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利安不再迷茫 3
他的嗓门扯得比平时更高。将自己的声音用力喊至极限时，基利安有一种全部思绪都烟消云散的感觉，他得出了思考只会妨碍自己提高枪术的结论。
基利安无从得知自己的技术究竟提高了多少，但他劝慰自己，这周与上周相比，今天与昨天相比，技术都更进一步了。只有这么告诉自己，基利安才不会觉得空虚。
训练结束后，回家路上，基利安和谢尔盖走到了一起。谢尔盖比基利安高一个年级，肤色偏白，身材细瘦。他性格温和，在基利安的印象中似乎总是在学习。因此，基利安认为他并不适合手握长枪。
两人是邻居，见面时会打个招呼、聊几句，但关系也仅限于此。
回家路上，基利安感觉身边似乎有什么人，原来是谢尔盖一边跟他并排走着，一边看着他。尽管基利安认为他的持枪姿态实在是不成样子，却也缄口不言。基利安认识到，现实中像谢尔盖这样的人，也一视同仁地被要求参加战斗训练。
“我们走到一路了呢。”谢尔盖一边配合着基利安的步调，一边说道。谢尔盖的意思是想和基利安一起回去，而基利安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他认为自己对高一个年级的谢尔盖还是很尊重的。
“基利安，你真厉害呀。今天训练的时候我离你很远，却听到了你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甚至停下看了你一会儿呢。”
“没有啦。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做的，只是尽力练习而已。”
基利安虽然嘴上谦虚，但被夸赞的感觉并不坏。
“不，你的气势十分惊人，很有杀气。感觉想要杀掉敌人的气魄紧逼而来，几乎到了吓人的程度。敌人听到你的声音肯定会怕得发抖。我觉得你真的能杀掉他们。”
“这样啊……”
基利安答道，同时突然想起谢尔盖训练时的情况。几天前，用假人进行训练的时候，基利安与谢尔盖相距不远，且位于谢尔盖的左侧斜后方，谢尔盖训练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会映入基利安的眼帘。
当时的光景烙印在基利安的心中，刚好印证了他对谢尔盖的印象。
基利安认为，谢尔盖的架势不对，腰部不稳定，所以枪尖才会摇晃。而且他的呐喊也破了音，没有半点儿魄力。
甚至让人觉得，虽然谢尔盖竭尽全力练习了，但实战中敌人见了他恐怕也只会苦笑。
正因如此，基利安心中才会有谢尔盖不适合手握长枪的印象。
基利安发现谢尔盖的训练还有一点很奇怪：谢尔盖“不突刺”。基利安会怀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朝要害挺枪刺出，谢尔盖却常常是撅着屁股，身体前屈斜着挥枪，不仅斜着，有时也从上往下挥。
这与教官教导的战斗方式明显不同，但教官也没有特地关注或提醒他。
是从一开始就对谢尔盖不抱期望吗?
“谢尔盖，你的训练方法是自己钻研出来的吗?”基利安下定决心问道。
谢尔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哎?训练的时候你也看着我吗?”
“有时候会看到你在旁边练习……”
基利安想不出其他说法。谢尔盖对此也不否认。
“原来可以看出来呀。我知道自己不擅长突刺，就主动去拜托教官，跟他说，我想练习的不是杀死敌人，而是打倒他们的方法。只要活捉敌人，之后就可以像大家说的那样，用更加痛苦的方法虐杀他们，我也设想了一些不会让他们轻易死掉的办法。而且，从俘虏口中也能获得第一手消息吧。
“然后，我自己去查找了关于枪术的各种说法，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枪法。虽然方法不怎么能和大家说出口，但我现在练习的就是那个。
“我把想法告诉教官时，想着没准儿会被教官大声呵斥，说我这种想法是无法与敌人战斗的，但教官却让我试一试，所以我就这样练习了。”
基利安摸不清谢尔盖话里的真正含义，问道：“教官同意用什么方法?”
“击打。用长枪击打。”
“啊?”
