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看到那些心腹离开之后,阴沉着脸,开始在屋内踱起了步来,对手的操作实在太厉害。
几乎把自己的每一步算到,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就像钦陵所猜测的一般,怕是十有八九。
那些对吐蕃一统高原而心怀不轨的混帐们,已然悄悄地勾结了大唐,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一思及此,禄东赞终于坐到了案几跟前,开始铺纸拿笔。
一旁的钦陵看到了亲爹一副要舞文弄墨的架势,赶紧过去砚墨,一面问道。
“阿帕,你这是要给谁写信?”
禄东赞轻叹了一口气,笔锋终于落在了纸上,一面沉声言道。
“我要给国主写信,国中重臣里,怕是有不满国主一统高原之人。
对我吐蕃心怀怨怼,里通外国的国贼,望国主细查之。”
“不然,内部不宁,我吐蕃如何强大得起来,又如何整齐一心,应对周边?”
听到了亲爹此言,钦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的确,若是在吐蕃的重臣之中,存在这样的人。
对于吐蕃绝对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毕竟吐蕃的重臣,每一个,都是一个大部落的代言人。
他们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就像亲爹禄东赞,代表的就是薛氏这个庞大的部落联盟。
而陛下自打攻下了象雄之后,但是,象雄的诸多贵族并未彻底归心。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国主松赞干布忌惮这些象雄的部落,这才对那位象雄国主囚而不杀。
就是想要借此机会,拉拢与分划那些象雄部落,而今,已然有几个象雄的大部落头人,已然投向了国主。
而今出了此等事情,若说跟那些象雄投来的重臣没有关系,钦陵觉得自己拿脚趾头当脑子,也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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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东赞将自己来到了长安之后的遭遇一一写下,并且也将自己的担忧和顾虑也写进了书信之中。
仔细地又反复修改了两遍之后,禄东赞打量着自己的手书,不禁面带唏嘘。
“钦陵,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唐人的阴谋?”
只是这话刚问出口,禄东赞便自失一笑地摇了摇头。
“若是唐人能够有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我吐蕃,又怎么可能如此从容行事?”
“怕是咱们的使节团,还没到长安,就已经被撵回吐蕃了。”
“孩儿也觉得,唐人虽然足智多谋者甚众,可也不可能连远在我吐蕃之事。
都详知甚深,除非唐国的细作,已经是我吐蕃重臣。”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似乎传来了喧哗之声,然后一位吐蕃护卫气极败坏地蹿了过来。
“宰相,大事不好,咱们的驿馆,被那些唐国的百姓给围住了,还有那些莫明其妙的唐国的读书人,都在驿馆外面破口大骂我们吐蕃人,骂得十分难听……”
“什么?!”听得此言,禄东赞顿时两眼一黑,差点就坐不稳直接躺在了地板上。
这个时候,副使桑布扎也是一脸气极败坏地赶了过来,脑袋上还有两个臭鸡蛋留下的蛋渍尚未抹干净。
就连衣服上也有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留下的污痕。
“宰相,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那些唐人百姓见了我们吐蕃人,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下官去买书,结果被那些唐人频频辱骂,甚至,甚至还有人拿那些污物来泼下官……”
“若不是护卫们的保护,下官险些都回不来了。”
“……不要慌,我们一定不要慌。”禄东赞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手,制止了桑布扎满脸委屈的疯狂吐槽。
“来人,速速去告知鸿胪寺的官员,我等乃是吐蕃使节,已经受了大唐皇帝之命,准备前往东都洛阳面君。”
“若是我们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鸿胪寺的官员,可是吃罪不起。”
此刻,在这驿馆外面,一帮子百姓,还有读书人正在外面对着这座居住着吐蕃使团的驿馆指指点点,恶语相加。
“呸!你们这帮子吐蕃狗贼,侵我大唐边疆,害我百姓,毁我城塞。
一扭脸,屁颠颠地又蹿过来想要娶我大唐的公主,你们要不要脸?”
“这等厚颜无耻之蛮子,我可是平生仅见。”
“哈,老夫虽年已花甲,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是,他们肯定是被《长安旬报》上的那些文章揭露了真相,这才会气极败坏之下,把那些报纸一扫而空。”
“害得某家连份《长安旬报》都没能买到, ww.; 你们还要不要脸,老子可是要看这一期的《洛阳牡丹亭记》连载……”
“就是,就是……如此掩耳盗铃之举,简直令人发指。”
程老四程处寸,与老五程处立与跟着一票国子监的同学在这里,扯起嗓子大声地吆喝唾骂不已。
这些最喜欢看热,又特别喜欢刷存在感的国子监的读书人一个二个都顶着一张义正辞严的嘴脸破口大骂不已。
仿佛他们是这个时代最正义的斯文人,当然,如果不捞衣挽袖,比划下流手势就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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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鸿胪寺的官员的劝说之下,还有那些卫卒的驱离下。
那些前来凑热闹,或者是蹿过来发泄心中怒火的百姓还有读书人,最终都渐渐地散去。
禄东赞铁青着脸,一直都站在院子里边,他更是将那些汉人的污言秽语尽收耳中。
他的身边,钦陵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果然不出足智多谋的亲爹所料,事情,正在渐渐地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语气显得有些低沉的亲爹开口言道。
“等到黄昏之时,我们就离开长安,立刻前往洛阳。”
“今日就走?”钦陵抬起头来错愕地道。要是黄昏离开长安,那岂不是要在寒冬腊月里赶夜路?
“若是今日不走,你觉得咱们明日,能够有机会离开吗?”
禄东赞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留恋地看了一眼那边那个有铁炉子的屋子一眼缓缓地道。
“消息尚未完全发酵,此时离开长安,是最妥当的选择,越拖下去,对我们吐蕃就越不利,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