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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告诉我们目前这里的现实怎么样了?”
羽毛笔写道:+++从一到十查询中。+++
“好。”瑞克雷喊道。
+++被黄瓜错误分离。请重装宇宙并重启。+++
“真有趣,”瑞克雷说,“这是什么意思?”
“该死!”庞德说,“又死机了。”
瑞克雷很不解:“是吗?我从没见过它死。”
“我是说……这也是某种程度的疯。”庞德说。
瑞克雷回答:“嗯,专家们都在这里呢。”
他又用力敲了敲听觉管的鼓。
“还想来点干青蛙丸吗,机器兄?”他喊道。
“呃,我还是检查一下吧,校长。”庞德想尽量把他请走。
“‘被黄瓜错误分离’是什么意思?”瑞克雷问。
“哦,小六这么说的意思是,它虽然想出了答案,但答案不可能正确。”庞德回答。
“‘重启’呢?踢它一脚好吗?”
“不,肯定不行。我们……那个……嗯,其实可以……”庞德说,“艾德里安,你去后面……嗯,用脚扒拉几下。不过要注意技巧。”他补充道。
“嗯,我觉得我越来越懂这个思考机了,”瑞克雷很开心,“它觉得必须有人去踢宇宙一脚,是吧?”
小六的笔在纸上动起来。庞德看着那些文字。
“肯定,这些东西肯定不对。”
瑞克雷笑起来:“你是说,要么是世界错了,要么是你的机器出故障了?”
“对!”
“答案就简单了,你说是吧?”瑞克雷说。
“是的,肯定是。小六每天都经过了仔细的测试。”庞德·斯蒂彭斯说。
“你这人,说得对啊。”瑞克雷又敲了敲小六的听觉管。
“你还在——”
“不用喊,校长。”庞德说。
“——那么神格拟人化是什么意思?”
+++人类经常把随机的、季节性的、自然的、难以解释的行动归因于某种人形实体。比如冰霜杰克、圣猪老爹、牙仙、死神……+++
“哦,他们呀。他们真实存在啊,”瑞克雷说,“我自己都见过好几位。”
+++人类有时候也是正确的。+++
“好吧,但是我确信绝对从来没有过袜子吞噬者和宿醉神。”
+++但是也没有理由说他们不应该存在。+++
“你们看,这东西好着呢。”近代如尼文讲师说,“仔细想想,扛着一口袋疣子的小人其实和给钱换小孩牙齿的人一样荒唐。”
“对。但是袜子吞噬者怎么解释?”不确定性研究会主席说,“庶务长说他总在想是不是某个东西吃了他的袜子,结果,当当!它就出现了。”
“因为我们都同意他那番话啊,不是吗?我肯定是同意的。这么多年来我丢过无数袜子,它们被吃了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要是袜子只是掉到抽屉后面或者什么地方的话,那早该堆积成山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庞德说,“铅笔也一样。这么多年来,我买过好几百支铅笔了,但是很少真正用到只剩铅笔头。我也会想,是不是什么东西爬出来吃了铅笔——”
一阵微弱的丁零声传来,他呆住了。“怎么了?”他问,“我要不要四处看看?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了吗?”
“看起来像个迷迷糊糊的鸟。”瑞克雷说。
“喙的形状很奇怪。”近代如尼文讲师说。
“我很想知道这可恶的叮当声是谁弄出来的。”校长说。
唉神聚精会神地听着。苏珊很惊讶。他好像啥都信。苏珊之前从来都不这样说话,真的。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什么成见。”唉神说,“就是之前什么都不信,大概。”
“嗯,总之就是这样吧。”苏珊说,“显然我没有遗传到……那些生理特征。我觉得我只是以一种固定的方式看待世界。”
“什么方式?”
“就是……不一定有障碍。比如说这种。”
她闭上眼睛。一旦看不见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就感觉好多了。她内心有一部分依然坚信这是不可能的。
她忽然有种稍冷的刺痛感。
“我刚才干了什么?”她依然闭着眼睛。
“呃……你把手从桌子这头抹到那头。”唉神说。
“你看见了?”
“嗯……可能绝大部分人类都做不到?”
“不是!”
“别喊啊。我不太懂人类,是吧?我只知道阳光会从窗帘缝里照进来,还有他们大都希望地面裂开把他们吞进去。他们是指人类,不是窗帘。”
苏珊靠在椅子上——她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有一小部分在说:对,这里有一把椅子,是个真实的椅子,可以坐上去。
“还有别的事情,”她说,“我还记得一些事情。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那不是很有用吗?”
“没用!我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事情——那感觉就像透过一个锁眼看世界。你只能看到一星半点儿的情况,直到事情全部发生你才知道原来如此。”
“这就麻烦了。”唉神很礼貌地说。
“相信我。但等待的过程才最讨厌。在那些预兆最终实现之前,你要不断地小心提防。有关未来的记忆总是派不上用场,那些记忆全是扭曲的片段,等你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啥都来不及了。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圣猪老爹的城堡?”
