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亭边揉着额边推门,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不相信地抬起头,怎么推不开?难道里面拴上了?又推了推,还是纹丝不动。
屋子里黑漆漆的,想必已经睡下了,轻轻扣了扣门,里面没有声响,唤了一句:“海棠?”还是没有声响,便提高了嗓子:“海棠?开门。”
这边门还没叫开,隔壁的门却打开了,歆姑走出来,“少爷,怎么了?少奶奶睡了?门拴上了?平时也不见她拴门,今儿是怎么了?”说完便帮着唤:“少奶奶,睡了吗?”
楚亭不好意思地说着:“歆姑姑,吵醒你了吧?是我回太晚了,她可能睡沉了。”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袭白袍的海棠站在了门里,抱歉地对着歆姑点头行礼:“歆姑姑,我睡太沉了,不想把您给吵醒了。”
“哦,没关系,少爷回了,我去打些水上来。”说完便要下楼。
方楚亭一把拉住她,“不用,我已经洗漱过了。您先睡吧。”说完便走进了房间,随手带关了门。
“真睡沉了?”方楚亭眯着眼,打量着正在点蜡烛的她。
“嗯。”早就起来了,就是不想开门。
“嗯?”半眯着的眼骤地打开,看这表情就知道她刚刚肯定是故意的。
海棠也不回话,直起身子。睁着双眼瞪着他,直到眼角发酸,眨了两眨,然后别过脸去,看着窗外。
过了老半天,也没听到下文,海棠纳闷。难道不睡了,就这样坐一晚?正想起身去睡。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叹气,“你今天太莽撞了。”刚刚母亲告诉自己,她打了叶承谧一巴掌,想想也知道是他故意在激怒她,为何她就不能忍忍?难怪下午小三来报,说她想要报仇。
“莽撞?”海棠猛地一回头,眼里冒着火。这事儿还没完了?“莽撞什么?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我还不能还击了是吗?”是那女人先动手的,自己莽撞什么?
“这事儿,你就不能从长计议吗?非得要动手?”叶承谧地事自己一直在留心,问题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一直没有什么把柄露出来,一切还在等时机。
“方楚亭,从长计议?你说起来轻巧。这种人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染缸。你教教我啊?”从长计议,怎么从长计议?难道你方楚亭还肯休了她?
方楚亭压了压火,这女人忍不了,就给他一巴掌,然后叫嚣着要找人报仇。这就是她的方法?“小不忍则乱大谋,动手前,你就不能好好考虑清楚?”
海棠站了起来,盯着他的眼,一步步退后,然后笑了,“都在那份上了,你还让我想清楚再动手?你能,是因为你是君子,对不起。我不是。”他也太可笑了吧。心疼小老婆就心疼呗,居然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为你好。”
“何必说得这么好听?为我好?有你这么为我好的吗?吃了亏我还得忍着。是不是她打我左脸,我还要把右脸伸过去给她打?有你这样糟蹋人的吗?”
“我糟蹋谁啦?你在说什么?谁让你把脸伸过去给他打了?”怎么这话越说火越大了?她就不能平心静气地好好想想吗?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海棠扬着下巴,瞪着他。
“我只是希望,你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不要再逞能。”
海棠乐了,“我也不想管,我也希望能轻轻松松地过日子,可是能吗?谁让我舒坦过?”一提这个就有火,不情不愿地接下他家一摊子事,结果还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好不容易惹事的二夫人走了,她苏岚儿又来搅和,还让不让人清静?
“是你自己放不下。”自从小五死后,她就和从前不一样了,稍有不如意,就按不住火气,今天晚上和岚儿两人就是这样,若是从前,她肯定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放不下?我有什么放不下地,谁稀罕谁拿去。你还真以为我想当这个家,想管你们家的破事!”如果不是惹火了她,也不会说出这话。还真把她当成了那种争权夺利地女人,太瞧不起人了!
