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武安君,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自周代开始,一直绵延下来的武安封号里,最具备代表性的绝世名将,此刻于被唤醒之后,千里奔袭,终于抵达战场,白起抬眸看向背后的大殿,看到了秦国独有的战纹,而后传而面对重。
掌中的剑抬起,低语道:“秦始皇,是哪一位?”
白泽仍旧站在大殿之前,回答道:“嬴政。”
武安君低吟:“嬴政……”
“政。”
他恍惚了下,反应过来,道:“是公子异人的孩子啊。”
“如果是那个孩子,或许我该对他说一句抱歉。”
“嗯?!”
白泽不解。
两鬓染霜,却模样儒雅,双目灰黑色,仿佛宁静到容纳一切,仍旧能看得出年轻时丰神俊朗的名将低语,而后微笑着询问道:“你居然还要站在这里,是打算要和我一起战斗吗?”
“不,我腿软了!”
白泽的回答理不直气也壮。
“…………”
武安君讶然失笑,掌中之剑多出一柄剑鞘,突兀地往后一抵,剑鞘尾端抵着白泽的腰部,而后顺势一扫,白泽被直接送到了董越峰旁边。
而武安君掌中剑抬起,笔直刺杀前方,无匹锐气疯狂涌动。
重咧嘴一笑,道:“好!”
掌中白玉战斧猛烈劈斩。
剑斧相击。
轰然鸣啸,气浪暴起!
而后,两道身影以绝对的速度开始不断碰撞,厮杀。
三皇五帝时期的夏官火正。
神州神代末年四大名将之首。
彼此征伐。
另外一边,翻滚着进入了风后奇门庇护之下,白泽龇牙咧嘴,却是松了口气,心中嘀咕,自己刚刚的表现应该给未来老板刷了不少的印象分才对啊,这一波儿,挂件,稳了!
抚着胸口,看向旁边紧紧盯着战局却什么都看不到的老人,道:“你看,这武安君不是来了嘛。”
“他也不是传说里面那样,凶神恶煞啊。”
老人也不回头,言简意赅道:“因为你不是他的敌人。”
董越峰看了好一会儿,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如同雷霆般的暴烈声音,作为神代末期四大名将之首,白起此刻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老人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发现早已经被摧毁,无奈叹了口气。
这样的场面,作为历史学家却无法亲自留下图像,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遗憾,他回答白泽的疑惑,解释道:“武安其实是周代的封号,君是战国时期出现的新爵位。”
“只是白起作为武安君,武安两个字和以前的不一样。”
白泽怔住:“不一样?不是‘武功治世、威信安邦’吗?”
老人点头道:“那是之前的武安君,是苏秦这样的人,威震天下,而白起,《史记正义》里说‘其言能抚养军士,战必克,行能得百姓安集,故号武安’。”
“所以,他的武安二字。”
“其实应该是抚养军士之武,百姓安集之安。”
“至于功勋,一身转战百万之功,还需要说什么呢?”
“还能够说什么呢……”
“而他死之后,秦人为他在咸阳立祠,可以看得出他的人望。”
“百姓安集?”
白泽嘴角抽了抽,面容茫然:
“……你的意思,该不会想说,杀神的脾气其实很好。”
“不但安抚军士,甚至于还能安抚百姓吧?”
董越峰点了点头,补充道:“前提你不是他的对手。”
“否则的话,具体的感觉。”
“你可以问一下赵括廉颇他们。”
白泽:“…………”
问,
谁最明白天下第一的压迫力?
答:死亡前一秒钟的对手
你怕不是想要我死。
此刻,突然有狂暴的气浪腾起。
伴随着鸣啸之音,大秦武安君,颛顼帝火正,两人几乎同时暴起,朝着对方出手,此刻白起掌中之剑流转,一招一式都简单直接,却也狠辣无比,而重的招式则是大开大合,每一招都力量凝聚。
轰鸣声,如果不是有风后奇门,白泽都会被震撼到双耳流血。
咬牙强化住风后奇门阵法,道:“……这么快就开始了。”
“这是试探。”
“神代顶级高手之间见到的开局,这两个家伙,是来真的了……”
“老董,他说对不起秦始皇,是为什么?”