基利安没能立刻理解谢尔盖在说些什么。
“我们接受的教育是，长枪是一种用枪尖刺死敌人的武器，但其实不仅如此。有一种武术叫作棒术，前人在使用长枪时会活用它在长度上的优势，注重以击打进行攻击，在很多情况下，突刺与击打是并用的。
“长枪可以在不让敌人接近的情况下对其加以攻击，同时利用击打，甚至能使敌人瘫痪，让他们丧失斗志。
“我想，无论我被逼入怎样的绝境，应该都没法儿做出剥夺他人生命的事情。这是我的真心话。也许会被人骂没骨气，但我就是这种人。
“可能是我解释得比较巧妙，或者教官心情很好，他同意我自行改变长枪的训练方法。虽然攻击方法和防守方法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但经过这么长时间挥枪、瞄准手脚击打的练习，我觉得自己也算是能熟练运用了。可声音还是很怯弱，没法儿像你那样有气势。”
这样没问题吗?要是与数量众多的敌人兵刃相接，用这样简单的方法能扛过去吗?而且还是自己摸索出的招式。
“如果真到了战斗的时候，不会一下子就被打倒吗?”
“我也不清楚。”
谢尔盖给出了很不可靠的回答。虽然比自己高一个年级，却是如此不可靠的少年兵，基利安有些生气，谢尔盖训练时的背影仿佛与现在重合起来了。
“马上就会被干掉的。”基利安不禁如此断言。谢尔盖似乎觉得基利安的反应不出所料，缩了缩肩膀，视线也四处游移。基利安反省自己话说重了。可再怎么怯弱，他也比自己大一岁呀。而事情还没结束。
基利安说出了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不然我们比试一下?去河滩那边，也不会引人注目。”
谢尔盖不情愿地点头：“套上枪鞘吧，别受伤了。”
在训练场，少年们基本使用假人进行练习，没有开展过对抗练习。因此，基利安并不清楚自己在实战中能发挥多少实力。但他与谢尔盖，可以说是实力悬殊了吧。基利安想让谢尔盖看清现实，长枪不是耍着玩的。而且这次比试还能当作对抗练习。
对决时要全力以赴。手下留情对谢尔盖来说也很失礼。
基利安指向高枝裈芦苇丛生的另一边，那里是河滩，不会惹人注目。谢尔盖也清楚这一点。虽说是河滩，此时河川正处于枯水期。两人分开芦苇丛，走到了河滩上。基利安十分兴奋，测试自己实力的机会竟突然降临。只是有点儿对不住谢尔盖就是了。
“这件事对其他人保密哦。”谢尔盖说。基利安想，他是担心自己输了之后事情被宣扬出去吧。
“那是自然。”基利安回答后，谢尔盖开心地眯起眼睛。
两人拉开距离，面对面站好。
“好。我要上了。”
“我也是。虽然没什么兴致。”
谢尔盖将长枪抬至基利安眼睛的高度，基利安则对准谢尔盖的腹部，将长枪往后收。即便从正面看，谢尔盖也是弓身勾腰的样子。
基利安思量，自己能赢。
他打算鼓足劲呐喊，拉起长枪并在蓄力后一口气刺出。
只听一声毫无紧张感的“嘿”，基利安的左手便麻痹了。
事出突然，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长枪就“啪嗒”一下无情地从手中滑落。
毫无紧张感的声音是谢尔盖的呐喊，结果是谢尔盖的长枪击中了基利安的左臂。
基利安无法相信。这不可能。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这算是我赢了吧。”谢尔盖从容地说道。
“再来一次。再比一次吧。”基利安叫道。
“可是，你的左手不会发麻吗?我拼命打的，很用力。”
“不，我没事。”
基利安再次握紧长枪，站在谢尔盖面前。谢尔盖面露难色，但也再次握枪站在基利安正前方，接着静静地将枪尖放低到接近地面的位置。基利安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架势，他告诉自己，这次不会大意了，那种架势不太可能会打过来的。
这回，在基利安为刺出长枪蓄势的瞬间，谢尔盖又发出像女人一样尖锐的喊声。
基利安右脚发麻，身体失去平衡，直接倒在了地上。同时脸还撞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眼冒金星。他按住右脚麻痹的部位时，谢尔盖向他伸出了手。
“没事吧?”
没办法，基利安只得在谢尔盖的帮助下站起来。彻底输了。泪水就那么涌了出来，不是出于疼痛，而是因为难过。本以为对手是个极其软弱的长枪兵，自己却输了。
“我之前没有做过对抗练习，没想到会这样。要是真刀真枪打起来，结果也许就不一样了，因为我是个胆小鬼。”
谢尔盖仿佛安慰基利安般说道。基利安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自己练习了这么久的枪术，竟轻易输给了别人自己摸索的招式。
回到大路上后，基利安说：“我输了。”谢尔盖只说：“这件事我们都保密哦。”在两人走到岔路口分别之前，谢尔盖一直用其他话题排解基利安的郁闷。
独自一人时，一种难以消解的颓唐包围了基利安。
自己的实力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恶魔后裔降落时，自己在实战中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
话说回来，谢尔盖自行摸索的招式竟能那么厉害，到底有什么秘密?刚才自己也没有心思好好分析个中缘由。
那不是实战，实战的结果肯定不一样。谢尔盖不也那么说吗?
