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结

大概是半夜,我被渴醒,挣扎着坐起来想要喝水。

一只柔嫩的手臂从我的额头滑下,我吓得一激灵,连忙看向一旁,秦楚齐正趴在床头酣睡。

我怎么睡到这了,我揉了一下太阳穴,手臂牵动背后的伤口,很疼。这时我注意到背后的伤口被纱布缠绕好几圈,却想不起是谁做得这一切。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披上衣服准备悄悄出去。啪的一声,房间的灯亮了。

“燕赵,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我醒酒了,准备回去。”我回头留给秦楚齐一个洒脱的笑容,她看不到,我的内心有多挣扎。我总爱在她面前装得风轻云淡,吊儿郎当,只是不想让她看见我的内心,那颗火热又冰冷的心。

我用了好几年才将感情伪装好,到头来发现根本忘不掉她,但我必须选择逃避,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

如果说以前我觉得自己是个孤儿,天生的自卑感在作祟,让我没法跟她说出心里话。那么现在我想得更现实,我没法给她安全感,爷爷的仇人还没找到,我不知道将来会面对什么,没准儿就是死亡。所以在面对秦楚齐的时候,我只能逃走。

“你要走可以,先说说怎么受的伤?都烧成那样了,还喝酒?”

这个,我本来不想告诉秦楚齐。

我知道我和秦楚齐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俩的生活轨迹本就应该是两条平行线,她走她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

可当秦楚齐用她迷人的月牙眼注视着我的时候,我逼迫自己狠下的心竟然动摇了。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我挑了一些秦楚齐能接受的画面简单说了一下受伤经过。秦楚齐听完埋怨我怎么不早点儿去医院,她的眼圈竟有些泛红。

我装作没看见,没心没肺地微笑,安慰秦楚齐说,天一亮,我就去医院看看。

秦楚齐似乎看出我的目光有些躲闪,无比认真地说:“以后别这样了,多让人担心。”

我赶紧哈哈一下,没有往下接。

我知道我只会让她担心,从小到大,我或许只有让人操心的本事。

秦楚齐告诉我,我最后一杯酒喝下去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秦大叔咋叫都叫不醒,以为我喝多了,打算扶我到卧室休息。可是一搭手,说了句这孩子咋这么烫。秦楚齐给我测完体温说我发烧了,需要物理降温。秦楚齐考虑她爸妈上了年纪,又没有她专业——虽然她是个骨科医生,就坚持把我扶到她的房间,头半夜她一直用冰块给我降温,用冷水给我擦脸,手臂,脚心,还有身子。当她脱下我衣服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她说我后背那条大约三十厘米长的烧痕,有些红肿,应该是感染了。

当她说到狰狞的疤痕时,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不知道她是仅仅因为我受了伤才哭,还是因为我是为了救秦大叔受伤她心存愧疚和感激才哭。

总之,她哭了,我的心里更加不好受。我真的只会让她哭吗?或许是吧。

“你别告诉秦大叔他们。”我担心秦大叔知道后会自责。

“嗯,但是你必须跟我去医院。”秦楚齐摸了下眼泪,不容置疑地说道。

“行。我渴了,出去接杯水喝,你也早点儿睡吧,我在沙发上睡一晚,明天跟你去医院。”

秦楚齐破涕转笑地嗯了一声,这才放我出来。

客厅很静,我的心潮却一时难平。

秦楚齐和秦大叔一家都是好人,我喜欢他们,希望他们永远健康快乐的生活,这种生活不是我现在的生活,我也不过了这种生活。

不知不觉进入梦中,我又梦见秦楚齐嫁给了别人,我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站着,我看见了我自己,我的脸上满是泪水……

“起床了,懒虫。”我睁开眼睛,看见秦楚齐正站在沙发前喊我。

看我醒了,秦楚齐搭手试了下我的体温,才满意地走开。

一番洗漱之后,张姨已经把早餐准备好。

“赵子,烧退了吗?”张姨亲切地问我,“还有哪不舒服吗?”

“张姨,我烧退了,秦楚齐说让我去医院再打一针就没事了。”说完我使劲儿咬了口大肉包子,意思是看我吃得这么香,能有啥问题。

“赵子,平时多吃点儿水果,多喝水。”张姨微笑着又夹个大包子给我,嘱咐道。

“哎呀,妈,有我这么一个大医生照顾他,早就没事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没事就好,赵子,我听老猫那个小伙子说你在二院旁边开了个?”秦大叔放下手里的报纸问我。

“嗯,还不到一个月。”

“生意咋样?”

“还行。只要有死人就有买卖。”

“没想到你大学回来还是干了家里的老本行。你干啥叔不干涉,但是有一条,必须是正道。”秦大叔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不管你几点关店,都回家里住。不要总觉得你在朝阳沟没了家,这,就是你的家!”

秦大叔说完,也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又对秦楚齐说:“女儿,把屋里那串钥匙拿出来。”

等了一会儿,秦楚齐递给我一串钥匙:“喏,你原来的那些钥匙,现在还给你。”

我本来不想接,我的生活注定不会安稳,我不想把大家都卷进报仇的漩涡之中。但是秦大叔和张姨就在一边含笑看着我,仿佛这一刻我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牵动他们的心。为了让秦大叔他们开心,我最终还是收下了钥匙。我想,收下也好,既让二老高兴,又方便回来看看他们。就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对彼此的关心,永远不会搁浅。

出了门,秦楚齐就拽着我往医院走,就像我会逃走一样。

我说秦楚齐,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我还能逃啊?

秦楚齐眯着好看的月牙眼望了我好一会儿,说我无赖惯了,谁知道一不留神就窜到哪去了。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哎,所有的无赖都是耍给你看的,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第一医院,一辆白色的奥迪a4停在门口。

我看见那个叫魏东的男人,正倚靠车门在等人。等的,自然是我身边的秦楚齐。

秦楚齐昨晚告诉我,魏东是在一次送受伤的同事到医院时认识的,刚认识半个月就开始疯狂地追她,不过她都没有答应。这次秦大叔住院,120急救中心说第一医院没床位,就送到了第二医院。魏东知道后,就找到他那个当副院长的老爹,给秦大叔开了不少后门。秦楚齐也不好推辞,就这样魏东隔三差五就来医院看望秦大叔,在张姨和秦楚齐面前表现。

当时我就没好气地呸了一口,骂道小白脸子没好心眼。

虽然我不敢奢望跟秦楚齐是否有将来,但对她的关心却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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