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前所未有的修容体验，爱怜男士脸蛋现在正是时候。
瑞士制尤比克铬元素自我无限修复刀锋，终结剃胡刮伤的日子。
试试尤比克，疼惜你自己。警语：请依指示使用，务必当心。
「欢迎来到月球。」柔伊.渥特小姐兴高采烈地欢迎大家，戴上红色三角形眼镜后，她快活的眼睛显得更大了。「豪德先生要我代表他跟在场的各位问好，我们尤其要感谢葛伦.朗西特先生让事务所──以及各位──来协助我们。这处地下旅馆的设计人是豪德先生极具艺术天分的妹妹拉达，距离豪德先生深信遭到侵入的研究机构直线距离大约两百七十五公尺。各位齐聚在此，应该已经制衡了霍立斯手下人员的灵量，想到这里，我们便不由得开心。」她停了一下，环视众人，问道：「请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乔.奇普正在架设测试器材，没听她说话。客户虽然事先说好不做测试，但他仍然打算测量整个环境的灵量。这是方才从地球过来的一小时行程间，他和葛伦.朗西特的共同决定。
「我有问题。」佛瑞德.泽夫斯基举起手说。他咯咯笑：「洗手间在哪里?」
「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拿到一份迷你地图。」柔伊.渥特说：「上头会标示。」她朝死气沉沉的女助理点个头，后者开始发放色彩鲜丽纸张光滑的地图。「这间套房，」渥特继续说：「附设有厨房，里头的设施一律免费，不需要投币。显然，打造这处生活空间耗费了巨资，宽敞的空间足供二十人使用，有内建的空气调节、暖气、供水和超乎寻常数量的食物选择。此外，这里也有闭路电视系统和高音质多声道音响系统。但后面两项设备和厨房供应物不同，需要投币才能使用。为了方便各位使用这些娱乐设施，娱乐室里设有兑币机。」
「我的地图上只有九间卧室。」阿尔.汉蒙说道。
渥特小姐说：「每间卧室都是上下铺，所以总共有十八个床位。再加上其中有五张床是双人床，以便在这里仍想睡在一起的人员使用。」
朗西特恼怒地说：「关于公司员工同床过夜这件事，我们公司有规定。」
「是赞成还是反对?」柔伊.渥特问道。
「反对。」朗西特把地图揉成一团，丢到加热的金属地板。「我不喜欢听到──」
「但是你不会留下来，朗西特先生。」渥特小姐指出重点。「你的员工一开始工作后，你不是就要立刻回地球吗?」她对他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朗西特对乔.奇普说：「你有没有测得灵量指数?」
「首先，」乔说：「我必须测量到我们的反超能师产生的气场指数。」
「你早该在旅程中测量的。」朗西特说。
「你们打算测量灵量?」渥特小姐警觉地说：「豪德先生特别禁止这么做，我早先解释过了。」
「我们还是要检测。」朗西特说。
「豪德先生……」
「这不关史坦顿.米克的事。」朗西特告诉她。
渥特小姐对她死气沉沉的助理说：「可以麻烦妳去请米克先生下来吗?」助理快步走向电梯。「米克先生会亲口告诉你。」渥特小姐对朗西特说：「于此同时，请你们什么都别做，等到他来再说。」
「我现在有数据了。」乔告诉朗西特：「是我们自己的气场，很饱满。」他心想，可能是因为小派的关系。「比我预期的高很多。」他说。对方为什么这么焦虑，不肯让我们测试?他很纳闷。到如今，这已经不是赶不赶时间的问题了;我们的反超能师已经到了，而且散发出气场。
「请问有衣橱吗?」蒂比.杰克森问道：「我们的衣服要放在哪里?我想打开行李。」