“你都在说些什么?怎么又扯上我家的事了?”方楚亭觉得这话怎么越说越不对了,明明在说叶承谧的事,怎么扯上方家的事了。
“不明白?不明白就不要明白,我明儿就去找夫人说去,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话还没说完,就站起来,扯着他的袖子向外拖,“你出去!出去!找你小老婆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劲,硬是把方楚亭拖到了门边,打开门一把推了出去。
“叶海棠,你发什么疯?这大半夜的,也不怕吵着人睡觉!”方楚亭压低嗓子,用手抵着门,不让她关上。
“疯!我就是疯了。”说完掐着他手上一小块皮,拧了一下。
“啊!”方楚亭摸手地当儿,门已经关上了,冷着一张脸,拍了拍门,“开门!”
“等着吧。”海棠用背抵着门,你爱去哪就去哪,本姑娘不伺候了。
“叶海棠!开门!”背后的拍门声依旧,嗓子提高了几分。突然隔壁歆姑的房间门开了,“少爷?这又是怎么了?”
“歆姑姑,不好意思,又把您吵醒了。”方楚亭停下了拍门,内疚地行着礼。
海棠把眼凑到门缝边看着,只见他先请歆姑姑回房,然后对着紧闭地门一瞪眼,仿佛知道她在那儿偷看,随后泄气地下了楼。
方楚亭关上书房的门,一掌拍在门上,发出“砰”地一声,突又记起了,这是深夜,大家都休息了。休息?除了嘟嘟能睡着,刚刚那样的吵架,谁不会醒来?这一吵只怕明天府里的人全知道了。
一头倒在美人榻上,闭上眼,心想明天还要出城一趟,还是快些睡吧。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爬了起来,蹙着眉,抿着唇,这么硬的地方,叫他怎么睡?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在外面成日提心吊胆,回家还不得安宁,如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人笑成什么样。
这叶海棠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今天小三来汇报,说是海棠去找了她,要去找叶承谧报仇,这女人也不和自己打个商量,如果又有什么事,自己要如何向承诣交待,好歹自己也是她夫君,她为何宁可去找一个外人,也不肯来找他呢?
想到这里,楚亭地心就被拧了一下,当初的情分或许她已经忘记,可是如今呢?自以为两人已经同为一体,有什么事就算是不说,也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她以为自己不想报仇,却不知他的人一直盯着叶承谧,只要他做了犯法的事,就能拿下他,可是这厮就是循规蹈矩,每日除了呆家里,就是在叶家的产业,连烟花之地也绝了迹,也没见他与汉王联系,叫他如何下手?就算知道分家地事是他在搞鬼,可是毕竟是二叔自己有这想法啊,如果没有这心思,外人就是挑拨也无用。唉!
晚上在忆莹小筑,已经被烦得不行。岚儿从棠园回去,就不消停,先是扑在床上大哭,后来被他教训了几句,就闹起来了,跑去扯着弘珏骂,弘珏吓得拼命往他身后躲,咬着牙拼命的忍着哭,让他看了就心疼。
岚儿口口声声,如果海棠敢抢走弘珏,她就要去告御状,要皇上来评理。真是服了她,海棠这性子根本没想过真要帮她教弘珏,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而已,这点事要是闹到皇上面前,方家的颜面何存?头发长、见识短,果真是不错的。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一转头,天已经微亮,靠在这榻上翻来覆去一整晚,也无法入睡,背倒是给硌疼了。
门外有人轻轻扣了会儿门,“谁?”
“少爷,是我。”原来是成瑞。
“进来吧。”
“您要不要上楼换件袍子?”成瑞看着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袍子,小心地问。
昨晚她也睡很晚,这会儿肯定还没醒来,这门估计是进不去了,还是不要吵醒她,“不用了,先去忆莹小筑。”
临出门前,楚亭下意识地向楼上瞄了一眼,只看见窗子边有一道人影闪过,定睛一看,却又空无一人,自嘲地笑着摇头,她现在火气这么大,肯定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