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嗯?”茗时说,“就……立刻处理掉。”
“呃……其中一个是姑娘,先生。”
茗时依然没抬一下眼皮,他随便挥了挥手,“那就礼貌地处理掉。”
“是的,先生……是的,好……”铁丝网咳嗽了一声,“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吗,先生?”
“我的天,当然不想。我为什么要知道?走开。”
铁丝网愣了片刻,赶紧走了。
他跑下楼梯的时候忽然听见某扇古老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
他顿时脸色苍白。
他脑子里比较理智的部分说:只是一扇门而已,这地方有好几百扇门。但是仔细想想,那些门都不会吱嘎响。
在他脊柱顶部一个黑暗角落里,一个很小很小的部分说:不是这里的门,你知道的,你知道现在是哪一扇门……
他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听见这样的吱嘎声了。
他惊叫一声,一步跨过四级台阶地往下跳。
在拐角的凹陷处,影子越来越黑了。
苏珊拖着唉神沿楼梯往上跑。
“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她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所有的牙齿都堆在那个圈里吗?牙齿的力量……啊,我的天……”
领班侍者坚定地说:“我绝不。”
“圣猪节过后我给你买双更好的——”
一个侍者冲进来说:“还要两个鞋酥面,一个泥浆浓汤,三个泥馅饼。”
“泥馅饼!”领班侍者忍不住哀号起来,“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卖泥巴饼,而你还想要我的靴子!”
“别忘了是加奶油和糖烹制。纯正安卡-摩波风味。那双靴子我们至少能做四道菜。真不错啊。我们都穿着袜子——”
“七号桌说牛排不错,但就是有点硬。”另一个侍者急匆匆路过。
“好,下次换个大锤子,煮久一点。”经理转向那位痛心不已的领班侍者,攀着他的肩膀说:“你看啊,比尔,这不是食物。没有人指望它是食物。如果人们只想要食物,他们待在家里就好了,对不对?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氛围。为了体验。这不是做饭,比尔。这是烹调风格。明白吗?他们还会反复再来的。”
“对,但是破靴子……”
经理回答:“矮人吃老鼠。巨怪吃石头。霍翁达大陆的人吃昆虫,衡重大陆的人吃鸟的呕吐物做的汤。至少靴子曾经还是牛呢。”
“可是泥巴呢?”领班侍者阴郁地问。
“不是有句谚语吗,人生在世总要吃两斤泥巴。”
“对,但不是一口气吃完两斤。”
“比尔?”经理拿起一把小铲子和蔼地说。
“什么事,老板?”
“赶紧把你那双破靴子脱了,听见没?”
铁丝网抖抖索索地来到塔底,他不是累得发抖的。他径直朝门口走去,中戴夫抓住了他。
“放开我!它在追我!”
“看看他的脸,”猫眼说,“他好像见鬼了呢!”
“对,那不是鬼,”铁丝网含含糊糊地说,“比鬼还——”
中戴夫扇了他一巴掌。
“振作点!看看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在追你!再说了,我们可以打败它对吧?”
恐惧稍微减退了些。铁丝网看了看楼梯上头。后面什么都没有。“好了,”中戴夫看着他的脸,“现在……怎么了?”
铁丝网看着自己的脚。
“我以为那边有个衣柜,”他低声说,“哦,你们笑吧……”
大家没笑。
“什么衣柜?”猫眼说。
“嗯,一定要说的话,是我小的时候……”铁丝网茫然地挥舞着胳膊,“我家有个又大又旧的衣柜,是橡木的。它有个……有个……门,门上头有个……好像是脸的东西。”他看了看其他人的样子,那些人都面无表情,“不是真正的脸,然后……钥匙孔的周围……有很多装饰,花和叶子之类的,要是……要是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就是一张脸,他们嫌那个衣柜太大了,就放在我房间里,到了晚上……晚上……晚上——”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至少都是些活了好几十年的人,在某些社会里活了几十年就等于是成年人了。但是你仔细看他们的话,会发现这些人吓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是吗?”猫眼嗓子都哑了。
“……它会低声说话。”铁丝网的声音小得像个地牢里的老鼠。
他们面面相觑。
“说什么?”中戴夫说。
“我不知道!我一直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再说了,这只是我小时候想出来的东西,对吧?最终我家老爸把那个衣柜处理掉了,烧了,我看着的。”
就像所有回忆起恐怖旧事的人一样,他们几个都吓得不轻。
“就像我害怕黑暗一样。”猫眼说。
“你别说了,”中戴夫说,“总之,你不是怕黑。你出了名的什么都不怕。我跟你在各种地窖之类的地方干过活。你不就是这样出名的吗?猫眼,可以像猫一样在黑暗中看东西。”
“对,呃……我就是努力补偿啊,知道吗?”猫眼说,“你长大了就会知道那些只是阴影。再说,那种黑不是我们在地窖里常见的黑。”
“嗯,你小的时候,黑暗是一种别的东西,不是吗?”中戴夫说,“不是如今熟悉的黑暗对吧?”
