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孝礼眉头皱了起来,我看见旁边的洪进似乎比洪孝礼还要紧张,想了半天,指着画若有所思的问。
“你的意思,这画是真的,可画画的人不是陈放为?”
我平静的点点头。
“秦先生怎么会如此肯定这就一定不是陈放为的手笔?”洪进在旁边问。
“陈放为是晚年成名,可他成名实属和他的画无关,按照当时的流派和风格,陈放为的画完全不入流,他能扬名天下完全是因为另一件事。”我心平气和的回答。
“这个我当然知道,是岳飞的冤案,陈放为是岳飞的门人,亦师亦友,岳飞被冤杀,陈放为受连带之刑,为给岳飞申冤,沸沸扬扬写下万言书,在民间广为流传,因此背负谋逆之罪和岳飞一同处死,因此名扬天下。”洪孝礼点点头脱口而出。
我走到画前,指着画上的落款日期说。
“看着年月,刚好是陈放为关押天牢的时候,按时间算,如果没记错,这画完成两天后,陈放为就和岳飞一同处死。”
“嗯,是的,就是两天后。”洪孝礼低下头看了看说。“可,可这也不能说明就不是陈放为画的啊?”
“陈放为是在天牢,又不是在他自己的书房,您见过那个两天之后要问斩的人,还能有笔墨斥候的?”
“那也不一定,或许有人敬仰陈放为的高风亮节,偷偷替他送进来的,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也不是没有可能”洪进在旁边接过话。
我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洪进淡淡的回答。
“看看这画,山松藏虎图,仔细看看这老虎,脚下荆棘密布,松林怪石嶙峋狰狞,不管画这画的人是谁,都是在借物喻志,所谓潜水困蛟龙,这分明就是虎落平阳图,即便是林中霸王,也寸步难行举步维艰,虎眼无神,左顾右盼在寻找出路,这是暗语自己当时的处境,和陈放为被关天牢的情形如出一辙,或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更让人相信这是陈放为的真迹。”
“对啊,作者以画喻志,除了当时的陈放为,还有谁能画出如此传神的画来。”洪孝礼据理力争。
“这画品相保存太完好,说明有人一直精心收藏,可当时谁敢收藏陈放为的画,谁要敢收藏,就坐实了自己和陈放为是同谋的罪名,谋逆是要诛族的,何况当时陈放为并没有什么名气,谁又会为一个死囚的画,担上九族的性命。”我在旁漫不经心的解释。
“即便像你说的这样,可依旧没有证据能证明不是真迹啊!”洪进寸步不让的问。
“要证据其实很简单,其他的不用看,就单凭这副山松藏虎图的落章就能看出来。”我指着画卷左小角的印章胸有成竹的说。“这画也有可能是陈放为画的,当然也有可能谁脑子突然没转过来,真帮他把画保存下来,世事无绝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即便所有的条件都成立,可这画上面如果没有这个印章,或许还好说,偏偏多了陈放为的印章,这就完全是画蛇添足,本来还是模棱两可的事,现在彻彻底底变成赝品了。”
“画了画当然要盖章,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洪进不以为然的说。
“陈放为是死刑犯,关押在天牢,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印章。”洪孝礼一直默不作声,终于很冷静的说。
我看洪孝礼面色凝重,一直最得意的藏品居然是假的,换了谁恐怕也难受,我走到他身边笑着说。
“您这满屋的珍品,可见您也是大雅之人,在这屋里挂着一幅赝品多少有点大煞风景,坏了这一屋的韵味。”
洪孝礼重重叹了口气,让洪进把画取下来,我看见洪进眼角有丝慌乱一闪而过,迟疑了一下取下画,洪孝礼摇了摇头想都没想把画撕成两半。
“哎,终究还是打眼了,亏我还因为此画引以为豪。”洪孝礼有些无力的苦笑,回头看着我问。“你到我这儿来想必也是有要事,古玩看过了,你可以说了。”
我拿出洪孝礼之前留给我的那根金丝楠木很从容的说。
“看的出您对金漆五龙龙椅很是看重,既然是龙椅,少了一根又成何体统,今日原璧归赵专程给您送回来。”
洪孝礼看见我手中的金丝楠木顿时双眼发光,嘴角蠕动几下,伸出手颤巍巍的接过去,感慨万千的看了半天,转身走到房间的角落搬动书架上一个瓷壶。
墙体缓缓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台阶,洪孝礼打开通道的灯,面色严肃的伸出一只手。
“算起来你还是我洪家恩人才对,请,今天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洪孝礼说完先走了下去,我们跟在他后面顺着台阶走到地下,越千玲忽然在我耳边小声说。
“那副画明明是真迹啊。”
“我知道。”
“啊,你知道还给洪孝礼说是假的?”
