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真师父终于走到了前方,站在阵法里,他很讶异竟然有人可以长驱直入,就连外头那个看起来相当有力量的女生,都还走不进来呢……。
「搬救兵吗?」他微微一笑,「妳就是万应宫的主持人吧?」
「选择魔道不是条好路,开设阴庙更不是明智之举。」表姊绕着阵法外围走,一边看着藏真,一边注意着在上方按兵不动的廖舒雅,「你最大的错误,是绑架我亲爱的表弟。」
「妳能找到这里,值得嘉许。」因为对外的路他已经用瘴气封住了,警察下山之后,一般民众是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
「那要感谢土地公的帮忙,你们不知道,你们让这片山头多少土地公恨得牙痒痒的。」表姊转头看向赵友志,「班代,请土地公过来。」
「哼,区区土地公能做什么?更别说他们已经被我挖去双眼,封住力量。」藏真轻蔑的看着那尊没有眼睛的土地公神像,「他们是奈何不了我的。」
班代闻言上前跟赵友志拿过土地公,然后低声要他离开庙宇,后头又传来引擎声,万应宫来的人并不少。
「神明有神阶,祂就足以引导我们来到这里,你设再多的路障都没用。」要不然他们怎么能找上山来呢……不过开车撞庙门这件事情,当然是爱子心切的母亲干的。
『这么多祭品吗?』上方的廖舒雅,突然变得很开心。
「并不是。」表姊抬首,望向廖舒雅时,竟然也还抱着敬畏之心,「请问您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要离开这位女人的身体?」
在对话的当中,阿呆跟王羽凡试图离开那鲜血阵法,却发现只有他的母亲能够进出自如;班代他们进不来,而阿呆他们也出不去。
这让他母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不想。』廖舒雅冷哼一声,『我喜欢这个身体,喔……除非给我那个身体,我就走。』
她指向王羽凡,非常干脆。
「我才不要!」王羽凡笃定的回着,拉紧阿呆的手臂
「除了身体呢?您可以回去,开什么条件,万应宫都为你准备好。」
『万应宫?啡啡──』廖舒雅尖声笑了起来,『请我来的也是万应宫、要我走的也是万应宫……。』
「我没有要尊驾离开!」藏真紧张的上前,「请您庇荫我们这间小庙,灵魂跟活人我们都会准时准备!这是另一间万应宫做不到的!」
邪恶的藏真回眸瞪着表姊。
阿呆听到另一台车子走下很多人,还有另一车前来的人们,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灵光。
「爸跟大伯都来了。」他低语,觉得自己捅了一个大篓子。
「您不适合待在人界,您也有该去的地方,我们可以给您祭祀牲畜,几年都没问题。」表姊上前一步,逼近了圆形血阵,「不要逼得我们把您打回魔界。」
「啊哈哈哈!说什么大话!魔主岂是那么容易能让你们请走的!」开玩笑,他当初请魔物降临,费了多少苦心吶!
「严格说起来,那女人被附身是自找的,她自己给了你们生辰八字不甘我的事,但是你们打着万应宫的名号做这些事,就属于我插手的范围了。」表姊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廖舒雅一眼,「这是最后的机会,您不谈条件的话,我们就打硬仗了。」
廖舒雅没有回答,她张牙舞爪狂笑着,大手一挥,竟然将表姊给往外打了出去!
要不是班代及时拦住表姊,只怕她已经被挥出庙外头了。
「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大家要小心!」阿呆情急之下大吼着,「这里埋有数不清的尸体,全都被诅咒过!」
「怎么没看到?」阿呆的父亲不由得狐疑的张望。
「拜托!你老婆先跑来这里,是谁白痴到会在这里待着?」有个冷冷的声音没好气的响应着。
真好,这种情况后头的男人们还有空聊天呢。
阿呆要母亲离开,站到庙外去,越远越好,因为母亲会的东西有限,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根本无法自保!
