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钱,原本紧紧抱成一团的人此刻有了分歧,为了钱,这些掌柜们也不再顾忌陈行长这书行行长的身份,纷纷跟他撕破了脸皮。
陈行长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是凑齐了钱,但是他想着先将这个钱给韩式新,让他帮忙印刷一些新的话本出来,谁知道,韩式新并不买账。
这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他的这些老伙计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想着怎么样帮他分忧,就只是想着要拿回自己的钱,甚至如此逼迫他,说要去官府见。
若是真的去了官府,他这一张老脸往哪里搁?
发生火灾之后,他没有去报官,就是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报官的话,也查不出什么名堂,这火是从他的库房里面烧起来的,无论官府的人怎么看,却也只能够归罪于看守的人自己不小心。
所以他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只能够极力遮掩这件事情,宁愿自己吃下这个亏,也不想要让那些行商知道,这些人鼠目寸光,可是他却是看到了这其中极大的利润。
这次这些行商买下的是六万本,印刷的不过就是前六册,他们在其中就有数百两银子可图,可是他问过韩式新了,后续他东家应该还会有十几册印刷,这些都印刷的话,又会有多大的利润?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的这些损失并非不能补偿回来,毕竟他们如今做的相当于是无本买卖,可是被这些鼠目寸光的同伴们这样一搅,陈行长觉得这次,他这生意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听到耳边纷纷扰扰的声音,言外之意都是让他还钱,陈行长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看着面前的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无力感来,平日里在他面前轻声细语、和和善善人,如今却是都变成的狰狞起来,不停的逼迫自己。
“管家,去将钱拿出来。”陈行长瘫坐在椅子上,不再争辩,而是让家中的管家过来。
众人听到他这话,心中这才安定了一下,场面也稍稍的安静了一些。
管家捧着雕着大朵富贵牡丹的浅棕色匣子来到了桌边,将它放在了陈行长的面前。
陈行长打开匣子,让管家将里面的银钱分发给众人,众人得到了银钱,语气便也缓和了起来,不再如之前的言辞激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后,同陈行长拱拱手,又一齐离开了。
终于安静下来了,宽敞的大厅,因为这些人的离开,也变得有些空荡荡。
“老爷,这些钱都给了他们,那我们的生意?”管家对于家中的状况甚是担心。
“生意只能够暂时放一边了。”陈行长挥挥手,说道:“你是没有看到,若是我刚刚不拿钱出来,他们这一个个,都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唉,这群人实在是太过忘恩负义,这个韩掌柜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硬是要先见到钱才给我们印。”管家知道此刻,怎么安慰都是空白,便同仇敌忾的跟陈行长一起埋怨起韩式新的不对来,“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家子气,若是他跟我们老爷打好了关系的话,还怕下次没钱赚吗?”
陈行长听到他这话之后,却只是无奈的挥挥手,说道:“若仅仅是这样我还不怕,我是怕他不给我们印,而是直接找上了那些行商啊。”
“那哪能呢。”管家说了几个字之后,就闭上了嘴,因为这几个字都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能够说服陈行长呢。
“好了,你再去那个韩掌柜那里跑一跑,其它的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说吧。”陈行长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管家挥挥手。
管家正欲要走,这个时候,门口却是传来了一声粗犷的声音,“陈行长,我等不请自来,还请不要怪罪。”
为首的一人穿着青色的绸衫,身后跟着的两人也都是穿着绸衫,隐隐以之为首,后面则是一些做短衫打扮的随从。这些人正是那些陈行长合作的那些行商。
若是平常看到他们,陈行长定然是欢喜无比,然而如今,他躲他们还来不及呢,此刻见到他们,他只觉得一阵头大,却还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原来是向掌柜,快请进。”
这个被称作向掌柜的中年人身材高大壮硕,面容坚毅,由于常常在外面跑商,面上带了一些风霜之色,他也不进屋子,只是站在门外,开门见山的问道:“我们那批货,什么时候可以交?”