而且谢尔盖为人真的不错，基利安思忖，如果转换下立场，自己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自己的小家子气感到气恼。这样下去只会更加消沉而已……
突然，他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
他记起了与娜塔莉的约定。
娜塔莉让基利安训练结束后去家里找她。接着他回想起早晨娜塔莉的笑容。娜塔莉变得更有魅力了，那不是属于小孩子，而是属于女性的笑容。她又成熟了几分……基利安竭力将快要落到谷底的思绪转移到娜塔莉身上。
心跳稍稍加速了。
去娜塔莉那里吧。和她说说话，现在这种差到极点的心情也许能稍微好转一些。在室外见面的时候，娜塔莉不知为何总是绷着脸，要么就是瞪着自己，去家里拜访的话，也许她的态度会有所不同。
基利安朝娜塔莉家走去。路上，他依旧双手紧握长枪，思索着该如何成为真正的枪术高手。“击打”的战术不也能行吗?他这么想道之后又连忙否定自己。为了杀死敌人，必须全力突刺。无论什么人，最初都很弱小，变强需要的是练习，是严肃认真。再长一年，自己的身高和臂长就能与谢尔盖一样，到时赢的人就是练习量更大的自己!
基利安的情绪渐渐高昂起来。谢尔盖杀不了人。我能把敌人全部杀光!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要将今天的懊悔当作动力，哪怕对手是假人，也要变换练习方法。攻击也看速度，只要再快那么一秒，纵然是谢尔盖也无法躲过……
基利安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吹起了《将艾迪森一党赶尽杀绝》的旋律。如果娜塔莉说喜欢我的话，我要保护娜塔莉。好，心情稍微变好了!
莫非娜塔莉家中没有其他人?所以她才邀请我去家里?基利安微微红了脸。
“娜塔莉，就算恶魔的子孙打过来了，我也会保护你的。”基利安喃喃自语道。
到了娜塔莉家，基利安昂首挺胸，保持着少年兵的气势敲了敲门。
门马上开了。
“哎呀，基利安·李。欢迎光临，找娜塔莉吗?”
出来的是娜塔莉的母亲，黑色眉毛之下是一双大眼睛，与娜塔莉一模一样。基利安有点儿慌张，结结巴巴地表示自己是被娜塔莉叫来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娜塔莉母亲大喊了一声娜塔莉的名字，她马上就出现了。
娜塔莉给人的印象与在外头见到的完全不同，她笑容可掬，一举一动也很女孩子气。
“你好，基利安。我们去那里吧?”娜塔莉指着里屋。
屋子里有条走廊，娜塔莉说走廊尽头是父亲的工作室。
“咦，伯伯也在家吗?”
“是呀。今天是他在家绘图的日子。”
走廊上排列着神奇的设备，无一是基利安家里那种批量生产的型号，这些设备看上去都是手工制作，没有修饰。
“这些全是我的家人制作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是工程师，算是遗传吧。曾祖父叫作伊恩·亚当斯，听说是个非常厉害的天才。我的名字也是曾祖父取的。对曾祖父来说，这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名字，但具体情况我也没听说过。这里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用途的东西。”
娜塔莉一边走，一边开朗地解释着。穿过走廊后，是一间面朝庭院的房间，有个男人正伏案工作。男人抬起头看到基利安：“嗨，你是娜塔莉的朋友吧。我记得名字是……”
基利安马上明白，他就是娜塔莉的父亲。娜塔莉介绍自己的时候，基利安紧张得绷直了身体。同时想到，早知道就不该扛着枪一直走到这里。会不会被伯伯认为是没礼貌的家伙?
“您好!我是住在附近的基利安·李。”
“喔。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和娜塔莉一起玩。”
“你们慢慢聊。”娜塔莉的父亲说完又继续伏案工作。两人穿过工作室，进入一个小房间。
在小房间内，基利安受到了震撼。房间的四面墙壁前都放置着各种设备。这些形态万千的设备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基利安呆立在原地，环视着四周。
这个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娜塔莉朝左侧设备的一角伸出手去，接着这面墙壁的各个位置都出现了光点。
绿、蓝、红、黄。
“这是什么?”
“收集声音的设备。有爸爸制作的、祖父制作的、曾祖父制作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收集声音……”这话是什么意思?基利安没法理解，“收集什么声音?”