可是身为人母的人怎么可能愿意离开,她紧抱着儿子,说什么就是不走;后来王羽凡被逼得一把推开阿呆的妈妈,请她不要造成阿呆的困扰,做母亲的才忍着泪水,走到庙门外面去。
「从很久以前,我就看万应宫不顺眼了。」藏真师父抓住人骨雕成的佛珠,瞪着眼前一票人,「世界上只要有我这座『卐应宫』就好了!」
他开始念念有词,而所有被控制的小鬼与怨灵,同时从庙外的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被班代扶稳的表姊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土地公神像上的双眼处点上眼睛,再把土地公给抛了出去。
果不其然,飞扑上来的怨鬼们一触及土地公的范围,立刻被往后弹了数百公尺远。
「爸!有没有水、还是火!」阿呆大喊着,另一手抓住王羽凡,「妳机灵点,看到什么就打,要是打不过,一定要记得闪!」
若不是出不去,他根本不想让她在里头遭遇危险。
「放心好了……!有人可以给我刀子还是球棒什么的吗?」王羽凡鼓起勇气,在阿呆旁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班代非常贴心,他早就准备好了两位挚友用惯的东西,他拿了两瓶水跟打火机,将它们滚进阵法里给阿呆,再滚进一只标准的狼牙棒,那是王羽凡的爱用品。
上面都被万应宫法师加持过,保证有效。
「你表姊要把魔给请走吗?」她不安的问着。
「应该是。」阿呆边说,扭开其中一瓶水,往王羽凡头上浇了下去,搅得她一阵尖叫!
「你干嘛!」她瞬间成了落汤鸡。
阿呆笑而不答,他再摸出另一瓶水,蓄势待发。
班代看得出来,阿呆把水浇在羽凡身上是为了让她的身体成为结界,不让小鬼侵犯她……只是,阿呆为什么自己不淋点水呢?他现在根本看不见,他要如何自保?
「同学,你出去吧。」表姊对着他笑,他来通报这件事,已经很让人感谢了。
「再普通的人也有作用。」班代沉稳的说着,并不打算离开;阿呆的父亲也开了口,请他到外头去会安全得多,但是班代依旧执着不已,而且还说了极具说服力的理由:「我跟阿呆的妈妈不一样。」
非常好!阿呆差点没笑出来,班代跟妈的确差十万八千里,妈只有搅局的份,可是班代却是在危机中会做出惊人之举的人。
这个理由意外地说服了万应宫的人马,班代得以留了下来。
然后阿呆的父亲领头,所有万应宫的人,开始同步调的念起某种经文,看得王羽凡瞠目结舌,因为所有人几乎是同时立定一站,手持佛珠,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念起经来。
四周有许多妖魅的攻击,他们却能张开一张球形的保护区,阻止他们的攻击。
「阿呆!我要火。」表姊开口对着阿呆大喊,蹲下身子,敲着土地公,「把火烧过来!」
只见阿呆深吸了一口气,将王羽凡推到一边,此时一堆小鬼往她身上撞,全都惨遭溶蚀之苦,她发上的水珠,的确给了强大的保护。
而阿呆左手点燃了打火机,右手向上平摊,这次没有触及火焰,他的右掌心上方,凭空窜出一团火球。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向外一抛──
「魔主!」藏真师父忽然大喝一声,上头的廖舒雅跟只螳螂一样,俯冲而下,朝着表姊而来。
「危险!」班代见状,紧急的护住表姊,往一旁摔去。
而廖舒雅跳到地面上,一脚踹开土地公神像,然后挡下了阿呆掷来的火球,一把抓住,然后从容的吞进口中。
『业火??』廖舒雅蹲踞在地,压低了背、却又伸长了颈子,看着阿呆,『区区人类,为什么你会有业火?』
「魔主,他很厉害吧?这千挑万选的活祭品啊!」解签人突然敲起边鼓,「您快吃了他,一定对您有帮助、而且保证他会非常非常的好吃!」
是啊,能够使用业火的人类,怎么可能会不好吃呢?就算了,啃着那灵魂时,一定更加令人激赏!
电光火石间,廖舒雅直接就往阿呆冲了过去!
不行!王羽凡见状,不顾一切的挡在阿呆身前,直接把他往后推,她比较没用,要吃也应该先吃她!