「每间卧室都有个大衣橱，需要投币才能使用。一开始，大家──」渥特小姐说着便拿出一个大塑料袋。「这些是我们提供大家的铜板。」她拿出一条条卷好的一分、五分和二十五分硬币给强恩.依尔德。「可以请你平均分配给大家吗?这是米克先生的心意。」
伊笛.多恩问道：「这里有护理师或医师吗?有时候我太认真工作时会身心失调长疹子。治疗过敏的可体松药膏一般来说都有用，但我来得太匆忙，忘了带。」
「我们的研究机构距离起居空间很近，」渥特小姐说：「里面有好几位医师，还有一间附病床的小医疗室。」
「也是要投币才能使用吗?」山米.孟度问道。
「我们所有医疗服务和设施都是免费的。」渥特小姐说。「不过要病人能证明自己确实生病。」接着，她补充道：「但是所有药品贩卖机就要投币使用。这么说吧，这里的游戏室里有镇定剂贩卖机。如果你们想要，我们大概也可以把兴奋剂贩卖机从研究机构那边搬过来。」
「迷幻剂呢?」法兰西.斯班尼西问道。「如果有以麦角菌提取的迷幻药，我的工作效率会更高。迷幻剂可以让我看见自己对抗的力量，我觉得获益匪浅。」
渥特小姐说：「我们米克先生反对任何以麦角提取的迷幻剂，他觉得那东西伤肝。如果你们自己带了，请随意服用。据我了解我们也有这种药剂，但我们不能提供。」
「妳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用迷幻剂才能产生幻觉?」唐.丹尼问法兰西.斯班尼西，「妳这辈子不就处于活生生的幻觉状态中吗?」
法兰西不为所动，说：「两天前有人造访，让我印象格外深刻。」
「我一点都不吃惊。」唐.丹尼说。
「一群预知师和通灵师爬着上等天然麻绳编的绳梯来到我窗外的阳台。他们在墙上溶出一个出入口来到我床边说话，吵醒了我。他们引用古书的诗句和无聊散文，但我听来还满愉快的，他们好像很……」她在脑子里搜索恰当的词汇。「才气纵横。其中还有一个人自称比尔……」
「等等，」帝多.阿波斯多斯说：「我也梦到了类似情节。」他转头看乔。「记得吗，我们离开地球前我跟你提过?」他的双手激动地颤抖。「有没有?」
「我也梦到了。」蒂比.杰克森说：「比尔和麦特。他们说要收拾我。」
朗西特的脸色顿时一沉，对乔说：「你早该告诉我。」
「那时，」乔说：「你……」他放弃了。「你好像累了。你心里有事。」
法兰西呛道：「那不是梦，是真正的来访。这我还分得清楚。」
「妳当然可以，法兰西。」唐.丹尼说。他向乔眨个眼。
「我做了一个梦，」强恩.伊尔德说：「但我的梦和几辆飞行车有关。我在默记车号，总计六十五辆。我到现在还记得。想听听看吗?」
「很抱歉，葛伦。」乔.奇普对朗西特说：「我以为只有阿波斯多斯有这个经历，没想到其他人也是。我……」听到电梯门滑开的声音，他停了下来，和其他人一起转头过去看。
身型矮胖，腿肥腰粗的史丹顿.米克缓步朝他们走过来。他穿着桃红色的自行车裤，粉红色牦牛皮草拖鞋，蛇皮无袖罩衫，用缎带束起染成白色的及腰长发。至于他的鼻子;乔觉得他的鼻子看起来像新德里的出租车喇叭，又软又好捏，而且抢眼。乔心想，这是我看过最抢眼的鼻子。
「各位顶级反超能大师，你们好。」史坦顿.米克夸张地张开双手欢迎所有人。「终结者到了──我所谓的终结者指的就是你们。」他的声音又高又尖，有点像阉人，乔.奇普觉得如果有一窝金属蜜蜂，发出来的声音大抵不过如此。「瘟疫藉由各种超能乌合之众的型态，降临到史坦顿.米克无害、友善的和平世界。这对在米克维尔──我们称这个美丽宜人的月球基地为米克维尔──的居民来说是多么黑暗的时刻。当然了，诸位一定已经开始工作，我知道。那是因为，只要一提到朗西特事务所，大家便知道你们是这个领域的顶尖高手。你们的表现已经让我非常满意了，只有一个小小的例外，我注意到你们的测试员还在组装他的设备。测试员，我在和大家说话的时候，你可以看着我吗?」
乔关掉他的各种波动测试仪和计量表，切断电源。
