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楚国大将军尊崇燕国靖南王之兵法近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喜欢坐门槛上和自己麾下将领说话,
喜欢以绝对的掌控欲对自己的军队进行全方位地操控,
还有一点,
当年燕国借道于乾入南门关伐晋,
实则在开战的前几年,这条行军之路,田无镜曾亲自走过,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入雪原征伐野人前,郑凡也跟着老田亲自走了一趟天断山脉。
为将者,当知形势,对军队对战事绝对控制的前提是做到了绝对的熟悉。
用阿程的话来说,阉割下面将领的自主权,自己操控一切,对帅位之人的要求,是极大的,才不配位的话,就容易最终演变成后世的“蒋公微操”。
所以,
很大可能,
年尧来了,
他出现在了这里,身边,就四个护卫。
很奇怪的一幕,也很让人预想不到。
但正如平西侯府的“血樊力”,那个一直站在平西侯爷身边的男人,竟然会无聊到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挖坟,挖坟的目的还只是为了喝酒……
这世上的事儿,大概就是如此吧,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编故事得讲个准则,要不然容易被觉得智商侮辱的客人砸破脑袋;
可没人敢去砸也没人能砸得到老天爷的脑袋,所以现实中,荒诞不羁,可以使劲地造。
年尧不是田无镜,
在这种情形下,
年尧比田无镜,差得太远。
田无镜曾击败过剑圣,年尧,显然做不到,身为王府的奴才出身,身份地位不高,但待遇,绝不会差,自幼习武,文韬武略,那也是精通的,大楚摄政王不是个“任人唯亲”的主儿,用人,还是看能力。
外表的粗犷和行事风格的不羁,只是他这个“奴才”的人设,以自己的“粗鄙”坐高位减缓前些年楚国贵族势力对他的忌惮。
很少有人知道,年尧擅书法,也好文道;
但他到底不能和郑侯爷那样有个靠山在,可以没事做就写几首诗。
说到底,
郑侯爷开局艰难,过程也艰难,但在政治上,前几年一直有来自靖南王以及小六子的帮持,在年大将军眼里,平西侯简直就是被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一般。
但,从没有过说法,说那年大将军可以一人扛九鼎,武夫绝世云云;
所以吧,有些事儿,老田能干,同时,也就老田能干。
郑侯爷,是不敢的。
唯一一次的懈怠,在望江冰面上,差点就直接交代了。
在个人运数上,郑侯爷向来很低调,从未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下雨天人家的投石车居然能隔着老远一发飞出追着自己落,现实早就给予了很多次的警告。
郑侯爷从善如流,铭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显然,年大将军在这方面,比郑侯爷差远了,亦或者是,他更自信。
同样的,
侯府“血樊力”阿铭,也很自信。
七个魔王中,进阶的有仨,他,四娘和魔丸。
五品的魔王,绝对不仅仅是五品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卡希尔也在这里,血包蓝条就在身旁,幸福感,一下子就出来了,配上眼前的年尧,比桃花酿都要让人沉醉。
阿铭是个很懒的人;
魔王里,瞎子整天谋划着造反,梁程练兵,四娘管财政,薛三培训密谍和改良铸造坊,樊力施工,就连魔丸都忙着带孩子;
阿铭一般也就去作坊里转转,然后就十天半月里躺酒窖里不出来。
血族漫长且精致的生活,不可能造就出奋斗逼,只教会了他们如何去享受颓废。
不过,
说一千道一万,
楚国大将军就在眼前,这种近乎是主动送上门的斩首,阿铭不可能装作没看见。
活捉亦或者杀死年尧,
前线的楚军,差不离就直接垮了一半。
“倒也是有趣。”
年尧往后退了两步,其四个护卫,保护在其身前。
“快打仗了,竟然还在挖坟,平西侯手下人,就这点格局么?”
郭东已经站起身,皮四等也都持刀而立,摆开阵势。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是年尧身前四个护卫的对手,但在有阿铭的基础上,他们也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絮絮叨叨个什么。”
阿铭不屑地摇摇头,抬起手,指向卡希尔。
卡希尔毫不犹豫地过来,攀附上了阿铭的后背。
这个姿势,有点不雅,一个英俊的吸血鬼背上背着一个老头,只可惜这次出来阿铭没带以前薛三特意为自己做的“圣衣箱子”。
不过,好看不好看,已经不算什么了;
卡希尔将脖子探出阿铭的肩膀,
阿铭侧过头,露出獠牙,刺入卡希尔脖颈,鲜血,开始向其体内汇聚;
同时,
阿铭开始了掐印。
就像是剑圣现在关键时刻,只要需要,就会毫不犹豫地开二品一样。
绝招,并非要等到快要绝后时才用,那种先普通拼斗再慢慢提升最后再拼绝招,打得循序渐进,那是说书先生为了混下午的场子时辰才会用的方式;
真正的对决,
一上来,
就该毫不犹豫地掀底牌!