老人迟疑,作为历史学家的素养很快就发挥出作用,其实,神州的史书风格遵循夫子所谓‘作而不述,微言大义’的风格,只是描述事情的发展,以直为主,而某些潜藏于历史下的真相,则是春秋笔法,微言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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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额头,只觉得自己被战斗的余波震得脑袋嗡嗡嗡作响,勉强回忆,低声道:“历史记载,始皇帝嬴政幼年就被父亲抛弃,是弃子。”
“而两岁的时候,他险些身死于HD。”
白泽瞠目结舌:
“身死?!等下,卧槽被自己老爹当替身扔了?”
“这……好特么倒霉啊。”
“不过,他不是质子吗?为什么会被杀?”
董越峰回答:
“因为那一年,秦国再度攻HD,赵国震怒,但是这还好些……”
“还好?”
“嗯,因为那时候大家本来就打来打去的,又因为一些原因,赵国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暂且按捺性子,只是后来发生了另外的事情。”
董越峰叹息一声道:
“那一年,赵国平原君率宾客毛遂见楚考烈王,是毛遂自荐。”
“赵楚联盟,秦国久攻不住,赵人心境变化。”
“最关键的是……武安君白起自尽。”
“那个统御了一个时代的战神死去了。”
“自此,赵国没有后顾之忧,而公子异人提前看出了危机,将自己的孩子当做弃子,回到国中,更名子楚,在白起死后,秦赵积怨已久的愤怒爆发,或者说更加暴虐地爆发了,嬴政三岁开始在赵国亡命躲藏……”
“武安尚在,他还是秦国王子的后裔,衣食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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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君去了,他的父亲亡命回归秦国。”
“他就是四十五万亡魂的血仇之敌,以神州春秋战国时期的武德风格,他走在路上,都有可能会被突然冲过来的人杀死,他的好友会想要杀死他,他的老师会可能杀死他,他的食物里会有毒,鱼肉里面会有剑。”
“甚至于,他睡觉的时候都可能被砸死。”
“始皇帝嬴政九岁归秦,一家一户七人算,这七年能在百万对他有血海深仇的赵人包围里活了下来,其实极为难得了,但是其中经历多少次背叛多少次死里逃生,谁也不知。”
“只是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如果说,如果说白起长驱直入杀入HD。”
“如果白起不曾自尽,那么或许嬴政的童年不会痛苦到那种程度。”
“以及,如果历史是这样的话……那么九岁时候,亲自将少年始皇帝抱起来放在马鞍上的,就是白发苍苍却仍旧威震天下的大秦武安君,将会是白起亲自教导嬴政剑术和君王应该知道的兵法之道。”
“他也将会是十三岁为秦王的始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剑。”
董越峰低语:“所以,哪怕是武安君,也会觉得遗憾吧。”
“哪怕是武安君,都会觉得遗憾啊……”
“他们本该是君臣。”
“是苍老而威震天下的相父和少年便睥睨七国的霸主。”
武安君的剑直指着天下的版图。
而他袖袍遮蔽的风雨之下,始皇帝将自由地成长起来。
“而不是在战国那片黑色天空中,彼此交错而过的星辰。”
最终武安君止步于HD,仅仅只是一墙之隔,大秦的战神远望着HD的城池,无可奈何地回拨马头,而在那里,少年始皇帝将会度过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七年岁月……而他也将会不止一次地回忆起,在HD城外,其实曾有过大秦的黑龙旗飘摇不止。
白泽沉默,然后叹息:“还好还好,还好他还有自己的母亲。”
“母亲?”
董越峰沉默了下。
白泽嘴角抽了抽道:“那,那母亲不行的话,好友呢?”