「你的注意力现在放在我身上了吗?」史丹顿.米克问他。
「是的。」乔说。
「仪器尽管开着，」朗西特命令他：「你不是米克先生的员工，你是我的员工。」
「无所谓，」乔告诉他：「我已经读取到这附近的灵量了。」他完成了任务，史丹顿.米克来得太晚。
「灵量多大?」朗西特问他。
乔说：「完全没有灵量。」
「是我们的反超能师制衡住了吗?我们的反超能气场规模更大?」
「不是。」乔说：「正如我刚刚说的，在我的仪器测试范围内没有侦测到任何灵量。我测得出我们自己的气场数据，所以我确定我的设备运作正常，我认为数据是正确的。我们散发出两千blr单位，每隔几分钟会提升到两千一。也许还会继续上升。等到我们的反超能师一起施展能力，比方说十二小时之后，数值可能会高到……」
「我不懂。」朗西特说。到了这时候，所有反超能师都围到乔.奇普身边。唐.丹尼拿起一卷波动测试仪打印出来的纸卷，检视平稳的曲线，随后把纸卷递给蒂比.杰克森。反超能师们一个接着一个静静地检视，最后一起看向朗西特。朗西特对米克说：「你怎么会以为有读心师渗透到你们这个月球基地?你为什么不想让我们正常测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他显然知道。」乔说，他很肯定。
朗西特脸上快速闪过好几种表情。他本打算和史丹顿.米克说话，但改变主意低声告诉乔：「我们回地球，立刻把我们的反超能师带回去。」
他大声对其他人说：「拿好你们的行李，我们要飞回纽约。我要你们在十五分钟内回到飞船上，我们不等迟到的人。乔，把你那些破装备收一收，如果有必要，我会帮你拿到船上──总之，我要离开这里，把你们都带走。」他再次转头面对着米克，整张脸气得通红，正要开口说──
史丹顿.米克在这瞬间浮到天花板高度，双臂僵硬地伸展开来，用金属昆虫般的嘎吱声音说：「朗西特先生，别让你的丘脑驾驭你的大脑皮质层。我们需要审慎考虑而不是匆忙行事，安抚你的员工，让我们共同努力达成共识。」他圆滚滚的身子四处飘移，缓缓地横向旋转，现在他的双脚──而不是脑袋──对准了朗西特的位置。
「我听过这招，」朗西特告诉乔：「这是自我摧毁的仿真人炸弹。帮我把大家带出去。他们刚刚切换到自动模式，所以他才会往上飘。」
这时，炸弹瞬间引爆。
滚滚浓烟夹带着恶臭，附着在破裂的四墙和地板上，遮蔽了趴在乔.奇普脚边抽搐的身影。
乔听到唐.丹尼大喊：「奇普先生，他们杀了朗西特先生。那是朗西特先生。」激动的情绪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
「还有谁受伤?」乔沙哑地问。他努力呼吸，刺激的烟雾压抑着他的胸腔。方才炸弹爆炸声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直到感觉到颈部有一股热流，他才发现自己遭到炸弹碎片割伤。
温迪.莱特虽然就在他旁边，但身影模糊。她说：「我猜大家多少都受了伤，但没有人丧命。」
伊笛.多恩弯腰察看她身边的朗西特，说：「我们可以从雷蒙.霍立斯那里找个赋予生气的超能师吗?」她的脸孔扭曲又苍白。
「不行。」乔说。他自己也弯下腰。「你错了，」他对唐.丹尼说：「他没死。」
但是趴在变形地板上的朗西特已经濒临死亡边缘。再过两或三分钟，唐.丹尼的预言便会成真。
「大家听好了，」乔大声说：「朗西特先生受伤，现在由我负责，至少暂时如此，直到我们回到地球为止。」
「假如，」阿尔.汉蒙说：「我们还回得去的话。」他拿出折好的手帕轻拍右眼的割伤。
「你们有谁随身带了武器?」乔问道。几名反超能师还像无头苍蝇似的打转，没有人响应。「我知道这违反公会的规定，」乔说：「但是我知道你们有人带了武器。先把合法性抛到一边，忘掉那些反超能师带枪工作的规定。」
