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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场换将不仅是兵家大忌,更是所有事的忌讳。合唱团临时换下沈木子,对团队每一个人来说都有影响。
影响最大的就是王曼,她是领唱,必须得把握好女声部全局。本想抓紧时间来练,但无奈新来的小姑娘很不配合。虽然她是在张嘴唱,但却一直心不在焉,甚至故意捣乱。
“她叫沈晴,是沈木子堂妹。”
王曼前面只听老师喊她“晴晴”,并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第一天她去排练,沈木子就那样排斥。现在知道了她更头大,她一定是跟沈家八字犯冲。
拦住要撸袖子的尹鹏,王曼也没去找指导老师,而是往沈晴边上站一步:“这个节目是咱们所有这一百多个人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表现不佳就毁掉。老师说你唱得很好,但我完全听不出来。是不是身体还太虚弱,你要是还没养好病,我可以去告诉老师,让她调整下女生序列,中间那排空出一个人。”
“你想赶我走?”
王曼拿过简谱指着:“四分之二拍你全都抢成四分之三拍,需要让老师来听听?”
沈晴瞪大眼,控诉地看着她:“我就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放过木子姐姐?她已经不参加合唱团,不会跟你抢风头。”
这是怎么一窝蛇精病!王曼控制住自己不暴粗口,她不是沈家父母,没义务去教导这些孩子。克制再克制,她还是忍不住上火,压低声音她冲沈晴咆哮起来:
“听好,你想太多了,我压根不怕你姐姐抢我风头。因为我把一切都练到最好,她想抢也抢不了。至于你姐姐,你觉得凭我能指挥动警察抓她?告诉你也没事,是她要杀了我。差一点我就死了,什么是死你姐姐不知道,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不可能!”
“不信你去问老师,顺带把你自己不想唱的事也说清楚。”
沈晴眼眶染上红色,捂着嘴跑出去。王曼拿过水壶晃晃,冰糖雪梨一点都没剩。
“喝点凉水消消火。”
接过尹鹏杯子,王曼边喝边听他在耳边嗡嗡:“你竟然也会哭也会骂人?刚才哭那么惨,现在又凶人凶那么厉害。”
“当然,我又不是洋娃娃,永远只有这一个表情。怎么,想被我骂一顿?”
“得,你饶了我,你不知道刚才自己脸色有多难看,简直黑云压城城欲摧。”
“古诗背得不错,从明天开始,明天你生日是吧?我送你一套练习册做礼物怎么样?全科的,反正我也用不到。”
尹鹏立马认错:“女王大人,我错了行么?”
“乖,你嘴角在抽抽什么?”
元宝在空间中吐槽:“曼曼,现在你跟食人族一样,口红晕开了。”
摸下自己唇边,果然一抹红色。她竟然忘记了,八十年代防水口红还是稀罕物。还有她的眼线和胭脂,天啊,刚才狠狠哭一顿,现在她得是副什么鬼样?
跑到镜子边,王曼被里面的自己吓住了。怪不得刚才她总感觉周围路过的人眼神怪怪的,可她忙着跟沈晴对歌词,压根没有在意。
眼线一直晕到太阳穴处,原本颧骨上一点胭脂也晕染到整个脸上,而喝完水的那张血盆大口,更像刚吸完血的吸-血-鬼。趁着外面月朗星稀,她出去绝对可以去cos一把生化危机。
“元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是你说要保护个人隐私,所以我没看到。不过曼曼,虞楠的老爷和姥姥可能看到了。”
怪不得刚才她感觉二老在打量自己!人家是想着为什么她这个鬼样子那。
王曼顿觉这世界充满深深地恶意。她很明白自己是父亲再婚的一个阻碍,虽然她已经刷够了虞阿姨的好感度,但平心而论,如果她嫁给个比自己穷比自己工作差的男人,那男人还有个十二岁闺女,父亲也不会同意。
“完了,我害死我爸了。”
边擦着这害人的劣质妆,王曼边听元宝吐槽:“我刚听到他们说话,虞家奶奶很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我自己,得多重口味的人,才会喜欢一个丧尸打扮的小姑娘。”
“曼曼,我怎么跟了个你这么笨的主人。”
“我都这样了你还在落井下石,元宝你有没有人性!”
