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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巴迪说。
“可你跑出来了!”
“是的。”
“为什么呢?”
“就是……时机……正好。”
“你为什么想去奎尔姆呢?”悬崖问。
“我……我可以坐船回家,不是吗?”巴迪说,“对,坐船回家。”
戈罗德看了一眼吉他。这不对劲。它不可能就这么结束……然后让他们就这么走掉……
他摇了摇头。现在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呢?
“迪布勒先生真的不喜欢这样。”沥青痛苦地哀号着。
“哦,闭嘴,”戈罗德说,“我不知道他不喜欢什么。”
“嗯,首先,”沥青说,“最主要的一件事,他最不喜欢的那件事是……嗯……我们把钱拿走了……”
悬崖把手伸到座位下面。那里传来了低沉的“叮当”声,就是一大堆美妙又安静的金子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舞台随着跺脚的震动而震颤不已。现在还有人在大喊大叫。
迪布勒转身朝向克拉什,恐怖地咧嘴笑了。
“嘿,我刚想到一个好办法。”他说。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河里爬到了路上。在它的前方,舞台的灯光在黄昏里闪烁着。
校长用肘推了推庞德,然后挥动了法杖。
“现在,”他说,“如果在现实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那些恐怖的尖叫怪物就会从缝里乘虚而入,我们的职责是——”他挠了挠头,“院长是怎么说的来着?踢一只很棒的驴子?”
“一些很棒的屁股,先生,”庞德说,“他说的是踢一些很棒的屁股。”
瑞克雷先生凝望着空空如也的舞台。
“我一个人都没看见。”他说。
乐队四人组齐刷刷地坐着,直视着前方,望着月色朦胧的平原。
最后,悬崖打破了沉默。
“有多少钱?”
“五千多块……”
“五千——?”
悬崖用他的大手一把钳住了戈罗德的嘴。
“为什么呢?”悬崖说道。矮人在一边扭个不停。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我有点儿蒙,”沥青说,“不好意思。”
“我们志跑不掉的,”悬崖说,“你知道的吧?就算我们死了都跑不掉的。”
“我一直就想跟你们这么说!”沥青哀号着,“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把钱还回去?”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我们怎么能那么做呢?”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戈罗德,”悬崖用理智的口吻说,“我现在要把手拿开了。你得保证不能大叫,好吗?”
“嗯嗯嗯。”
“好的。”
“还回去?五千——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我觉得这笔钱里有一些志属于我们的。”悬崖攥紧了手说。
“嗯嗯嗯!”
“我只知道,我还没领过一笔工资呢。”沥青说。
“我们去奎尔姆吧,”巴迪急切地说,“我们可以把属于……我们的拿出来,把剩下的给他送回去。”
悬崖用另一只手挠了挠下巴。
“有些钱是绿玉髓的,”沥青说,“迪布勒先生从他那儿借了一些钱来办音乐节。”
“我们志无法逃脱绿玉髓的掌控的,”悬崖说,“除非我们一路驾车跑到里姆洋去,再把自己给扔海里。就算志辣样,也不一定跑得掉。”
“我们可以解释的……不……行……吗?”沥青说。
绿玉髓那富有光泽的大理石脑袋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嗯嗯嗯。”
“不行。”
“那,现在去奎尔姆。”巴迪说。
悬崖的钻石牙在月色中闪闪发光。
“我想……”他说,“我想……我在回辣儿的路上听到了什么声音。听起来像马具的声音——”
看不见的乞丐们开始从公园里慢慢散了。脏鬼老罗的味道还在那儿停留了一阵子,因为它很享受那个音乐。摩擦先生还是没有动。
“我们捡了快二十根香肠了。”横行者阿诺德说。
棺材亨利咳嗽了一嗓子,里面全是骨头。
“喳喳?”脏鬼老罗说,“我告诉过他们了。他们一直在用射线暗中监视我!”
一个什么东西从被人踩得稀烂的草皮上一路跳了过去,朝着摩擦先生去了。它跑得身上的袍子都扬起来了,两只爪子还紧紧地抓着帽檐儿的两边。
然后就是一声两颗颅骨相撞发出的空洞声响。
摩擦先生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
吱吱!
摩擦先生眨了眨眼,突然间坐了下来。
乞丐们都齐刷刷地低头盯着那个在鹅卵石路面上上蹿下跳的小身影。他们天生具有隐形的属性,自然极善于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或者说,对于脏鬼老罗来说,所有已知物种的眼睛看不到的,他都看得到。
“那是一只老鼠。”鸭人说。
“啧啧。”脏鬼老罗说。
老鼠支着后腿儿跳着,转着圈圈,还吱吱地大叫个不停。摩擦先生又眨了眨眼……死神站起来了。
我得走了。他说。
吱吱!
死神大步流星地走了,又停下了,他又折返回来了。他用一根指骨指着鸭人。
为什么,他说,你要顶着个鸭子到处走?