好一会儿后，蒂比.杰克森说：「我的枪和行李一起放在另一个房间。」
「我的在身上。」帝多.阿波斯多斯说，他用右手握住旧式的铅弹手枪。
「如果你们有武器，」乔说：「如果你们把武器和其他东西放在别的房间里，赶快去拿。」
六名反超能师走向门口。
乔对留在原地的温迪.莱特和阿尔.汉蒙说：「我们得把朗西特放进低温贮存舱。」
「飞船上有低温贮存设备。」阿尔.汉蒙说。
「那我们把他抬到船上。」乔说：「汉蒙抬一边，我抬另一边。阿波斯多斯，你走在我们前面，如果有任何一个霍立斯的员工想阻止我们，就开枪。」
强恩.伊尔德从隔壁房间带着雷射枪回来。他问：「你觉得霍立斯会和米克先生一起在这里吗?」
「和米克在一起，」乔说：「要不就他单独一人。和我们洽谈的可能不是米克，说不定一开始就是霍立斯。」他心想，仿真人炸弹没把我们全给炸死真是奇迹。他不知道柔伊.渥特人在哪里。她显然在爆炸前就离开了，因为四处都看不见她。他纳闷，当她发现自己的雇主不是史坦顿.米克，而且她老板──真正的老板──雇我们来，为的就是把我们带到这里杀害，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可能也会杀了她。她日后不可能还有什么用处了，事实上，她根本是整起事件的证人。
这时候，其他几名反超能师也取了武器回来，等着乔的指示。以眼前的情况来说，这十一名反超能师还算镇定。
「如果我们能及早将朗西特送进低温贮存舱，」乔和阿尔.汉蒙抬着显然离死不远的老板走向电梯，一边告诉大家：「他仍然可以在半活状态中管理公司。和他妻子一样。」他用手肘按下电梯按钮，说：「电梯应该不会来。他们可能在爆炸时就切断电源了。」
然而电梯还是来了。他和阿尔手忙脚乱地把朗西特抬进去。
「有枪的三个人和我们来。」乔说：「其他人──」
「见鬼了，」山米.孟度说：「我们才不要留在这里等电梯回来。它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他一脸惊慌地往前挤。
乔厉声说：「朗西特先走。」他按下按钮，电梯门将他、阿尔.汉蒙、帝多.阿波斯多斯、温迪.莱特、唐.丹尼和朗西特关在里面。「我们必须这么做，」电梯上升时，他告诉大家：「而且，如果霍立斯的人等在上面，我们会先遭遇到。除非他们没想到我们有武器。」
「没错，毕竟有公会禁带武器的那条规定。」唐.丹尼说。
「看看他还有没有呼吸。」乔对帝多.阿波斯多斯说。
阿波斯多斯弯身检查朗西特。「呼吸很浅，」他立刻说：「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没错，有机会。」乔说。自从爆炸后，他的身心都处于麻木状态。他觉得冷而且浑身无力，耳鼓显然受了伤。他心想，我们一回到船上，把朗西特放入低温贮存舱之后，就可以发送求救讯号回纽约，给公司里的每一个人。事实上，他们还可以向所有保己机构求救。如果我们没办法起飞，他们会来营救我们。
但其实事情不可能如此发展。因为等到公会的人抵达月球时，每个困在地下层、在电梯间或在飞船上的人都已经没命了。所以真相是：他们不会有机会。
帝多.阿波斯多斯说：「你刚才大可让更多人进电梯，我们可以挤一挤，让其他几个女人进来。」他控诉地瞪视乔，激动地双手发抖。
「我们搭电梯还更有可能会暴露在敌人面前，」乔说：「霍立斯不可能没想到，爆炸后，幸存者会利用电梯逃亡，就像我们一样。这可能就是他们没切断电源的原因。他们知道我们必须回到飞船上。」
温迪.莱特说：「这话你已经说过了，乔。」
「我正在解释我的作法，」他说：「说明为什么要把他们留在下面。」