“你要听吗?”娜塔莉问道，展开了一张折叠椅。基利安在椅子上坐下。不等基利安回答，娜塔莉便熟练地旋转起设备上的突起。
“这个房间的屋顶本身就是天线。用这个设备可以听见收集到的声音。现在要给你听的，是将这个设备至今为止录下来的声音进行编辑之后的内容，准备好了吗?你会吓一跳的。”
从天花板附近传来了人的声音，是一名男性，但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对，好像又有点儿明白。他说话时有种奇怪的口音。
“他在说什么?这是哪个地方的语言?”
“据说这个叫英语，是地球上使用的语言。我们的语言里也有六成左右英语的成分，所以只要听熟了，就能听懂。我已经可以听明白很多内容了。”
娜塔莉要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吗?没法跟其他人说的事……为什么?不是要悄悄向我告白吗?
意识到将事情过分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情况理解了，基利安羞耻万分，恨不得从娜塔莉面前消失。
但娜塔莉应该没有注意到基利安此前的妄想。
“喂，集中精神听。”
“知道了。”
由于掺杂了噪声，男人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只要凝神细听，异国语言的含义便会神奇地慢慢传达过来。如果写成文章一定不知所谓，但那个声音想要诉说什么……基利安却能明白，能感觉到。
有许多种语言不断重复。每种语言都在新伊甸中历经变化，流传了下来。
“我们来自一颗名为地球的遥远行星，在行星即将灭亡之际，我们逃离故乡，来到这里。”
某个瞬间，基利安明确理解了话中的含义。也就是说，这个声音是……
是从眼下正绕行于新伊甸上空的、卫星轨道上的恶魔艾迪森后裔的宇宙飞船传来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自己为了保卫这颗行星，为了替祖先洗雪怨恨，每天都努力进行战斗训练，可自己却从未被告知关于这个“声音”的消息。这个声音是飞船上的艾迪森后裔用来欺骗新伊甸民众的吗?
“还有别的声音。这个是发给新伊甸的信息。我们还接收到了各种各样的电波，有的可能是宇宙飞船‘诺亚方舟号’的广播，有的甚至是个人之间的通话。有音乐，还有宇宙飞船内部的公告。你接着听。”
“声音”切换成几位女性带着英语口音的对话。
“应许之地上好像存在智慧原住生命。”
“所以第一次移居的日程才推迟了。”
“要花时间调查吗?”
“似乎是在呼唤原住生命，想确认能不能共存。”
仿佛要盖过女性们的声音一般，宇宙飞船内的公共广播响起。
“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假如应许之地上存在着原住智慧生命，我们应该尊重对方，采取一切方法，争取与之交流沟通。它们是什么样的原住生命?是否能与我们共通价值观?我们将继续呼唤应许之地，以期取得联系。我们只能在原住生命的土地上生活下去，但我们相信，与它们共存是可能的。”
许多声音一同涌来。在“声音”的疾风骤雨中，娜塔莉凝视着基利安，仿佛在说：怎么样?
基利安想，这就是恶魔后裔的声音吗?与想象中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注意到，娜塔莉凝视着自己双手紧握的长枪。对了，这把长枪便是用于毫不留情贯穿恶魔后裔的武器。可他们却不断呼唤，希望同新伊甸的居民交流。
还是说，宇宙飞船上的那些家伙试图欺骗新伊甸民众?
不对，以他们的科技力量，也可以选择将地表烧个精光，这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现在还在继续接收吗?”
“还在继续。刚才你听到的是经过编辑的声音，也让你听一听实时接收到的电波吧。”
“嗯，好。”
娜塔莉切换了数个按钮。音乐声响起。旋律柔和且令人平静，但其中的乐器的音色是基利安不曾听过的。接着，一位女性的声音盖住了音乐。
“不知为何，应许之地的原住民与来自地球的我们拥有共通的文明，这一情况已得到证实。若是如此，便可期望我们与应许之地原住民的互相理解。而获得了原住民的协助后，我们的移居计划必定能够成功……”
基利安瞪大了眼，娜塔莉深深颔首，似乎在说：懂了?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吧?为什么不告诉市政厅?现在大家一天天埋头于战斗训练。”
对于基利安的疑问，娜塔莉缩了缩脖子。
“爸爸在市政厅那边也制作了一套同样的设备，所以上层领导全都知道，也知道宇宙飞船在呼唤我们。但现在这事没有在新伊甸公布。就算一小部分人到处宣扬，也不会有人相信。”
“市政厅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爸爸说，因为现在的认知由来已久，太过根深蒂固。自古以来，世世代代的人都被洗脑了，至于真相为何，已经不是问题关键了。”
基利安说不出话。自己手中握着的长枪究竟有什么用?难道是为了屠杀那些，在遥远上空盼望着新伊甸居民的回音的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总看到你欢欢喜喜地去参加战斗训练，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在这个房间中，娜塔莉想要告诉自己的，似乎就是这件事。她逐一关闭了设备的按钮。
等待娜塔莉关闭设备时，基利安的心摇摆不定，感觉双手握持着的长枪无比沉重。
提升这把长枪的杀伤力做什么?自己迄今为止的努力又算什么?明明是为了保护娜塔莉、家人和新伊甸的民众，自己才不断磨炼技术的。
一切都毫无意义吗?
