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伦迪只盼兰斯洛特能似现在这般老老实实,低调地参加完宴会才好,见得兰斯洛特应了,这才往殿中人群行去,只是在与他人交谈间隙仍不时地回头观瞧兰某人,只有见着兰某人好端端地站在那儿,才得心安。
兰斯洛特也感念于弗伦迪对自家的情义,只听他喃喃自语道:“唔,你小子人还不错,放心,某家总不会把你小子给坑害连累了。”
兰某人把眼眸在殿内环视梭巡,时而望去那殿内高台旁侧的门儿,心想着如何能够避开众人耳目,悄悄地再往里头去。
只可惜他虽有此想,但不说那些个贵妇名媛们时时把火热目光瞧来,那些个年轻的贵族子弟也总把嫉恨投在他身,叫他始终难以成行。
兰斯洛特只感无奈,但见他仰头叹了一口气儿,道:“唉~这人儿太过出挑就是没办法,唯怪阿娘太会生了!阿娘啊阿娘,你生下了孩儿这么个风流种子,却把天下的女子都给害了啊!”
兰某人好一番自我陶醉,正自感叹间,忽地神情一动,转头望向殿门之外,他眸光一凝,面上变得严肃已极,灵觉中,似有一尊煌煌骄阳降临人间,在外渐次移近。
少顷,那尊大日终于显现于殿门口处,兰斯洛特眼神微眯,中有警惕忌惮之色,他也瞧清楚了那玩意儿的真面目。
那当然并非是甚么金乌降世,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气势恢宏的男人,那凛然气度令得人无法忽视,却又是难以直视。
男人瞧来四旬岁数,正值壮盛,但实则是早已年近六旬,这换作是一般人的话已然衰老凋残,成了糟老头儿一个,而他却是硬生生地扛住了光阴的催逼。
若说兰斯洛特好似一轮明月,一缕清风,翛然自在,那么这个男人便就是恰恰相反,其人身上有太多的俗事纠缠,凡尘枷锁牢固其身。
这个男人身形高大雄壮,面相虽是平平无奇,但仿佛随携烁火流金,身绽明光,堂堂皇皇,如日中天。
殿上诸公大多是位高权重,但整日介里蝇营狗苟,见了这般人物,犹见明镜高悬,虽然不是初面,内里仍免不了踹踹,自惭形秽。
神为之夺,不少人念及往日龌龊,面上一时露出羞愧颜色,也只得少数老奸巨猾、城府幽深亦或心智坚定之辈,才不为所动,免将自家内心暴露,显现难堪。
来人踩着沉稳的脚步,每一步都很稳,稳若泰山,进殿后,只把一双坦荡澄澈的眼睛往中扫视一圈,面上无喜无悲,却恍若神像一般怜悯苍生。
他把目光自殿内众人身上掠过,叫人仿佛无遮无掩,不着片缕,曝于青天底下荒原之中,但觉此人当面,再无自家半点儿隐秘。
及至落于兰斯洛特处,这人才把目光停住,内中有些儿意外,当然,自不是意外在此见着兰某人。
正如兰某人感应他来一般,他这般高手,单论武艺,实已站到了世间的巅峰,在外间也已觉察得兰某人的气机存在,双方皆未曾收敛,当然,一者是无需多此一举,一者是懒得费劲,他只是不想里头之人如此年轻罢了。
与兰某人那一对琉璃眸珠相视一眼,双双神光一闪,隔空碰撞,似有电流火花迸溅,但一触即收,继而朝兰某人微微颔首,转头迈步,朝殿中行去。
众人屏息噤声,为其威势所慑,见之,不由得纷纷避退于两旁,让开了中间的通路。
“这厮又是哪路毛神?这么大的派头!你娘的西皮,敢在你家兰大老爷面前装逼,也不怕折了你阳寿!”兰斯洛特一撇嘴,喃喃自语道。
“你不知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赫罗维克爵士,是我们格瑞德王国首屈一指的骑士,这赫罗维克大骑士可是有着‘天下第一骑士’的美誉。”弗伦迪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回来,站在兰斯洛特身边道。
他兰某人向来只将天下的宝贝放在眼里,又哪里有那闲功夫去将天下的英雄放在眼里。兰斯洛特斜眼瞧见弗伦迪满脸的崇敬神色,笑道:“哦?!那倒是某家孤陋寡闻了。”
就见得那赫罗维克缓步行至至大殿中央站定,身周空了一圈,无人胆敢率先近前,他不以为意,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国王陛下与王后驾到。
待有一会儿,殿内众人反应了过来,始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侯伯大臣上前见礼,大骑士微微一笑,一一回礼,只道:“列位大人安好。”
举止、声音却是意外的谦和温缓,与外观那浩然正大、辉耀逼人的气质颇是落差,又让人觉着本该如此,全然无有半点儿不谐。
赫罗维克早先数日已赶回了艾威瑞斯城,这些个领主们在踏入王都的一刻便已得到了消息。
这其中的许多人本拟此次联合起来,借机向老王后发难,逼其下台,还政于幼君。
而在这其中的其中,有的自是真心的想要维护君权。不过有的则是打着另外的盘算,届时小国王主政当然需得要人来辅佐,此回立了功,自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攥取利益。
也不乏一些个是纯粹想要推翻老王后和小国王,改立其他的王室子孙的家伙。甚或是唯恐天下不乱,想着浑水摸鱼,觑机彻底瓦解王室的统治,妄图改朝换代的野心家。
更何况,若非路途遥远,消息传递困难,鲁西特王国、哥鲁唐尼公国又岂能安份?就连周边其他的小国也早已插手进来,给他来个火上浇油,只要格瑞德就此发生内乱,兵锋顷刻便至,各国便将这大片肥沃的土地给瓜分喽,那时可真就是个群狼噬虎的处境。
现下城中各国细作、各方势力,尽皆蠢蠢欲动,诺大一座王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流汹涌,格瑞德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一个不好,那就是个粉身碎骨、亡国绝种的下场。
当此之际,赫罗维克大骑士被召回了王都,野心勃勃的家伙们纷纷被吓得不轻,忌惮不已,其人犹若一枚定海神针,顿将所有的魑魅魍魉震慑住,暗流一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