「那个新来的女孩不是有天赋吗?」温迪说：「那个皮肤黝黑，脸色阴暗，态度骄傲的女孩，小派什么的。你可以要她回到过去，回到朗西特受伤前，她大可改变一切的。你忘了她的能力吗?」
「对，我忘了。」乔差点说不出话。他的精神仍然没办法集中。
「我们回下面去，」帝多.阿波斯多斯说：「就像你说的，霍立斯的人会在地面层等我们，我们可能更危险──」
「到了，」唐.丹尼说：「电梯停下来了。」他面无血色，肢体僵硬，当电梯门自动滑向两侧时，他焦虑地舔了舔嘴唇。
他们眼前是通往大厅的电动步道。大厅远程、气流屏障门的后面就是他们的飞船。基座朝下，和来时相同。重点是，他们与飞船之间无人阻挡。乔.奇普心想，怪了。难道他们确定仿真人炸弹能够把我们全给杀了?他们的计划不知哪里出了错，先是爆炸本身，接着又没断电──还有现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
「我觉得，」在阿尔.汉蒙和乔将朗西特从电梯抬到电动步道时，唐.丹尼说：「他们的败笔，是让炸弹飘到天花板高度。那颗炸弹应该是会炸出碎片的集束炸弹，但大部分的碎片都只击中我们上方的墙壁。我想，他们以为我们在劫难逃，所以才没切断电源。」
「那要感谢上帝，炸弹当时飘到上头去。」温迪.莱特说。「天哪，好冷。这里的暖气系统一定被炸坏了。」她浑身打颤。
电动步道缓慢地带着他们前进，乔觉得他们花了不止五分钟才抵达双道式气流屏障门。乔心想，宛如爬行的速度简直是这次所有遭遇中最糟的部分，彷佛是霍立斯的刻意安排。
「等等!」他们身后有人喊叫，脚步声也传了过来。帝多.阿波斯多斯举起枪转身，随即又放了下来。
「是其他人。」唐.丹尼告诉乔，因为乔没办法转头。他和阿尔.汉蒙正在想办法让朗西特的身子通过设计复杂的气流屏障门。「他们全都到了，没事。」他挥着枪要大家前进。「快过来!」
飞船和大厅之间的塑料通道还没卸下。乔听到脚下踩出特别的闷响，心里困惑着：他们真的要让我们离开?还是说，他们在里面等我们上船?他想，彷佛有一股邪恶的力量在玩弄我们，让我们像一群没头没脑的老鼠吱吱叫到处窜?他们笑看我们的努力来取乐，然后在我们即将逃脱前收拢网子，而我们被碾压的尸体会跟朗西特一样，都扔在缓慢前进的电动步道上。
「丹尼，」他说：「你先上船，看他们是不是在等着我们。」
「如果真是那样呢?」丹尼说。
「那你就回来通报，」乔刻薄地说：「然后我们放弃，让他们把我们一并解决。」
温迪.莱特说：「叫那个小派什么的用她的超能力。」她的声音轻柔但坚定。「拜托你，乔。」
「我们先上船，」帝多.阿波斯多斯说：「我不喜欢那女孩，我不信任她的能力。」
「你既不认识她，也不了解她有什么能力。」乔说。他看着瘦小的唐.丹尼跑上塑料通道，摸索着控制飞船入口的开关，然后消失在里头。「可能救不活他了。」乔边喘着气说，朗西特似乎变得更沉重了，他几乎抬不动。「我们先把朗西特放下来。」他告诉阿尔.汉蒙。于是两人一起将朗西特放在通道的地板上。「就一个老人来说，他还真重。」乔说着又站了起来。他告诉温迪：「我会找小派谈谈。」这时候，其他人已经跟上来了，所有人焦虑地聚集在通道上。「惨败啊，」他喘着气说：「和原来料想的截然不同。谁会知道呢?这次霍立斯真的整惨我们了。」他招手要小派到他身边。她的脸上有污渍，人造纤维无袖衬衫也破了，里头的无肩带内衣依稀可见──上头有幽雅的淡粉红色百合花刺绣。毫无来由的，这个毫不相关又没有意义的感官信息却让他印象深刻。「听我说。」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直视她的双眼，而她也冷静地迎视他的目光。「妳能回去吗?回到炸弹引爆之前，然后拯救朗西特?」
「现在太迟了。」小派说。
「为什么?」
「事情已成定局，时间拖了太久。我必须在事发当下处理。」