娜塔莉要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吧?自己居然还想入非非。
“我明白了。我回去了。”
“欸?”听基利安要走，娜塔莉说道，“还有要商量的事……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欸?”基利安想了想，“你要说的事情不是让我听刚才那些‘声音’吗?”
娜塔莉摇摇头，稍稍红了脸。
“‘声音’的事，只是我觉得让你知道比较好，所以才告诉了你。要商量的，是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我想，去庭院对面的图书室里说吧。”
听了这话，基利安吞了吞口水。要商量的是其他事情。看娜塔莉红着脸害羞的样子。难道……
娜塔莉打开小房间的门走到庭院中。庭院没怎么打理，满是杂草。可以看见对面有一个小房间。“那里就是图书室，我们去那里说。”
娜塔莉走在前头。庭院似乎还兼作家庭菜园，种植着一些果实和蔬菜，但没人采摘。
突然，娜塔莉尖叫起来。她面前的地面忽地隆起，眼看就要将她包裹住。
那是野生的毯牛，可能是为了觅食而钻入庭院的。虽然不是攻击性很强的动物，但为了自保，它们会从脚下将敌人包裹起来，释放出高强度的消化液，甚至能置人于死地。
为什么毯牛会出现在这里?基利安虽然疑惑，身体却做出了反应。
下一秒，枪鞘就被解下。为了救娜塔莉，基利安的身形瞬间变得敏捷起来，他顺势双手握枪，将眼看着就要裹住娜塔莉的毯牛贯穿。野兽发出尖锐的叫声，从娜塔莉身边逃开，却没能逃离长枪。它被长枪钉在地面，不停地转动身体，最终力竭而亡。
“没事吧?”基利安问道。娜塔莉好像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下个瞬间，她紧紧搂住基利安的脖子放声大哭。
长枪派上了用场……基利安心想。就在此时此刻，自己努力练习的长枪不是已经全得到回报了吗?
感受着搂住自己哭泣的娜塔莉，基利安内心希望这个瞬间能永远延续下去。可是，从激动中冷静下来后，娜塔莉便放开了基利安，说道：“得救了。真的很感谢你。”
两人陷入了有点儿尴尬的氛围，但基利安感觉并不坏。他觉得，自己窥见了娜塔莉的真心。
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才用那种态度表达发自内心的感谢吧?
不对，应该不仅如此。基利安想。勤勉练习长枪也并非徒劳，正因如此自己才能救下娜塔莉，不是吗?他终于放开长枪。由于一直紧张地握着，长枪都没法与双手剥离。毕竟这是基利安第一次在实战中使枪。
他给枪尖套上鞘，兴奋的情绪也终于平静下来。
娜塔莉打开图书室的门，在门口等待基利安。
基利安心脏怦怦直跳地跟着娜塔莉走进图书室，旧书的独特气味钻进鼻子里。
“什么事，娜塔莉。告诉我。”
“其实。”娜塔莉递给基利安一个像是信件的东西。基利安心想，直接亲口说出来不就好了。你是那么害羞的人吗?娜塔莉应该说得出口吧，说“我喜欢基利安”什么的。“希望你能帮我送出这封信。给那个和你一起参加战斗训练的人。我很喜欢他，但怎么都没法儿亲手把信交给他。”
基利安呆呆地张大了嘴。不是向我告白吗?
“要给谁?”
“谢尔盖·尤金斯基。身材高挑又帅气，还很温柔，对吧。我最喜欢他了。这事能帮我忙的只有基利安你了。”
基利安回想起那个弓着身的谢尔盖。想象中的谢尔盖回过头来，朝基利安狡黠一笑。
瞬间，基利安的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