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有师季玄清

夜幕下的昆仑九峰,万籁俱寂。

有薄薄的白雾飘荡着,山峦若隐若现。

仿佛待嫁闺阁的青涩少女,充满欲语还休的矜持与羞怯。

主峰大殿前,季玄清的脸,很冷。

冷冽如刀,没有半分感情可言。

他的手,紧握到关节泛白,看不到一丁点血色。

从红鸾星初兆显露的那一刻起,直至今夜。

他无数次抬头仰望,无数次跪在祖师祠堂祈祷。

他的嘴唇,是干裂的。

那一身掌教青袍,沾满了白灰。

眼珠,眼神,显得极为木讷。

仿佛灵魂出窍,仅剩肉身残留人间。

在他身后,是拄着拐杖的杜奇瑞。

这位昆仑大长老同样脸色铁青,眼中的愤怒,近乎化为实质烈火。

“大师兄,三方联手,苏宁撑不住的。”

“旁人不清楚苏宁与易购隐藏的身份,你我心知肚明。”

“这会,他一边要帮灵丫头阴阳调和,一边要应付师……”

“应付柳三生的八方纳阴阵。”

“双拳难敌四手,一心难二用啊。”

“哪怕有道火儿在身边,他此刻的压力,不言而喻。”

“这两座杀阵,谁来为他摧毁?”

“一旦真凰星终止感应,凰阴之气逆流,灵丫头的红鸾劫危矣。”

杜奇瑞狠狠敲击拐杖,砸的地面砰砰作响道:“我这一生,以昆仑弟子为荣。”

“但身为柳三生的弟子,我,有愧。”

“或许无愧昆仑,但我愧对灵丫头。”

“那个畜生,那个该死的老匹夫,他……”

说到动情处,杜奇瑞泪洒当场,百感交集。

季玄清麻木道:“愧对溪溪的是我,不是你。”

“我是她师傅,带她上山,教她修行。”

“因为我,她的命中出现了灵师一脉的劫难。”

“她这一路,走的很累,很艰难。”

“我除了远远的看着,远远的鼓励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世上,哪有我这般废物的师傅呀。”

“相比柳三生,我又好的到哪去?”

他落寞的说着,自嘲的笑着。

然后,他攥紧的双手突然松开。

平静的胸膛蓦然起伏,似乎在一瞬间做出了某个重要决定。

他还在笑,笑容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是释然,是解脱。

是他季玄清的坚决,看他一心求死的果断。

“奇瑞,小师弟自镇诛魔潭,神智时好时坏。”

“要想他出手相助,唯一的办法,是勾起他心底在乎的人和事。”

“人,无外乎白柚与他的家人。”

“然而白柚已死,在小师弟心中,这份感情太过悲凉。”

“我怕唤醒不成,反倒刺激了他的心神,得不偿失。”

“这……”

季玄清从宽松的袖笼中掏出一封卷起的信笺道:“家人,是小师弟最在乎的。”

“这封信,是溪溪与苏宁订婚之前,静月派弟子送回山上的。”

“里面有苏家下的聘书,和苏宁的一滴精血。”

“我已在祖师祠堂祭拜过,向历代师祖禀明这门婚事。”

“你拿着,替我跑一趟,将信交给小师弟。”

“以他的修为,感应他苏家血脉不难。”

“成与不成,试过才知道。”

杜奇瑞小心接过,自我嘲讽道:“大师兄,我们俩是昆仑不折不扣的废物啊。”

“小师弟都这个样子了,我……”

“哈哈哈,苟活于世,不配为人。”

他一脚跨出,直奔第六峰道:“我杜奇瑞,不配昆仑大长老。”

颤抖的嗓音,于九峰回荡。

哽咽着的哭腔,一圈圈的散开。

季玄清笑而不语,施展秘术开启诛魔潭。

浩劫钟响,沉重而戚然。

待杜奇瑞下了深渊,再也看不到人影,季玄清嘴角的淡薄笑意逐渐收敛。

他挺直了腰杆,恢复掌教该有的气度与威严道:“昆仑三十六剑听令……”

“陪我,斩妖除魔。”

大殿之上,三十六道黑影陆续飞下。

他们带着厚实的面具,齐刷刷的半跪在地道:“弟子领命。”

季玄清飞至半空,右手虚抬。

三十六支蜡烛分散八方,将他团团围住。

无火自燃,不受寒风侵扰。

他盘腿坐下,手持昆仑至宝乾坤印道:“姬青螭,十五年前,我星阑师弟一剑血洗玄门,大杀四方。”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你也一直老实本分,从不惹我昆仑。”

“就因为梦白楼没有死,就因为那两个混蛋假死隐遁。”

“你,蠢蠢欲动的心,你的狼子野心,终究再也按捺不住。”

“我这宝贝徒儿,自我领她上山的那一天起,我没有骂过她半句,舍不得惩罚她一次。”

“旁人都知我季玄清有一女,是昆仑的小公主。”

“可你们又是否知道,在我季某人的内心深处,灵溪的地位,是谁也无法代替的。”

“她是我徒儿,是我昆仑的未来。”

“是我季玄清这一生的骄傲,是我山门日后的顶梁柱,下一任掌教。”

“你们,一次又一次的针对她,算计她。

“说到底,无非是我这个当师傅的没本事,害得她被人欺负。”

“守道者带走她,我无能为力。”

“但那一次,是我季玄清此生最大的痛。”

“痛如青禾母亲离开我的那天,深入骨髓。”

“所以,我在祖师祠堂立下天道誓约,谁再敢欺负我徒儿,我就要他的狗命。”

“不惜一切代价,不死不休的纠缠。”

“奈何实力有限,今夜欺负溪溪的人,我只能三者挑其一。”

“柳三生,留给苏宁。”

“我的身份,他对我的恩德,让我难以做到亲自手刃。”

“而运宗,那个半死人,交给小师弟吧。”

他看似说了许久,实则吐字极快。

眼中,有泪。

有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对昆仑山上的留恋。

“噬血杀阵,我破不了。”

“但你姬青螭这位主阵之人,我能杀。”

“杀了你,噬血杀阵无主操-控,也算减轻了苏宁的负担。”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摊开,猛的砸向自己的胸口。

“哇。”

鲜血喷洒,落在乾坤印上。

季玄清气势高涨道:“乾坤为阵眼,九阳照天边。凝血引命数,坐观红尘间。”

“华夏有人,男,青螭也。”

“玄门掌教,生肖为鼠。”

“八字不详,气数不知。”

“无子嗣……”

“推此人阳寿几何,命数所在。”

风,很大。

那一晚的昆仑山,有掌教季玄清施展昆仑禁术斩命术。

相隔数千里,欲斩玄门掌教姬青螭所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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