的名字。他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四个没别人在，他莫名地感觉到怪异。
「朗西特先生，」乔.奇普说：「这位是派翠西亚.康利。我们喊她小派。」
女孩说：「真荣幸，终于见到你了，朗西特先生。」她笑着说话，双眼闪耀着雀跃的光芒。朗西特不知道原因何在。
乔.奇普这下反应过来了，她干了某件事。「小派，」他大声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状况不一样了。」他惊愕地环顾办公室，这地方看似和往常相同，地毯太抢眼，太多无关的艺术品，墙上挂着缺少艺术价值的原版画作。葛伦.朗西特没变，一头蓬乱的灰发，沉思时满脸皱纹。他直视乔的目光──也一样困惑。GG.爱许伍德站在窗边，穿着他招牌的桦树皮色长裤，打着麻绳腰带，透明上衣和火车司机戴的高帽子。他冷漠地耸肩。显然没看出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一样。」小派说。
「一切都不一样了。」乔对她说：「妳一定回到过去，把我们引导到不同的路径上了。我没办法证明，也没办法确切说出哪里不同……」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争辩家里的琐事。」朗西特皱起眉头。
乔吃了一惊，说：「家里的琐事?」接着，她看到小派在套指头上的镶玉银戒。他想起，这只戒指是他帮忙挑的。他心想，是在我们结婚的两天之前，也就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尽管，他当时经济状况十分拮据。当然了，多亏了小派的薪水和理财头脑，现在情况不同，已经彻底改变了。
「总之，我们继续。」朗西特说：「我们每个人都该自问史坦顿.米克为什么把业务交给其他保己机构，而不是我们。照理来说，我们应该要拿下合约才对。我们不但是这行的顶尖好手，公司又位在纽约，正是米克通常会做的选择。你有什么看法，奇普太太?」他充满期待地看向小派。
小派说：「你真的想知道吗，朗西特先生?」
「没错。」他用力点头。「我非常想知道。」
「是我做的。」小派说。
「怎么做?」
「运用我的天赋。」
朗西特说：「什么天赋?妳没有天赋，妳是乔.奇普的老婆。」
GG.爱许伍德在窗边说：「妳来这里找乔和我共进午餐。」
「她有天赋。」乔说。他试图回想，但记忆非常模糊，而且越思考越想不起来。他思忖，那是在另一个时空。在过去。此外，他想不出别的线索，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他心想，我妻子很独特，她可以做到地球上再没别人能办得到的事。但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没在朗西特事务所工作?一定有哪里不对。
「你检测过她的能力吗?」朗西特问他：「毕竟这是你的工作。听你的语气这么确定，你应该检测过了。」
「我不确定。」乔说。他告诉自己：但我相信自己的妻子。「我去拿我的检测器材，看看她散发的是哪种气场。」
「喔，少来了，乔。」朗西特气恼地说：「如果你太太有天赋或反超能的能力，你早在一年前就该检验过了，而不是现在才发现。」他按下桌上对讲机的按钮。「人事部吗?我们有没有奇普太太的档案?派翠西亚.奇普?」
对讲机另一端停了一下，回复：「没有奇普太太的档案。会不会是用她娘家的姓氏?」
「康利，」乔说：「派翠西亚.康利。」
对方又停了一下，才说：「有关派翠西亚.康利小姐，我们有两笔数据，一份是爱许伍德打听到的报告，另一份是奇普先生的测试报告数据。」这两笔资料从对讲机的印纸槽里慢慢送出来，落在办公桌上。
朗西特审视乔的报告，怒气冲冲地说：「乔，你最好看看这个，过来。」他用手指着报告，乔走过去，看到下面画了线的两个叉记号。他和朗西特对看了一眼，接着看向小派。
「我知道上头写什么。」小派四平八稳地说：「『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测试结果显示，其具有独特的反超能气场。』」她全神贯注，显然是想记起确切的用语。「『足以……』」
「我们确实拿下了米克的那纸合约。」朗西特告诉乔.奇普：「一支十一名反超能师组成的队伍进到我的办公室，然后我建议她──」