郑侯爷打架时,除非是对付那种不会功夫的,面对那些稍微上点档次的对手,都会在第一时间喊出:
“儿砸!”
真正的厮杀不是煲汤,哪里有闲情逸致等你慢慢地炖出滋味?
禁咒的气息,开始自阿铭身前酝酿,卡希尔虽然被咬着脖子,但他脸上没什么痛苦之色,对于他而言,真没什么好选的了。
被抓去楚国当奴隶还是打完了回去后,继续在平西侯府的酒窖里不停地举杯痛饮?
今日,自己不就是没带枷锁地出来了么,说不得再好好表现一下,日后自己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在平西侯府里享受那种极为优雅的生活了。
不得不说,平西侯府的氛围,真的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
野人王也会时常迷失一下,畅想万一日后开客栈时喂马的生活;
卡希尔也是如此,他对阿铭一开始是畏惧,但一直到现在,其实是没什么恨意的,除了偶尔需要被关在笼子里,但该享受的精致生活,阿铭有的,他也有。
眼下,他的脸,对着前方,目光,盯住了一身蓑衣的年尧。
他这是在帮阿铭锁定年尧的气机,不仅仅是血库,他还能当雷达。
这就是主观能动性被激发出来的表现。
阿铭的头发,开始悬浮起来,双脚,也开始缓缓离地。
虽然魔法而且还是血族魔法在东方并不流行,但这种强烈的气息波动,还是足以让年尧身边的四个护卫感受到了极大压力。
“蒙雷,保护将军先撤。”
简单的一声吩咐,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被唤作蒙雷的护卫也没有说你们走,我来断后,年大将军也没有喊大家是兄弟,我不能走;
总之,
年大将军调头,向南面开始了奔跑,蒙雷紧随其后。
剩下的三名护卫直接前冲。
分工明确,行动统一,毫不拖泥带水。
皮四等喊杀着接了上去,刚一照面,郭东手下就被砍倒了三个,皮四也在其中。
但这帮家伙也是狠人,尤其是在年大将军说出自己是年尧后,更是激发起他们的凶狠,敌方主将就在自个儿面前,怎能不拼命?
这是大功,十辈子都可能碰不上这种大功机会啊!
就算战死,只要最后成了,也能封妻荫子!
所以,皮四的刀,刺入了一名将军护卫的大腿,这是拼着自己小腹中刀换来的。
而这时,
阿铭也完成了准备,
禁咒,哪怕是小型的禁咒,前奏也比较麻烦。
“禁………血之祭祀!”
一道血影出现在了阿铭脚下,仿佛自幽冥之中被召唤出的魔神。
卡希尔感慨道;“噢,阿铭大人会的禁咒,可能比我知道得都多。”
“嗡!”
下一刻,
血影窜入了地面,地上出现了一道血光,速度极快,直接拐弯绕过了前方的战局,迅速追上了年大将军。
蒙雷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拦住了血影。
血影撞入蒙雷的身躯, wωω _ttκд n _¢O
“啊啊啊啊!!!!!!”