但是他讽刺的语气也没用。
“是啊,”猫眼简单地回答,“不一样的黑暗。在地窖里,不是同一种黑。”
“我们要是去地窖的话,妈妈会揍我们,”中戴夫说,“她一个人待在那里。”
“是吗?”猫眼心不在焉地说,“要是我们敢走出地窖的话,我们老爸就会抽打我们。好了,别再说这个事情了。”
他们到楼梯底部。
任何人都不在。连个死人都没有。
“他不可能还活着吧?不能的吧?”中戴夫说。
“我看见他滚下去了,”猫眼说,“脖子都断了的样子——”
他说着往上看。
“有谁在上面走?”
“他们的脖子正常吗?”铁丝网颤抖着问。
“够了!”中戴夫说,“这一次全体上楼。不能让他们再下来!”
“他们是谁?为什么在那里?”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桃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其他人。
“拿钱?不然我们为什么容忍那个人这么久?”
“是哦……”桃子跟在其他人后面心不在焉地说,“呃……你们听见刚才的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像是捡东西的声音,咔嚓咔嚓?”
“没有。”
“没有。”
“没有。是你想象出来的。”
桃子勉强点了点头。
他走上台阶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影子从石头中跑过来,紧随他的脚步。
苏珊跑下台阶,拖着唉神穿过排列着无数白色门的走廊。
“我觉得他们看见我了,”她说,“如果他们是牙仙,所谓机会均等这种事也太蠢了……”
她推开一扇门。
屋里没有窗户,但是靠着墙的光芒屋里就足够明亮了。屋子正中间有个展示盒一样的东西,盒盖子打开了,一些卡片散落在地上。
她俯身捡起一片读道:“托马斯·阿格,四岁零九个月,城堡前路9号,斯托·拉特。”卡片上的笔迹是一丝不苟的圆形字体。
她穿过走廊又进入另一个房间,屋里同样是一片被破坏过的场景。
“现在我们知道牙齿是从哪里来的了,”她说,“都是从各地收集来的,然后运到楼下。”
“拿下去干什么呢?”
苏珊叹了口气,“是一种古老的魔法,甚至不能算是魔法。”她说,“如果你有别人的一点头发、指甲或者牙齿,你就能控制他们。”
唉神努力集中精神。
“那一堆牙齿就能控制几百万个小孩?”
“对。现在看来,也能控制成年人。”
“就是……可以控制别人的想法和行为?”
苏珊点点头:“是的。”
“你可以让他们打开爸爸的钱包,乖乖把里头所有的东西送到某个地方去?”
“对,这点我是没想到呢,但是没错,确实可以吧……”
“也可以到楼下去,砸烂酒柜里所有的瓶子,并且保证他们长大后滴酒不沾?”唉神继续满怀希望地问。
“你在说什么呢?”
“对你来说什么都挺好。你不会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目送自己的整个人生在眼前被水冲走。”
中戴夫和猫眼顺着走廊跑过去,在走廊分岔处停下来。
“你走那边,我走——”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走?”猫眼问。
“你们一个个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在奎尔姆的时候,你还咬死了几条警卫犬呢!你要我拉你的手吗?你走那边走廊,每个房间都看看,我走这边。”
他说着就走了。
猫眼看着另一条走廊。
这边门不多,走廊也不长。正如茗时所说,这里没有危险的东西,危险的东西都是他们带来的。
他听见一扇门里传来说话声,忽然就放松起来。
他对付得了人类。
正当他走过去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影子顺着走廊追了过来。影子顺着墙壁如同瀑布一样流淌下来,甚至涌上天花板。影子互相交会的地方颜色变得更黑,非常黑。
然后影子立起来,陡然一跳。
“那是什么?”苏珊说。
“像是尖叫声。”比利尔斯回答。
苏珊冲上去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