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警察局,拘押室。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警长推开房门,将一名二十多岁的、戴着手铐的青年带了进来。
这位警长姓李,最近刚刚转到这个分局。他是一个颇为精明强干之人,被领导视为“很有培养前途”的那一型。其身上所透出的气场,确与一般的民警不太一样。
“坐下。”李警长用肃然的表情和语气指了指房间当中的一张凳子,示意身旁的“对象(警察对嫌疑人的称呼)”自己过去。
青年闻言,默默地走了过去,不急不缓地在椅子上坐下。
待他坐定后,李警长先是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才走上前去,将手中一叠文件放到桌上,与其隔桌而坐。
两秒后,李警长从兜儿里掏出了一包烟,拍了拍烟盒,随手递给了对方一支。
“你是新来的吧?”青年没有伸手去接烟,反倒是问了一个问题。
“哼……”李警长冷笑一声,随即将烟收起,“你他妈的谁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问题了?”
由于工作需要,爆粗是基层警员的基本功之一,各地的语言习惯不太一样,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作为语气助词使用。
当然了,在比较正式的、附带录音的笔录中,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眼下,这房间里只有摄像头,没有录音设备,所以李警长才会用上一句三字经,以威慑一下眼前这个瞪着死鱼眼的小子。
“你不回答也无妨……”青年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他还是摆着一副慵懒的神情,“其实答案一目了然……”他微顿半秒,接道。“据我所知,公安部门通常每隔几年就会对一些基层干部及警员进行调动……一般也不会调得很远,无非就是从a分局调到b分局,从甲派出所调到乙派出所……主要还是为了避免某些地方产生‘拉帮结派’的现象。”他的视线快速移动到了对方的左胸前,“这片儿警员的警号我基本都记得,每次在街上看到巡逻的警员,我都会留意一下。而你的号码……很陌生,应该是最近从别的什么地方调来的。”
“你小子什么意思?你想干嘛?”李警长表情微变。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也不想干嘛……”青年回道。“晨练的时候大脑比较放松,难免东张西望。东张西望……就会看到很多信息,于是就无意间记下了一些……”他耸肩道,“你要不信,我可以把两条街外那间沙县小吃门口的菜单给你报一遍……”
“哼……”李警长冷笑,“你小子……别在那儿跟我拉东扯西的耍花样……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吧?啊?”
啪!
说到这儿,他突然一拍桌子:“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给抓进来了呢?”
“警官……”面对对方吹胡子瞪眼的攻势,青年依旧镇定自若,“我再重申一次……我是报案人。是我打得110,不信你们可以查通话记录,号码和声音全都对得上。”他顿了一下,“就算我现在的身份是犯罪嫌疑人……我也不是被‘抓’进来的,而是自首的。”
“你……”李警长好像又要爆粗,但欲言又止。因为他发现,这小子好像不吃硬的,“呵呵……好……你还挺懂啊。”他收起了凶狠,换为了较为老辣的态度,“我看你是老吃老做(方言,形容对一些不好的事情很熟练、很有经验)了……惯犯吧?”
“目前为止,还没有犯罪记录。”青年回道。
“好~那我今天就给你添上一笔。”李警长说着,就举起眼前的文件,再重重摔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钢笔。用一种公式化的口吻问道,“姓名。”
“封不觉。”
“性别。”
“看着办吧。”
李警长抬头瞪了觉哥一眼,愤愤地写了几笔后,又问道:“年龄。”
“我的市民id卡就在刚才被你们没收的钱包里。”封不觉答非所问地接了一句。
李警长从鼻孔里长出了一口气,拿起对讲机:“小东,对象的随身物品里有个钱包没有?”
五分钟后……
李警长对着觉哥的市民id卡,抄下了一组基本信息。
接着,他便开始了案情询问。
“说把,你和伤者是什么关系?”
“确定是不是死者吗?我觉得他很可能在送院途中不治身亡啊……”
“回答我的问题!”李警长猛拍了几下桌子。
封不觉可能是觉得刺耳。稍微往后缩了缩脖子:“行行行……别敲了……不认识。”
“你不认识他还是他不认识你?”
“彼此都不认识。”
警长又在纸上写了几笔,再道:“案发时的情形,你给讲一下。”
“哦……”觉哥装作整理了一下思绪的样子(实际上他早就想好了每一个问题的应答方式),“当时我在街上散步,正好经过df路xn路口……”
“你晚上十一点半在那种地段散步?”李警长才听了两句就觉得不对。
“对啊。”封不觉歪过头,理直气壮地答道,“不信你可以去调道路监控,看我是不是在散步。”
“照你这说法……”李警长也歪过头,“我看那些晚上出来寻找作案机会、但没有找到合适下手对象的小偷和色狼……也都在街上‘散步’吧?”
封不觉摊开双手:“咱们的法律是讲无罪推定的。你懂的。”
“哼……”李警官冷笑,“我这里不是法庭。我也不是在跟你辩论。”
“我也没有跟你辩论……”封不觉道,“我只是阐明了一个事实——就算我是色狼或者小偷,只要你没有证据来证明我的犯罪事实,或者我还没有犯罪,那我说是散步……就是散步。”
“那你怎么就散到已经关门的花鸟市场里去的呢?”李警官强忍火气,语气激烈地问道,“又是怎么散出一个半死的伤者来的呢?”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封不觉往椅背上靠了靠,舒展了一下后脊,“得从我看见那个红衣女鬼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