战场上受再多的伤都不会吭一声的铁血护卫,在此时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其身躯开始快速地被腐蚀,顷刻间就不成人形。
随后,血影消散,护卫跪伏在地上,双手举起,皮肉开始剥离,整个人,必然是死了的,但却像是刚剥了皮的蛇一样,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动态。
一道血影,近乎是毙杀,但可惜,没杀到正主。
其实,这道禁咒,在阿铭巅峰期的话,可以做到漫山遍野,到时候年尧面前就算有二三十个护卫愿意用命救他也无济于事。
但那毕竟是巅峰期的自己,现在的他,不敢这么玩儿,除非身边同样有二三十个卡希尔来不停地给他供能。
只有一个卡希尔的话,强行提升禁咒的规模,只会导致禁咒催发失败的同时,卡希尔像是一只蛆一样被捏爆了身浆。
下一刻,
阿铭脚尖点地,
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追了上去。
郭东那边的战局,他压根就不在意,哪怕郭东他们全死光了也没事。
普通人,就是被用来牺牲的,魔王的眼里,可没众生平等以及悲天悯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护卫蒙雷的瞬间暴毙再加上阿铭果断地移动追击,使得余下的三个护卫也不愿意和郭东这帮人继续纠缠,迅速脱离战圈,要去保护将军。
其中一个被皮四伤到腿的,转身行进慢了,被身后的一个燕人士卒扑上身,压倒在地,其前方两个同伴压根就没理会他,继续向将军那里追去。
落单的那个护卫被捅死了。
不得不说,相较于郑侯爷去哪里都带着剑圣的豪华护卫阵容,年大将军这里,真的是显得寒酸得多,身边,竟然没一个那种真正的武夫高手。
此时,年大将军这会儿很是狼狈,如果说一开始的跑,是为了稳妥起见,毕竟平西侯府“郑樊力”之名在外,按照银甲卫的分析,应该是侯府蓄养的顶尖高手,一直辅佐平西侯走到今天。
那么现在,蒙雷的惨烈死状,已经营造出了一种对未知情势的恐惧了。
恐惧的本身,就是未知。
当初郑侯爷面对那道预言时,也曾寝食难安,年大将军见到这匪夷所思的死亡一幕,自然也是心里发慌,毕竟,都是人,没谁是神。
年大将军翻过了一个土丘,
阿铭追过了这个土丘,
年大将军似乎是脚崴了一下,亦或者是为了快一点逃脱,下坡时,直接很没形象地滚了下去。
下方,是一片低洼之处,风谷聚集之所,所以堆积了很厚的枯叶。
年大将军翻滚到了枯叶之中,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身形,却也难免极为狼狈,很应衬这冬日之景的蓑衣,也变得破烂不堪。
阿铭再度开始结印,
卡希尔开始习惯性地帮忙烘托氛围:
“噢,让我来猜猜,伟大的阿铭大人这次又要使用出什么禁咒呢,真的是好期待啊!”
“禁………血之祭………”
“噢,伟大的阿铭大人竟然再度使用出了血之祭祀,真的是太让人震撼了!”
后方,两个护卫的速度慢了太多,哪怕他们紧赶慢赶,却依旧无法及时阻拦住阿铭再度催发出先前的恐怖阴森招式。
其中一名护卫将自己手中的刀,投掷了出去。
阿铭感应到了身后,但他没躲。
不是因为结印时完全不能动,而是……
“噗!”
刀,自阿铭腰间斜向刺入,阿铭动都没动,压根没理睬。
“噢,在这个时候,一把刀刺入身体,才能让此时的氛围,更加符合我血族的审美,不愧是阿铭大人,对艺术和画面的造诣,让我佩服得恨不得让那群西方的画师排队过来……”
然而,
就在这时,
坐在前方极为狼狈的年大将军开口喊道:
“某知道自己不是田无镜。”
“噢,所以呢?”
卡希尔一边被吸着血一边不忘帮阿铭捧哏。
毕竟,临死前让被杀对象多说几句话,是极为快乐的享受。
“所以,某也没那么放荡。”
说着,
年尧举起手臂,
喊道:
“军阵,起!”
“嚯!”
“嚯!”
“嚯!”
枯叶堆下,顷刻间站起一个个人,他们左手持盾牌,右手持长矛,背后背着刀斧。
几个,
几十个,
上百个,
不,
在山谷洼地的另外两侧,竟然也传来了类似的声音,显然,在这里,最起码藏有上千伏兵!
先前孤立无援无比狼狈的年大将军,随即被层层保护在了中央。
卡希尔近乎愤怒地咆哮道:
“所以你刚刚为何还要逃跑!”
明明带着这么多的兵,先前还故意做出落荒而逃的样子,是故意耍我们么,可恶!
年尧拍了拍脑门,
骂道:
“谁让我先前出来透气时对他们下达了除非我本人亲自传令,一律不得擅动!
谁让老子调教出来的兵,真正的令行禁止!
看着老子逃命地往这里跑,居然没一个人真的主动动弹一下来接应一下老子!
直娘贼,
差点自己给自己坑死!”
年大将军这不是炫耀自己调教士卒的本事,
因为如果先前没蒙雷给自己挡了一招,
他可能就得横死在自己的一众亲军面前。
这种死法,简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憋屈!
年尧手指向前,
下令道:
“进!”
“嚯!”
大楚皇族禁军开始前冲。
“噢,伟大的阿铭大人,我们现在……”
阿铭直接终止了自己的第二轮掐印,
伸手,
将卡在自己腰间的刀拔出。
“阿铭大人,我们要死战了么,是啊,身为尊贵的血族,我们怎能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我们必须……”
“哐当!”
刀被丢在了地上,
阿铭转身,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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