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答案,我浮躁的心绪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反而越发沉重。
如果我所料不错,刚才沾着酒气的拳头应该出自第七位守道者。
看似偷袭,实为伺机试探。
他在验证我此刻的修为是否有所下降,所以一击触碰后选择隐遁。
虽然只交手了一招,但拳劲上的力道告诉我,对方很强,是和我一样的武力十七层。
这一点,毋庸置疑。
哪怕我不愿承认,不愿相信,可事实确实如此。
被困腾蛇杀阵,单是这诡异善变的阵法就让我颇为头疼。更别说外面虎视眈眈,联手能和我五五开的六名守道者。
再加上神秘的第七人,隐隐的,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若今日无法顺利脱身,此地或将真的成为我苏宁的葬身之处。
“呜呜呜。”
孤魂野鬼越聚越多,在半空飘荡。
浓郁的阴气无孔不入,腐蚀着我所布下的防御阵法,升起寥寥白烟。
“吧嗒。”
黄皮葫芦坠落,紫红色的汁液一股脑喷洒。
躁动中的鬼物仿佛受到召唤般陷入癫狂,齐齐向我冲来。
撕咬,拍打,撞击,咆哮,声势惊人。
防御阵法在强烈的冲击下扭曲模糊,其内蕴藏的灵力悄然流逝。
我并不在乎这群不成气候的小鬼,心神注意力全部放在那只黄皮葫芦上。
法宝需要人为操-控,幕后之人既然在施法,就一定与之牵连。
顺藤摸瓜,感受着那缕微不可闻的残余灵力,我再一次抬头看向六根藤蔓的交接处。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是灵力宣泄的起点。
我不再犹豫,藏于身后的右手凝聚剑气,以荡妖剑法第十六招倾力轰出。
藤叶漫天,纷纷洒洒。
有黑影混入其中趁机逼近,掌心朝下。
我嘴角掀起冷笑,当即挥拳硬抗。
“崩。”
第二次的交锋,恐怖浪潮席卷四面八方,震碎了防御阵法。
余波淹没孤魂野鬼,所到之处,哀嚎不绝于耳。
对方借力后撤,落在我身前七八米远。
一声黑袍,发丝凌乱。
身材偏瘦,眼窝无珠。
松垮的脸庞波澜不惊,甚至噙有淡淡笑意。
“你,很不错,感知异常灵敏,脑子也好使。”黑袍老者轻甩衣袖,酒气熏天道:“我姓佟,别人都喊我佟瞎子。”
“自去年八月闭关感悟天道,时至今日,足足一年多,侥幸突破,成功迈入武力十七层。”
“原本,我以为我将是现今华夏第一个问鼎武力十七层的人。”
“没想到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让我大开眼界。”
黑脸老太婆催促道:“瞎子,别和这小子废话,抓紧时间将他解决。”
佟瞎子摆手,嗓音沙哑道:“不急,有腾蛇阵在,他跑不了。”
说着,他大咧咧的坐下,心神落在我身上,眉头紧皱道:“你每一次出手,体内伴有古怪的妖魔之气散发。”
“那股味道很浓,绝非不经意的沾染。”
“要么是你所修的功-法比较特殊,要么……”
老瞎子轻挑眉头,直言不讳道:“你的身体异于常人。”
“但不管是哪一点,在破坏华夏规则的前提下,你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守道者的责任,恩,希望你临死之前能够有所领悟。”
我冷冷的望着佟瞎子,没有反驳,亦没有为自己“开脱罪名”的想法。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只要我不死,只要我还是自由身,谁都不能阻止我凑齐六脉魂血。
比起所谓的华夏规则,我更在乎身边的亲朋好友。
三伯是否能祛除荡妖剑法的心魔,我是否能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我活着,才能帮灵溪渡过明年三月的红鸾劫。
这一切,身不由己。
唯一让我心生顾虑的是体内压制的妖魔之气,同修为相敌,我无法做到两边兼顾。
尽全力出手,妖魔之气将不受控制且源源不断的外泄。
不尽全力,今天的局面我显然难以脱身。
佟瞎子已然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再继续下去,魔躯暴露是迟早的事。
到那个时候,等待我的将是来自华夏六脉的无情围剿。
即便是昆仑,都得参与其中。
一句降妖伏魔乃名门正派的立世根本,足以将我打入万丈深渊。
如三伯所说,华夏之大,再无我容身之所。
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不愿看到的结果。
“说说你的来历吧,我挺想知道的。”佟瞎子饶有兴趣道:“在我所认识的人里面,并没有你的存在。”
“华夏跨入半仙境的老怪物不多,撑死不过双手之数,我全都认识。”
“已经身死道消的老孙头也好,或是丁瘸子,蓝婆子,老坟头。”
“他们的对天道的感悟不如我,绝不可能先我一步破境。”
“你,太过神秘。神秘到毫无线索可查,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一开始,我怀疑你是苏星阑。”
“小一辈中,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除他之外,我想不到旁人。”
“可你偏偏不是苏星阑……”
佟瞎子语调拔高,尽显疑惑道:“既然不是苏星阑,你为何暗中相助昆仑?”
“你与灵溪什么关系?有何目的?”
他一连三问,双手垂放膝盖骨上,自顾揉捏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说,拘了你的元神之后,我们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老实交代。”
“何苦尝试生不如死遭人作践的痛苦滋味?”
“老夫向你保证,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给你一个痛快。”
我低头沉吟,表面装作犹豫不决的欲言又止。
可实际上,我所思考的是脱困之法。
腾蛇杀阵,佟瞎子,外围六名守道者。
论单打独斗,我谁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三者相加,我等于一人面对三位武力十七层的高手。
如果有道火儿在,她帮我分担其中任何一方,我都可以安然潇洒的离去。
坏就坏在我和道火儿分开了,有腾蛇杀阵笼罩,我们约定好的烟火联络放不出去。
再则,此地距离灵溪等人所在山脚尚有半天路程。
即便我放出了烟火联络,道火儿也不一定能看得到。
想到这,我暗暗叹息一声,走投无路的悲凉充斥心底。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