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在看着。”
轮椅上的老人不紧不慢地回答。城堡里受训的儿童和少年,是家族的核心子嗣,是家族的未来,他们的情况,是需要家族格外关注的——
虽然说一群小狼,总要撕咬出个头狼,适度的竞争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恶意的欺凌和排挤,却不被家族允许。
这些孩子,他们是家族下一代的中坚,家族决不允许有人长歪了!
“分组!分组战斗!”负责训练孩子们的老师,熟练地拿出了训练团队协同的标准科目:
“这次的任务是协同作战!三人一组,各组之间分组对抗,成绩最差的小组,今天的肉食减半!抽签分组——”
他盯着下面的孩子们,随手抓了一把木牌,往桌上一扔:
“第一组,马丁·博朗,莱茵·弗朗哥,威廉·阿斯坎!”
“第二组……”
叫道名字的孩子们一组一组出列,去选取武器,去排布队形,去商量战术。演武场当中,回荡着老师的高喊:
“保持队型!互相掩护!保护你战友的后背,把你的后背交给你的战友保护!——只有相信伱的战友,才能得到胜利!”
三个孩子互相对望。年纪最大,个头最高的威廉·阿斯坎嗫嚅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对莱茵说出“不带你”之类的话,而是主动弯腰,扛起一座木盾:
“我顶在最前面!突击就靠你们了!”
“我冲锋!”年龄稍微小一点的马丁·博朗左右看看,捞起一根木棍。不算长,但是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也已经不短,超过了他的头顶:
“我守护你右翼!”
“那我就左边。”莱茵·弗朗哥抄起一把短木剑:
“我倒下之前,你不会倒下!”
“冲!”
三个孩子排成一排。对面冲过来的,也是一个阿斯坎,左右两个同龄的封臣子弟。三人没有持盾,每人手里一根棍子,并肩而行:
“冲!”
威廉·阿斯坎大步向前,持盾护身,迎上了对面的刺过来的长棍。木盾剧烈震动,威廉·阿斯坎大吼一声,微微屈膝,木盾抵地,奋力撑住。
马丁·博朗和莱茵·弗朗哥,一边一个,从他身侧冲出,木棍和木剑贴着对方的木棍刺了过去!
“啊!”
对面一声惊叫。一根木棍奋力挥起,砸在木剑上。莱茵·弗朗哥木剑脱手,人向外踉跄一步,然而,威廉·阿斯坎却抓住这个机会,用力推出木盾:
“嘿!”
对面也有一根木棍脱手飞出!莱茵·弗朗哥看准机会,扑上去抱住另一根木棍,死死不放。身边砰的一声,队友的木棍戳出,戳倒了那个木棍被牵制住的家伙。
“第一个!”
孩子们的战斗能有多少花样?
打到后来,三个孩子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幸好占了先手,三个人交相掩护,居然小小地赢了这一局。
打完之后,三个孩子大字型瘫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看。”远远的,轮椅上的老人看着笑得灿烂的孩子们,对自己的儿子摊了摊手:
“孩子们打打闹闹,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会好的。”几轮分组战斗下来,这群小狼,倒是真的生出了一点“我们是战友”的感情,莱茵·弗朗哥在城堡里,似乎也不再遭到排斥。
就在伦尼·弗朗哥松了口气,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只是偶发事件的时候,第二个月,小莱茵在城堡里又受到了欺负: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莱茵·弗朗哥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迷迷糊糊地辗转在枕头上:
“说好一起玩,轮流当鬼……我在树丛里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他们一直不来……”
他一开始还很开心,觉得自己藏得好,觉得没有人找得到他,觉得他赢定了。
等到天色漆黑,等到教官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不对,带着人、带着狗出去找,才在灌木丛里,找到了蜷成一团、全身淋得湿透的小孩子。
“下雨了啊!我们以为他自己回来了!”
“我们喊过了!”
“我以为别人会找到他的!”
一起出去玩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这样辩解。伦尼·弗朗哥问了一圈,总不能把这些孩子都抓起来打一顿,只好再把压力给到教官:
“到底能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不能保证的话,我只好自己来了!”
“那你自己来?”负责看护孩子的教官也十分烦躁:
“孩子们捉个迷藏,总不成大人一直跟着!你小时候家长寸步不离看着吗?这孩子也是,下雨了,他不会先回来吗?”
伦尼·弗朗哥无言以对。孩子总是顽皮的,玩耍当中出点儿意外,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甚至十几年前,就有一对双胞胎,【白狼】威廉的重孙子淹死在池塘里。
然而,他抱着孩子去求治,教堂里,烛光下,又听到了白袍教士幽幽的叹息:
“真可怜……如果他是一个阿斯坎,如果是家主的嫡系子孙,他们怎么敢这样……怎样也要找到人才行,至少,大人出发去找人,绝对不会等到这么晚……”
也许……也许?
不管怎样,让孩子得到更好的待遇,总不会有错?
伦尼·弗朗哥沉吟踌躇,犹豫不决。小莱茵这一病就病了三天才退烧,又休养了三天才回去上学,没几天,又被老师抱了回来:
“孩子跑圈的时候,突然就倒下了!我们立刻请了治疗者,命抢回来了,但是治疗者说……”
“说什么?!”
小小的孩子在师长臂弯里蜷成一团,脸色惨白,黑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抱着他的老师额头也全是汗水:
“他没养好就剧烈运动,伤了心脏,以后,恐怕,在骑士路线上不能有大成就了……”
不能走骑士路线?
那就是说,失去了继承家族的可能性了?
如果还想让他有点成就……或许,只能当教士了?
伦尼·弗朗哥在烛光下枯坐了一夜又一天。第二天深夜,他走进教堂,找到了一直为他儿子治疗、一直听取他祷告的白袍教士:
“我想得到继承人的位置。——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