“回去告诉你原因。”我压低声音对越千玲说。
越千玲点点头,跟着我往下走当我们站在下面时,几乎同时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下面是一个更加宽敞的房间,整个房屋以明黄为基调,完全按照古式的大殿所建,除殿顶一条正脊外,两层重檐各有四条垂脊。
正脊和垂脊不仅使用黄彩琉璃瓦制作的仙人和形象各异的走兽装饰物,而且殿顶的垂脊兽是唯一十样俱全的,八条垂脊共饰有八十八个仙人。
“金……銮殿?!”越千玲看了半天后很惊讶的对我说。“这里安全是按照明代金銮殿一模一样修建的。”
我点点头这里完全是微缩的金銮殿,越千玲很肯定的告诉我,这里包括任何一个细节甚至是用的建材都一模一样。
我们在这金碧辉煌的地下殿堂里惊奇的到处张望,忽然萧连山拉着我的衣角,朝我点着头,我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一盏古琴放在大殿之下的琴几上。
我快步走过去,琴身漆黑形制浑厚,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上有蛇腹断纹,琴弦无色我用手触摸冰凉渗骨沁人心扉,愣了一下,想起穆汐雪被萧连山砸毁的古琴。
“冰蚕弦?!”我喃喃自语,连忙转身问洪孝礼。“这古琴叫什么?”
“于归!”洪孝礼很平静的回答。“我收藏的那些古玩在在一起也比不过这盏琴,知道为什么这琴没放在上面,而是放在这里吗?”
我茫然的摇头,等着洪孝礼说下去,他很惆怅的看看大殿沉默了片刻回答。
“这里是帝王之地,能放在这里的也只能是帝王之物。”
“帝王之物?”我迟疑了一下,再看看旁边的古琴诧异的问。“难道这琴是……某位帝王用过的?”
“这古琴其实有两盏,一为君悦,另一个便是你眼前的于归,是秦王赢政的琴。”
“君悦?!”我猛然抬起头惊讶万分的看着洪孝礼,我记得穆汐雪告诉过我,她弹奏的那盏琴正是叫君悦。“既然是嬴政的琴又怎么会在这里?”
“先祖喜音律,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此琴,可惜这古琴两盏奇特,君悦、于归若是合奏能响天籁之音,可惜先祖只得到于归,苦寻君悦也难如其愿,这两盏古琴是当年秦王嬴政命人所制,君悦苍古厚重,于归空灵婉柔,两盏琴声合二为一声声不绝非绕梁三日可比。”
放在山顶那间叫弦歌琴屋里的古琴穆汐雪告诉我是君悦,我当时就很奇怪,我虽然并不懂音律,可总感觉那古琴似曾相识,特别是穆汐雪教我弹奏的时候,我的动作虽然是笨拙,但好像潜意识似乎知道该拨动的下一根琴弦是什么。
穆汐雪怎么会有秦王赢政的古琴。
而发在这间微缩金銮殿里的于归,又怎么会到了洪孝礼的手里,其实我现在更想知道洪孝礼口中这位先祖又是谁。
我正被这些让我想不明白的事烦心,忽然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燃烧的闻到,连忙回头,看见洪孝礼背对着我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有一盆火光在燃烧。
我和越千玲、萧连山和陈婕茫然的对视一眼,慢慢走过去,很奇怪洪孝礼带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烧东西,当我走到洪孝礼身旁时,立刻瞪大眼睛,他烧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我刚才给他的那根金丝楠木。
“您……您怎么把这个烧了?!”我震惊的问。
“先祖之物我留着有何用,就差这最后一根了,这金漆五龙龙椅我幸不辱命,总算是给找到。”洪孝礼很虔诚恭敬的说。
我呆立在他面前,先祖之物……我口里反复念叨着洪孝礼的话,金漆五龙龙椅是洪孝礼先祖的,我还是没彻底反应过来,目光落在洪孝礼面前的火盆,他先祖是谁我现在不想知道,猛然蹲在洪孝礼面前,震惊的问。
“我送给您的金漆五龙龙椅呢?”
“烧掉了,就差这最后一根金丝楠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