老人回答:“燕赵十年血战自这一年开始,而燕国同样有质子,他们一并长大,因为彼此都有可能被赵人随时暗杀,反倒是难得能相互信任的好友……”
“他曾在年幼时听过乐师击筑高歌变征之声,非常喜欢。”
“曾经在被子里藏了筑,说要做乐师。”
白泽感慨道:
“这相同处境,肯定同病相怜,又是两小无猜,彼此性命托付的好友,至少还有好友,还有爱好,要不然也太惨了些。”
董越峰沉默,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道:
“他的一生,其实很苦啊。”
“我看很多书。”
“历史总是这样,处处都是遗憾,从不曾圆满。”
轰然声音中。
秦剑,玉斧轰然碰撞。
这一战,白起残魂步步后退。
重要追击的时候,面色突然嫣红,而后变得煞白一片,衬托着眸子漆黑,眼底看着前方名将,眼底浮现煞气,道:“……这,煞气……”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尸山血海,出现了自其中步步走出的眼前之人。
肉体早已衰败,但是曾经以一己之力斩戮神州百五十年战国一半死亡数目的战绩却已经被烙印在历史,纵然不仁,纵然有伤天和,那种从尸山血海走出的坚韧意志却早已经不逊于神灵。
肉体会毁灭,意志长存。
击败影响强大肉体的,是凌驾于无数杀戮之上的魂魄和煞气的侵蚀。
就在这个恍惚,白起的剑抬起:“你败了。”
重沉默,他放声大笑。
而后眼底满是激赏,痛快地回应道:“确实……”
“在作为武将上,你更在作为颛顼火正的我之上!”
“但是,我从不是擅长技巧的啊,武安。”
不远处白泽怔住,而后猛地抬头,看到重身上,一道道纹路浮现,那是古代的战纹,代表着解除对于自身神力的约束,这代表着,作为颛顼氏将领的重败了,也代表着,作为撑天之神,作为代替不周山的大荒之神。
作为被化作三十六天罡无上神通,大小如意的重出战。
白起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古剑被击飞,连他自己都被直接击飞,重重撞击在墙壁上。
烟尘弥散。
白泽肚子里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重,你特么无耻啊!!!”
“你打输了不退!”
重低语:“我从不曾说过,输了便退……武安,我认可你的实力。”
“所以,在不违背人间规则的情况下,我将会全力出手,你不曾预料到这样的可能性吗?武安君啊,你终究还是中计了,这一拳,你……”
祂的脸上,浮现出了诧异的神色,低下头,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出现一道道墨色的战痕,那是来自于煞气的进一步侵蚀,隐藏在了属于白起的煞气之下,但是却更多。
祂抬起头,看到刚刚被击飞的武安君平静放下剑,并无受损。
似乎早有预料。
反倒是趁此拉开了距离。
重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身躯被缠绕无数的阵法痕迹,无论力量,还是说行动都受到了限制,受到了削弱,与此同时,伴随着低沉的风的呼喊。
大秦帝陵内部被阵法扩展过的巨大空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神代的战俑,密密麻麻地浮现出来,全部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大秦的黑龙旗突然打开,这不知道多少神代战俑的气息直接化作了一种削弱形的煞气阵法。
之前隐藏在白起的战意下。
此刻伴随着突然起阵而被引动,直接成阵,削弱重的气息。
重低语:“什么时候……”
白泽看到出现的战魂,惊呼道:
“喂喂喂,本家大哥,这,兵魂对他没用的。”
“我已经试过了。”
武安君回答道:“兵魂有没有用。”
“要看在谁手里。”
掌中剑不知如何一转,居然化作一柄大秦战戈, 斜持身侧。
此地,沉重的脚步声开始汇聚,准备进行联手绞杀,白起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一如他成名之战,作为大秦主帅,面对的是经过了申不害变法,整顿军备数十年后国力大涨的韩国,面对的是曾经霸有天下的魏国。
他的对手,是天下防御第一的击刹兵。
是那个时代‘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的最强机关。
是魏国纵横七国的魏武卒。
而他只有对方一半的兵力。
连秦昭襄王都不认为能赢,只是希望拖延时间。
那一战的结局——
天下强攻第一魏武卒全军覆没。
天下防御第一击刹兵全军覆没。
魏韩联军二十四万被剿灭,全歼。
其部属的损失程度低到白起还有余力跨越黄河,夺取大片土地。
次年席卷魏国六十一城。
白起声震天下。
现在只是将敌人从人间最强联军化作了单一的神灵,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唯独这一点,是从来没有变化过的;从一个甲士一步步走到君的名将抬起手掌的大秦战戈,举起,深深吸了口气,而后,轻声道:
“大秦,风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一尊尊神代战俑浮现,他们齐齐踏前一步。
豁然抬起右臂,叩击心口。
垂首,如此回应。
“大秦,武安!”
PS:今日第二更………四千四百字。
我已经倒了,现在已经退化为捧着茶杯吐气的状态了……捧茶,喝茶,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