他声音粗犷,可是此刻,这捶鼓般的声音击打着陈行长的耳膜,却是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过几天吧。”陈行长嗫嚅了一下,想到要用拖字诀。
“几天?”向掌柜半句废话也无。
“七天!”陈行长一咬牙,说道。
“七天可以交齐全部吗?”陈行长盯着陈行长的眼睛。
“七天交齐一半。”陈行长说完希冀的看着向掌柜,希望他再给他一个机会,可惜的是,向掌柜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莫名一笑:“陈行长,到了现在,你还不跟我们说实话,明明这批书已经被烧了,你根本就交不出来对不对?”
“我……”陈行长想要张嘴解释,却又找不到推脱的理由,索性承认了此事,想要以自己的坦白再争取一下:“对,不过只要你们先结算一些货款,我可以让人七天之内赶出一半来。”
“陈行长,你就不必隐瞒了,这批书根本就不是你们印刷的,你也是找别人印刷的对不对?其实只要价格合适,你能够按期交货,这些我们都不在乎,可是如今,你连按期交货都做不到了,我们还有合作的必要吗?”向掌柜冷冷的说道。
“陈行长,你已经拖了我们三天了,还想要再拖我们七天吗?”向掌柜身后的一人向前一步说道:“我们这四处闯天涯行商的人,最是讲究诚信,时间就是金钱,若是在你这里耽搁的话,少不了也要耽误我们跟我们合作的人,到时若是别人找我们要赔偿,谁来负责?”
陈行长听到这些指责,顿时无话。
“好了,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向掌柜也不想要再跟陈行长多谈,转身便是要走。
“向掌柜!”
“还有什么事情吗?”向掌柜停住了脚步。
陈行长见到向掌柜连头也不转,忽然就明白了他的决绝,也不再说恳求的话,只是问道:“你知道我们这些书是谁印刷的吗?”
“嘁,反正就在这个县城,难道我们还会找不到?”另外一个人不屑的说道:“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实话告诉你吧,你们书行其它的掌柜们已经将韩掌柜住在哪里告诉我们了。”
陈行长听了之后,顿时面如死灰,道:“那这件事情,也是他们告诉你们的了?”
“对!”这人回到,正欲还要说些什么打击陈行长的话,向掌柜却是伸手拉住了他,说道:“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隐蔽的事情,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说完,他便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陈行长立在原地,如同一棵枯树,背影看起来甚是苍凉,他心中已经恨死了那个烧书贼,虽不知道这事情究竟是何人所为,但是联系到此事的大赢家,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到了韩式新的身上。
肯定是这个韩式新,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这么狠,竟然让人放火烧他的库房!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他已经将这事情推到了韩式新的身上去了。可那又如何,反正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情,他也会算计他们,若是柳蔓儿知道他的想法,说不定还会奚笑一声,活该。
她不想惹事,但是她也不怕事。若是此刻,她知道了陈行长的遭遇,肯定会鼓掌叫好,害人者人恒害之,偷偷的算计自己也就算了,还偏偏运气不好地让自己听到了,这不就是老天的安排吗?若是她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可真的是辜负老天的一番心意呢。
至于这些行商,不再跟陈行长合作之后,自然是顺理成章的找到了韩式新。
当韩式新看到这些行商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骗子,在向掌柜一再表明身份的时候,韩式新才半信半疑。
因为对他们有所怀疑,所以他也不领着他们往家里面去,而是就在这茶馆之中给他们安排了几排雅座,招待了他们。
彼时,黎永文正在说书,说到了最后一回,感人处,众人纷纷落泪,整个茶馆安静无比,只能够听到抽泣声。
向掌柜等人都吓住了,也不再同韩式新说话,都认真的听了起来,就是想要知道这故事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趁着他们听书的时候,韩式新叫来了冯永康让他帮忙招待,而他自己则是回家找柳蔓儿去了。
柳蔓儿已经写完了杨家将准备开新的话本了,今天她写的是金庸大叔的名著《神雕侠侣》,这本书她记得挺清楚的,只要将脑海之中的画面照搬出来就行了,也不用费什么功夫,此刻是龙飞凤舞,笔如蛇游,将一旁给她磨墨的草儿都吓住了。
其实倚天屠龙记这书也不错,不过这本书之中“屠龙”两字犯了忌讳,所以她不写,反正后世别的不多,小说倒是多不胜数,柳蔓儿看过的书也多,倒是不怕没得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