“什么鸭子?”
啊,没什么。
“听着,怎么会出错呢?”克拉什一边疯狂地挥动着双手,一边说,“必须有效啊。人人都知道大腕儿病了或是什么的,你的好机会就来了,观众会为你疯狂的。这个是百试百灵的,对吧?”
金波、诺迪和斯卡姆都在幕布后窥视着乌烟瘴气的前台,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当你的好机会来了之后,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我们可以演奏《安卡-摩波的无政府主义》。”金波信心不足地说。
“我们还没练好呢。”诺迪说。
“是耶,可是这首歌也没什么新意。”
“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
“太好了!”克拉什说。他桀骜不驯地举起了吉他,“我们能行!为了性、毒品和摇滚乐!”
他察觉到大家纷纷向他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从来没说过你吸过毒啊。”金波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说到这个,”诺迪说,“我敢保证你没吸过……”
“只有三分之一也不错呀!”克拉什大叫道。
“是的,只有百分之三十三——”
“闭嘴!”
人们都在嘲讽地拍着手,跺着脚。
瑞克雷先生正眯着眼顺着法杖往外看。
“有个叫神圣的圣波比的,”他说,“我想他就是个正义的屁股,仔细想想的话。”
“您说什么?”庞德说。
“他就是头驴,”瑞克雷先生说,“几百年前的事儿了。他背过一些圣人经典,成了奥姆教堂的主教,我想是这样。没有谁的屁股比他的更正义的了。”
“不……不……不……校长,”庞德说,“这不过是句军旅用语。意思就是……那个……你懂的,校长……臀部。”
“我想知道我们该怎么描述那个部分,”瑞克雷先生说,“那些来自地下世界的生物全身上下都是腿儿还有你说的那个东西。”
“我不知道,校长。”庞德无力地说。
“也许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什么都踢。”
死神跟随着老鼠来到了铜桥附近。
没有人来打搅过阿尔伯特。因为他都掉到阴沟里了,就变得像棺材亨利他们一样隐形了。
死神撸起了一只袖子,手臂径直穿过了阿尔伯特大衣的纤维物,仿佛那只是雾一般的存在似的。
愚蠢的老家伙,老是要随身带着,他喃喃自语,我简直不能想象,他觉得带着这个东西能用来干吗……
他的手伸了出来,握着一块弯曲的玻璃片,上面还有零星的一点儿沙子在闪闪发光。
三十四秒。死神说。他把玻璃递给了老鼠,找个东西把这个放进去。千万别丢了。
他站了起来,审视着周围的世界。
“哗啦——哗啦——哗啦”,传来了一个空啤酒瓶子在石头地面上撞击的声音,鼠之死神从破鼓酒馆出来了,一阵小跑地过来了。
三十四秒的沙子缓缓地顺着酒瓶子流了进去。
死神把他的仆人拎了起来。阿尔伯特身上没有时光的流逝。他目光呆滞,生物钟是停摆的。他就像一件廉价大衣一样耷拉在主人的手臂上。
死神从老鼠手上拿过酒瓶,轻轻地倾斜了一些。一点点的生命流动起来了。
我的孙女在哪里?他说,你得告诉我。否则我没法儿知道。
阿尔伯特的眼睛睁开了。
“她在试着救那个男孩儿,主人,”他说,“她不知道‘责任’这个词意味着什——”
死神又把酒瓶扶正了。阿尔伯特只说了一半就僵住不动了。
可我们知道,对吧?死神悻悻地说,你和我。
他向鼠之死神点了点头。
好好照看他。他说。
死神打了个响指。
除了响指的“咔嗒”声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呃,这真是太尴尬了。她拥有了我的一些能力。而我似乎短时间内无法……呃……
鼠之死神在一旁热心地“吱吱”叫个不停。
不,你在这里照看他。我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历史是不断轮回的。
死神看着幽冥大学高高耸立的高塔,飞身上了屋顶。
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有一匹我能骑的马。
“等等。有什么东西……走到……舞台上了。他们是谁?”
庞德凝神望去。
“我想……他们可能是人吧,校长。”
观众集体停止了跺脚,开始安安静静地看着,这安静里藏着愠怒,仿佛在说“最好别给我演砸了”。
克拉什挂着一脸浮夸的傻笑走上前去。
“是的,但是他们随时都会把自己撕成两半儿,可怕的怪物就会从里面爬出来。”瑞克雷先生满怀期望地说。
克拉什举起了吉他,弹出了一个和弦。
“哎呀!”瑞克雷先生说。
“怎么了,校长?”
“这个声音听起来完全就是一只猫要拉屎却被缝上了屁股拉不出来。”
庞德一脸震惊:“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曾经——”
“不是,但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就是这样的。我很肯定,一模一样。”
观众蒙了,对于这个新进展,他们不置可否。
“你好,安卡-摩波!”克拉什说。他朝斯卡姆点了点头。斯卡姆终于在二次尝试下成功击中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