「舒雅!」只是有一个人更快,赵友志冲到了前头,抱住了廖舒雅,「妳醒一醒!舒雅!妳不是这种人!妳不是魔,妳是人啊!妳醒一醒啊!」
『滚开──』廖舒雅弯曲了食指,在赵友志的背后划上了数条血痕。
「醒一醒!舒雅!妳可以对抗他的!妳可以!」赵友志痛哭失声,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妻子,紧紧锢着她的身体。
一旁的表姊终于站了起来,她交给班代一条佛珠,要他拿去圈住赵友志夫妇的颈子。然后她重新拾回土地公,将祂好整以暇的放在地上,诚心膜拜。
「请开示……请务必开示。」她的额头叩在地上,「请开一条路,请神依凭我身!」
「妳让开!!」阵法里的阿呆扯着王羽凡,「妳是哪根葱啊,挡在前面做什么!」
「我什么葱都不是!你比较厉害,你们会的人死掉不就玩完了!」王羽凡的力气一向比阿呆大,「你给我在后面躲好!」
班代拿着长佛珠走了过来,此时廖舒雅早就注意到他……只是她不懂,为什么抱着她的男人力气如此之大,大到她竟然推却不开。
「对不起喔!」班代趁机将佛珠圈住了他们两个的颈子,还多绕了一圈。
这举动引来廖舒雅的惨叫,她扭动着身子。圈住她颈子那边的佛珠,开始发出红色的火光;那些佛珠像是烧红的木炭似的,不仅透着火光,而且还在廖舒雅颈子上烧出焦烟来。
「舒雅,对不起!对不起……!」赵友志依然紧抱着妻子,即使背部被抓烂了,他还是流着泪,不让妻子轻举妄动。
万应宫的经文越念越大声,渐渐地,连班代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请神明凭依我身、请神明降临,凭依我身。」偌大的声音回荡在这阴庙里,镇去了藏真的魔语。
班代看了王羽凡一眼,他们手中什么都没有,可是却也用力一颔首,有样学样的双手合十,跟着念出一样的语句了。
谁说没有神?地上不就有一尊土地公吗?只要有神,就能够请神明上身,万应宫在做的,竟然是请神明降临来制伏魔物!
问题是,藏真冷冷的笑着,神明岂有这么容易请?在这极邪之地上?
阿呆保持警戒,也跟着喃喃念着,他没有请过神,但是既然表姊出动了,表示一定有其用意。
「请神明凭依我身、请神明降临,凭依我身……。」请──咦?
阿呆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他完全停下了动作,感受到一股力量由远而近,而后直到降临到他的眼前!
有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矿泉水,然后他听见泼水声,紧接着沾满水的掌心熨上他的双眼……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知道皱着眉睁开眼时,他看得见眼前的人了!
王羽凡站在他面前,的双手证明了是她开启他的双眼。
她微微一笑,变得非常非常的美丽,而且全身上下散发着灵光。
声音静了下来,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美得不可方物的王羽凡,一脚轻巧的踏出血阵,那一瞬间,所有以血画成的轨迹,全数烧成了灰。
「不可能、不可能!」藏真不可思议的看着王羽凡,脚不自主的向后退。
「神、神降临了?」解签人惊慌失措,踉跄向后退着。
廖舒雅发出惊恐的惨叫声,推开了痛到已昏迷的赵友志,挣开了佛珠,如同惊弓之鸟向上跳去,来到藏真身边的神桌上。
班代机灵,赶紧脱下身上的T恤,盖在赵友志背部,希望多少能止点血。
廖舒雅的颈子上全被烧得焦黑,炭化的碎屑还不停因颈子摆动而跟着崩落。
王羽凡优雅的抬起手,直指廖舒雅。
「哇呀呀──不关我的事!」解签人蓦地大叫一声,一旋身就往后逃逸!
他的动作引起了藏真的注意,也慌乱的跟在后面跑,甚至还抓住了解签人后面的衣领,将他往后扔去。
两个男人因为这样绊倒,还争先恐后的自地上爬起,打起架来。
『条件!我要谈条件!』廖舒雅紧闭着双眼,受不住王羽凡身上迸发的光芒。
「太慢了。」表姊冷冷的看着廖舒雅,然后再度恭敬的跪上了地,朝着王羽凡行了大礼。
一阵狂风扫了进来。
一道光随着强风一起袭向了神桌上狰狞的廖舒雅,王羽凡的身形因白炙的光芒而趋于模糊,阿呆半瞇起双眼,看着那刺眼的光穿过了廖舒雅的身子,然后有道黑影自她背后窜了出来。
那黑影撞上柱子、撞上天花板,跟一颗弹力球一样乱窜乱跳,最后窜进了扭打在一起的藏真跟解签人身体里。
「哇呀──」藏真跳了起来,全身开始不自然的扭动,「不──我不是容器!我不是!」
黑影拆成一半,躲进两个男人的身体里后,就没有再出来。
王羽凡身上的光渐而微弱,所有万应宫的人均伏额贴地,未曾动弹;班代早发现这一点,跟着以最虔诚的心,叩首。
唯有阿呆,站在原地,望着不是王羽凡的王羽凡。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双眼忽的一闭,整个人就瘫软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样的动作,阿呆也是那样,不支的倒了地。
「阿呆───」
他最后听见的,是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