乔说：「建议她让队友见识她的能力。她也做了。她确实展现了能力。我的评估完全正确。」他的手指滑过报告最下方的危险记号。「我的妻子。」他说。
「我不是你的妻子。」小派说：「那个我也改掉了，你想要复原吗?一丝不改，连细节都不动?那样你们的反超能师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喔。不过，另一方面来说，他们反正也察觉不出什么……除非其中有人和乔一样还保留着残余的记忆。但是，到了现在，记忆也该消失了。」
朗西特犀利地说：「我想要拿回米克的合约。这是最基本的。」
「我说我找对人，就是找对人了。」GG.爱许伍德的脸色灰败。
「你真的带了个人才回来。」朗西特说。
对讲机响了，佛里克太太嘎吱、苍老的声音说：「朗西特先生，有一群反超能师想见你，他们说你要他们过来执行一项共同任务。你有时间吗?」
「叫他们进来。」
小派说：「我要留着这个戒指。」她展示那枚镶玉银戒。她和乔在另一个时空一起挑了这枚戒指，而她选择保留下来。他不知道她是否还留下了其他证据。他希望没有，然而他很机伶，什么也没说。最好连问都别问。
办公室门打开，几名反超能师两两一组走进来，在迟疑地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先后面对朗西特的办公桌坐下。朗西特看着他们，接着翻看桌上杂乱的档案。他显然想知道小派是否变动了他的小组成员。
「伊笛.多恩，」朗西特说：「是的，妳来了。」他看着她，接着看向她身边的男人。「汉蒙。好，汉蒙。蒂比.杰克森。」他探询地瞥了她一眼。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杰克森太太说：「你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准备，朗西特先生。」
「强恩.伊尔德。」朗西特念道。
一头羊毛般乱发的青少年咕哝一声当作回应。乔注意到，他的傲气似乎消退了些，这男孩现在看起来比较内向，甚至有些烦乱。乔心想，如果能探究这男孩还记得些什么──或这些人还有什么个别或共同的记忆，一定会很有趣。
「法兰西.斯班尼西。」朗西特说。
那名一身深色肌肤，宛如吉普赛女郎的亮眼女人用紧绷的语气说：「朗西特先生，在几分钟前，就是我们等在外侧办公室时，有个神秘的声音出现，对我说了一些事。」
「妳是法兰西.斯班尼西?」朗西特耐心地问她。他看似比平常更累。
「正是我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斯班尼西小姐的声音充满自信。「我可以把那个声音告诉我的话告诉你吗?」
「再等等吧。」朗西特说，接着看了看个人档案。
「一定得说出来。」斯班尼西小姐大声说。
「那好吧，」朗西特说：「我们先休息几分钟。」他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锭安非他命，没喝水直接吞下去。「让我们来听听那个声音对妳说了什么，法兰西.斯班尼西小姐。」他瞥了乔一眼，耸耸肩。
「有人，」斯班尼西小姐说：「刚把我们，把我们所有人搬到另一个世界。我们住在那里，以居民的身分在那里生活，接着，一个巨大、广纳一切的作用把我们带回到这里，也就是我们原来的宇宙。」
「那就是小派了。」乔.奇普说：「派翠西亚.康利。她今天刚进我们公司。」
「帝多.阿波斯多斯，」朗西特问道：「你来了吗?」他拉长脖子环顾坐在办公室里的人。
一名蓄山羊胡的秃头男人指了指自己。他穿着老式的金属质感长裤，然而不知怎么着，看起来竟有些时髦。也许这要归功于他那袭藻绿罩衫上鸡蛋大小的扣子。总之，他散发着超乎众人的尊贵气质，给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唐.丹尼。」朗西特读出名字。
「在这里，长官。」回应的是一声充满自信、宛如暹罗猫叫的男中音。这声音来自一名身型修长，态度诚挚，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摆在膝头的男人。他的长发用发带束起，身穿人造纤维的仿阿尔卑斯山区少女洋装，下半身搭配的是牛仔护腿套裤和凉鞋。