“不知道。我只记得自己是……我说一片空虚,你能明白吗?”
“明白。”
“很好。那我说一片空虚的头疼,你能明白吗?然后,紧接着,我就躺在一大堆前所未见的又白又冷的东西里头。不过我觉得要是你要变成现实,就必须有个出处。”
苏珊自言自语似的说:“另外某个人应该在另外某个地方存在,不对。”
“你说什么?”
“圣猪老爹不在,”苏珊说,“当然今晚他肯定不该在那里,可是这一次,他不是因为要出门才离开宫殿,他不在任何地方。他的宫殿也消失了。”
“我希望再过一阵子我能习惯这个身体。”唉神说。
“大部分人……”苏珊刚说了个开头,忽然觉得整个人一阵抖。“不。他在干什么呢?他在干什么呢?”
我看这工作完成得很好。
雪橇轰隆隆地划过夜空。冰封的大地从他们下面掠过。
“咳咳。”阿尔伯特吸了吸鼻子。
怎么描述内心这种温暖的感觉呢?
“烧心!”阿尔伯特高声说。
你是不是有点暴躁啊?死神说,你没有小糖猪吃了,阿尔伯特。
“我不需要礼物,主人。”阿尔伯特叹了口气,“只希望一觉醒来之后发现生活恢复正常。话说,你自己也知道吧,每次你要改变,就会出错……”
但是圣猪老爹就是会改变各种事情,阿尔伯特。开心地“嚯嚯嚯”笑着,到处散布小小的奇迹。把圣猪节的真正意义教给大家。
“你的意思是,把猪和牛都宰了,运气好的话大家今冬都不饿肚子?”
嗯,我说的真正的意义是——
“某个浑蛋在晚餐里找到了一颗豆子,然后在树林里被砍了头,接着夏天就回来了?”
不完全是这样的,但是——
“那你是说,他们追一头可怜的动物,再把很多箭都射到苹果树上,然后阴影就都消散了?”
这肯定是一种意义,但是我——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把一头血糊糊的猪放在篝火上烧了,好提醒太阳别再在地平线以下晃荡了,赶紧起来干活?”
死神没说话,那几头猪正从一片小山上跑过。
别添乱了,阿尔伯特。
“据我所知,那都是真正的意义。”
我认为你可以跟我一起想明白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跟太阳有关,主人。白色的雪,红色的血,还有太阳。一直都是这样。”
好吧,换句话说。圣猪老爹应该把圣猪节的虚幻意义教给大家。
阿尔伯特拍了拍雪橇侧边说:“哈!‘大家都好该有多好’这种?”
不少战斗口号比这难听多了。
“唉,天啊天啊天啊……”
请原谅……
死神从袍子里掏出一个沙漏。
开动雪橇,阿尔伯特。工作来了。
“这是哪个?”
这时候你态度更积极点才好,非常感谢。
“太神奇了,你们谁有铅笔?”瑞克雷问。
“它都吃了四支了,”近代如尼文讲师说,“啃得只剩个铅笔头,校长。你知道我们现在都是自己购买铅笔。”
这是大家的痛点。马斯特朗·瑞克雷认为斤斤计较回形针的数量就等于“合理管控经济”了,所有不懂得正经经济学的人都是这样。就算是高级巫师想要从他桌子下头带锁的抽屉里领一支新铅笔,也必须拿一个铅笔头去换才行。但是由于大家的铅笔都是用了一半就找不到,所以巫师们只能溜出大学自掏腰包买新铅笔。
铅笔头短缺的原因现在就栖息在他们眼前,它盘旋着把一支HB铅笔吃得只剩橡皮擦,然后把吃剩的东西朝庶务长吐去。
庞德·斯蒂彭斯一直在做笔记。
“我认为原理是这样的,”他说,“我们所见的是人格化的能量,小六说得没错。但是要它人格化就必须……嗯,符合逻辑。”他结巴了一下。庞德坚定无比地相信着逻辑,然而眼前的证据让他很不想使用“逻辑”二字,“我不是说吃袜子吃铅笔的生物符合逻辑,而是……嗯……说得通……是个恰当的假说。”
“类似圣猪老爹。”瑞克雷说,“当你还小的时候,他的存在能解释很多事情,对吧?”
“精灵送给我一口袋一口袋的钱,哪点不符合逻辑了?”院长闷闷不乐。瑞克雷又给铅笔鸟喂了根铅笔。
“这个嘛,先生……首先,你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口袋一口袋来历不明的钱,也从来都不需要提出假说去解释钱的来历,其他人也没有类似的想法。”
“哼!”
“为什么会是现在发生呢?”瑞克雷说,“哇,它停在我手上了!你们谁还有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