「那妳当时为什么不做?」温迪.莱特问话的语气带着敌意。
小派看向温迪。「妳当时有没有想到?如果妳想到了，为什么不说?没有人说。」
「那么，妳不觉得自己该为朗西特的死亡负任何责任啰，妳的能力明明可以阻止这件事的。」
小派放声笑了。
唐.丹尼从飞船里走出来，说：「里头没人。」
「好。」乔向阿尔.汉蒙打个手势。「我们把他抬上飞船，放进低温贮存舱里。」他和阿尔.汉蒙再次抬起朗西特沉重僵硬的身体，一路走进飞船。反超能师们在他身边推挤，急着想进入避难所，他感觉到恐惧由内而外从他们的身体散发出来，然后包围着他们──当然他自己也是。有机会能活着离开月球反而让他们更情急，稍早认命的情绪，到这时已经完全消逝。
乔和阿尔.汉蒙蹒跚地抬着朗西特走向低温贮存舱时，强恩.伊尔德在乔的耳边尖声嚷嚷：「钥匙在哪里?」他拉住乔的手臂。「钥匙，奇普先生。」
阿尔.汉蒙解释道：「启动飞船的钥匙。朗西特一定带在身上，在把他送进低温贮存舱之前先找出来，一旦送进去，我们就不能碰他了。」
乔翻找朗西特的几个口袋，找出了皮革钥匙袋。「我们现在可以把他放进低温贮存舱了吗?」他愤怒地说：「动作快，汉蒙，拜托一下，帮我把他放进舱里。」但我们终究还是不够快，他告诉自己，结束了。我们失败了。唉，他疲惫地想，他已经无力回天。
火箭轰地一声发动，飞船随着震动，四名反超能师在控制台前，笨手笨脚地给计算机控制的收讯器设下程序指令。
乔和阿尔.汉蒙站在低温贮存舱旁边，把没了生气──或者说，显然是没了生气──的朗西特直立着放进去。于此同时，乔自问：他们为什么放我们走?他看着自动夹臂固定住朗西特的大腿和肩膀，支撑住他整个身体，冷冽闪烁的冰空气彷佛有了生命。乔.奇普和阿尔.汉蒙看得眼花撩乱。「我不懂。」他说。
「他们搞砸了。」汉蒙说：「除了炸弹外，他们没有后备方案。就像当年企图炸死希特勒的那些人一样，看到地下碉堡爆炸，就以为……」
「在冷死之前，」乔说：「我们赶快出去。」他用指头戳戳身前的汉蒙。离开低温贮存舱后，两人合力扭上让舱门紧闭的旋转舵。天哪，真是无法想象有这种保存生命的方式。」
乔走向飞船前舱时，长辫子烧焦的法兰西.斯班尼西喊住他。「低温贮存舱里有通讯系统吗?」她问道：「我们现在能不能听听朗西特先生的建议?」
「没有办法。」乔摇头。「没有耳机，没有麦克风，没有大脑探测仪，也没有半活中阴身。一切都要等到我们回到地球，把他送回半活宾馆之后。」
「那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否及时冷冻了他?」唐.丹尼问道。
「我们没办法知道。」乔说。
「他的脑部状况说不定已经恶化了。」山米.孟度咧着嘴咯咯笑。
「有可能。」乔说：「我们或许再也听不到葛伦.朗西特的声音或想法，事务所可能得在少了他的状况下继续营运。又或者我们必须依靠埃拉剩下的半活中阴身来带领团队，把办公室搬到苏黎世的『此生挚爱半活宾馆』去，在那里上班。」他坐在靠走道位置，从这里，他能看到四名反超能师为了如何正确驾驶飞船而争论不休。刚才的爆炸造成的伤口闷痛，让他昏昏沉沉的，他掏出一支折弯的烟点燃。
这支烟不新鲜，很干，他正想用手指夹起时，便散开来了。他想，怪了。
「因为炸弹爆炸的关系，」阿尔.汉蒙注意到他的反应，说：「受到高温影响。」
「那我们会不会因此老化?」坐在汉蒙后面的温迪问道。她绕过汉蒙，坐到乔的旁边。「我觉得自己好老。因为今天的事，我老了，你那包香烟老了，我们全都老了。没有其他日子和今天一样。」
挟着惊人的能量，飞船冲离月球表面，荒唐的是，连塑料通道也一起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