「你制衡的是赋予生气的超能师。」朗西特看着档案说：「我们当中唯一的一人。」他对乔说：「我怀疑他是否派得上用场，也许我们应该换上另一名反通灵师──反通灵师越多越好。」
乔说：「我们必须面面俱到。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状况。」
「大概吧。」朗西特点点头。「好吧，山米.孟度。」
一名脑袋犹如过小的甜瓜，鼻子塌扁，身穿及地长裙的年轻人举手回应。他的手不自主地抽抖，乔觉得这是贫血造成的结果。他认识这个人。孟度的外表比他实际年龄年轻好几岁，他的身心成长在很久以前便停止了。基本上，孟度的智商和浣熊差不多，能够走动、吃喝、自己洗澡，甚至──勉强能够──说话。然而，他的反通灵能力十分可观。有一次，单自己一个人，他便阻挡下S.道尔.梅里朋。事后，公司的内部杂志还连续报导了好几个月。
「喔，是了，」朗西特说：「终于轮到温迪.莱特了。」
一如往常，乔一有机会便会偷偷看着这名他理想中的情妇甚或妻子的人选──前提是，如果他真能追得到手。温迪.莱特与众不同，看来不像出生自任何血肉之躯。在她附近，乔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油腻多汗、教育程度低落，而且肠胃咕噜作响，呼吸还带着嘶嘶声。有她在身边，他会注意到维系自己活命的生理机制，注意到，在自己体内，有具如同肠道阀门压缩机风带的机械轧轧地面对终将失败的任务。看到她的面容，他会发现自己的脸孔不过是一张矫饰的面具;而她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上不了台面的发条玩具。她浑身上下的色彩细致微妙，暧暧内含光。她那双灵动的绿眸面对一切都不会流露出情感，他从未在她眼中看到恐惧、厌恶或蔑视。凡她所见，她一概接受。她一向冷静。但除此之外，让他难以忘怀的是她的坚毅、淡定和冷静，她不像会疲倦，也不像会生病或老化。她可能有二十五、六岁，但是他无法想象她更年轻，当然更无法想象她更年长的模样。她对自己和外在现实社会，都有着十足的掌握。
「我在这里。」温迪柔和平静地说。
朗西特点点头。「那么只剩下福瑞德.泽夫斯基。」他凝视着一名浑身上下没半两肌肉、有一双大脚、看来古怪的中年男子。这个男人把黏糊的头发往下梳，皮肤灰暗，更特别的是他的喉节格外突出。在今天这个场合，他决定穿上狒狒屁股颜色的宽松直筒长洋装。「一定就是你了。」
「你说得对。」泽夫斯基笑着说：「不简单吧?」
「天哪。」朗西特边叹边摇头。「嗯，为了安全起见，队伍里必须有一名反动力超能师。就你啦。」他扔下文件，寻找他的绿皮雪茄。他告诉乔：「再加上你和我就成军了。你还要做最后的调度吗?」
「我很满意。」乔说。
「你认为这群反超能师是你能找到的最理想组合吗?」朗西特专注地看着他。
「是的。」乔说。
「好到足以对抗霍立斯的那些读心师?」
「没错。」乔说。
但他知道这回答与事实相反。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这说来不理性。原则上，十一名反超能师的气场应该会是很强大的规模，然而──
「奇普先生，我可以私下和你谈一下吗?」穿着金属光泽长裤的秃头胡子男阿波斯多斯拉住乔的手肘。「我可以和你讨论一下我昨晚的经历吗?我在催眠状态中，好像和一或两名霍立斯先生的手下有接触，其中一个是通灵师，和他们一名预知师合作。你觉得我该告诉朗西特先生吗?这重要吗?」
乔.奇普犹豫地看向朗西特。后者坐在他钟爱的昂贵皮椅上，正要点燃他的哈瓦那雪茄。朗西特脸上的肌肉下垂，看起来累透了。「不必，」乔说：「算了。」
「各位女士先生，」朗西特拉高音调压过四周的杂音，说：「你们这十一位反超能师，加上乔.奇普、我本人和我们客户的代表人柔伊.渥特，总共十四人即将前往月球。我们搭自己的飞船过去。」他掏出时代错置的圆形金怀表看了看。「三点三十分。普拉特福二号飞船会在四点钟从屋顶机场起飞。」他合上表，收进丝质宽腰带下，说：「嗯，乔，不管如何，我们都一头栽进这任务里了。我希望能有当地的预知师先帮我们看看未来。」担忧、不可能卸下的负担、重责大任加上岁月，都让他的脸孔和语气随之下沉。
译注
1 引自梁实秋译《莎士比亚全集》。
2 引自梁实秋译《莎士比亚全集》。
3 引自梁实秋译《莎士比亚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