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郎

兰斯洛特自地里起出来一物,乃是个铁盒,尺长掌宽,将之把在手里,轻轻托起,他挥手拂去盒上的沙土,吹一口气,连同粉尘一道带走。

随后,兰斯洛特便将盒盖打开,但见得内里垫着红绸布,且以绸布一截把里头装盛的物事覆裹。

兰某人再是把绸布掀开,但得日光照彻,那物事上登有光彩流溢,美轮美奂,醉人心脾,一如他兰某人的一双眼眸。

这玩意儿凭般美好,卖相不凡,虽非第一次眼见,兰斯洛特仍不免瞧得心旷神怡,赞叹出声,只听他喃喃语道:“果是一桩举世无双的宝贝!”

将那宝贝取出在手,内外上下翻看了一番,兰斯洛特还是没有瞧出这宝贝除了精美漂亮之外所隐藏的秘密来。

兰某人心想这玩意儿当初得手后除了精美,便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错着,遂也没怎么研究,后来收藏在此处也险险就给忘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就听他对着那宝贝自语道:“没想到错不在你,而在某家,不过某家这也是错有错着,嘿嘿,兰某人果是有福之人。唔,让某想想,大方送某家宝贝的是谁来着?!”

只见他定眼瞧看着手里的宝贝,一对眉头轻凝,他的眼神逐渐迷离,思绪飘飘,越飞越远,逆着时间长河溯洄,始是到得这宝贝未曾落入他手里的时候。那是一年之前吧,记得那时候……

……

“轰!”

一声惊雷,似若天神驾车,自云端隆隆驰过,滚滚辘辘,由远及近,再而由近及远,闷彻天际,身周空气分外压抑,路上的行人但觉心内亦跟着闷沉,不免加快了些儿脚步。

少顷,雨滴落下,起初丝丝点点,再而作大,终是如同天漏,倾泄泼洒,打湿屋顶,打湿街巷,打湿行人。

街上人影见稀,再而只余三三两两,无不以手遮头,狼狈奔逃,转眼便即一空,皆已寻处躲避去了。

早春的天仍透着凉意,其时冰雪消融,更甚寒冬,冷风带雨打在身,更是刺骨冻煞人,直把人淋得面色发青,嘴唇发白,浑身直哆嗦。

艾威瑞斯,格瑞德王国都城,此际这座古老的王城笼罩于蒙蒙烟雨之中,于厚重沧桑外更添凄清迷离,兰斯洛特便是于如此雨幕中悄然走进了这座城市。

但见得兰某人身上罩着一领过蜡的斗篷,雨水打在上头,侵之不透,唯有不甘心地自其上流落,落地摔碎溅起,宁无完体,死也要溅这家伙一脚。

雨越下越大,大到了连不远处的景物都看不见了的地步,兰斯洛特观这幅天河倒灌之象,仿佛住在云端的家伙们不让他兰大老爷再往前去了,想是预见大老爷到了哪儿,哪儿就要调个个儿,把那底儿朝天。

骂了一声,于是兰斯洛特不再前行,转了个向,往那街边的屋檐底下避来。

及至于屋檐底下站定,兰某人一把将连衣帽掀开,露出自家的头脸,只听他自语道:“哼哼,幸亏大仙我法力无边,能掐会算,早有准备,贼老天,想叫某家成那落汤鸡,门儿都没有!”

兰斯洛特本待等得雨势小些便可成行,但过去了许久时间,雨势仍旧未收,兰某人遂打消就走的念头,眼望落雨,在原地寻思了起来。

便在他发愣的当口,身后吱呀一声响,却是这屋子的门扉向内打了开来,兰斯洛特回头一瞧,登时眼前一亮。

只见得身后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见他瞧来,轻提裙裾,翩翩一礼,樱桃小口儿微微一笑,柳眉遇着春风,弯下嫩绿枝条,那湛蓝双眸有若秋水剪影,妩媚流情,看得人心儿里发酥,似叫猫儿挠着一般痒痒。

兰斯洛特瞧她粗布衣裙仍不掩秀丽颜色,不由暗赞,道一声好个美妙女郎,又见她生就一头火红长发,热情洋溢,与自家一般,心下里更曾亲切,好感唰唰唰往上窜。

心道,唔,却与某家一般的红运当头,不错、不错,生着红颜色秀发的定当也与兰某人一样,是个大大的好人,果然是何须天涯觅知己,红颜便在回首处。

见着她笑,他也笑,只听他道:“虽然我俩方才初次见面,但我一见你就觉着亲切,必是前生修缘,份儿不浅,想来你也如是。我想你开门,当是见这般凄风冷雨的我在外头傻站着可怜,要请我入内小坐,吃杯热茶水,我本也正打算着敲门叨扰一番,果是心有灵犀。毋须客套赘言,既然你这么热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欲往门内而进,只是才举步却就停下。

她杵在门口未动,毫厘未让,只是笑得更欢了,花枝乱颤,道:“你这人好厚的面皮,我几时说过要请你进来了?!”继而又道:“我只不过是想着请你让开些儿罢了,挡住我放垃圾的地儿了。”

说着,就见女郎探手自门内边取出一大筐垃圾,便就往兰斯洛特脚边一放,随即朝他嘻嘻一笑,抛了个媚眼,回身入内,怦然一声,关上了房门,留下一缕香风。

兰斯洛特眼皮一怂拉,笑脸发僵,嘴角一阵抽搐,额角青筋一通蠕跳,心下里不住大骂,只道你这娘们生得有模有样,却空有那热情皮表,无有那暖和内心。竟眼睁睁地看着兰大老爷我出丑,只作笑料,忍心某家这可怜人儿受寒而无动于衷,忒冷的血性,忒坏的心肠,忒也可恶!果是天下至毒!

那女郎虽然如此作派,但兰某人自恃大丈夫,自也不会去与一个小女子计较,当下把身一转,重又向外,只等雨歇,便就离去。

间而他嗅得一股酸臭味道,顺着那味儿来源低头侧看,但见那筐中盛满烂叶菜头,剩食残渣,均已质变,始有霉腐味道传出。

“你娘的西皮!”兰斯洛特骂了一句,脚下挪开了些许位置,处身环境恶劣,他自是不愿意再在此地呆下去,就要冒雨而走,另寻一处来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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