“我本来就不是人,再怎么强求也不会有人性。”
“我……”
王曼关闭意识与空间交流,吸一口冷气重新化妆。第一印象无法弥补,但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不是一个差劲的孩子,好好弥补就是。
另一边沈晴没有去找老师,而是跑到门边找到自己父母哭诉。
沈木子的父亲沈元是土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恢复高考第一年考上大学,并在大学里认识李晶晶堂姑李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弟弟沈亨也跟着走出农村,得了个正式工作,给自己大哥当跟班小弟。
这会他就被临时抓来盯包,监测市领导和王继周的动向,以便伺机而动。
听完闺女话,沈亨媳妇轻啐道:“我就知道这次事不小,大哥那么护短个人,如果不是真被人家拿到错处,他能哑火?”
沈亨皱眉小声劝着媳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况且大嫂那边总会想出办法。”
沈晴眼中的惊讶更浓:“木子姐姐真的想杀人?天呐,她怎么能这样。”
“一惊一乍干什么,你木子姐姐就是在气头上,放心她不会有事。”沈亨皱眉呵斥,孩子又没出事,那家人还不依不饶,不就是想多讹诈他们点钱。旁边媳妇止了他,给女儿整整衣服:“晴晴别管这些,等会你好好唱歌,爸爸妈妈都在底下看着你。”
沈晴点头跑回去,她本来就在团里排练很久,一旦配合起来,很快就能跟上领唱节奏。
虽然指导老师没说什么,但她这么闹一场,再一次扩散了沈木子所做之事。
晚七点,市里各领导依次抵达,晚会正式开始。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哦不,是上台演节目,很快就轮到王曼上台。经过半个小时的加紧排练,沈晴已经跟团队配合无间。而且指导老师没说错,她果然唱得很好,由她代替沈木子,也替整个节目增色不少。
而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的沈元夫妻也分头行动,李翠回邹县家中找老父,求他联系北京的大伯。沈元更是就近去见市里领导,请求他们牵线搭桥。
开幕致辞后,沈元跟在□□后面,走到王继周所在位置。
而台上王曼的节目已经开始,尹鹏拉响手风琴,合唱团其它人各司其职,合着蜗牛与黄鹂鸟熟悉地伴奏,她点头举起话筒,吐出排练近一个月的歌词。
声音如出谷黄鹂,将小黄鹂鸟的欢快演绎得惟妙惟肖,响彻整个大厅。退休前就职于部队文工团,专门从事作曲工作的虞老太太眼睛亮了。
“这就是王曼?”
王继周满脸笑容,她闺女唱得真好听:“对,就是曼曼,这首歌她练了很久。”
老太太瞬间想起她还在考察王继周:“声线是不错,就是练习时间太短。”
抿唇低下头,她强忍住不去称赞。但谱曲一辈子,本身对音乐有很深了解,她比常人更懂。唱歌这种靠天吃饭的是,有副老天赐的嗓子,是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更重要地事。
而有这般纯净通灵声音地孩子,总不会心思太坏。
“老婆子,感觉怎么样?喜不喜欢?”
老太太还没做出回答,沈元与秘书已经到了这跟前。秘书先是找上虞虹表明身份,而后单刀直入。
“咱们做大人的,也别对孩子太严肃,往后可以慢慢教。”
沈元点头:“王曼这次的确受了不少惊吓,这五百块钱拿去给她买点好吃的压压惊,回头我会带木子登门致歉,再好好管教她。”
五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时候差不多顶工人半年工资。秘书笑得跟个弥勒佛似得,在边上劝说这事私了好。
“了结这桩事,两家也算是朋友。”
要是没这五百块钱还好,如今他们一下拿出这么多,老太太起了疑惑。如果真是小孩子打闹,至于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这么多钱,明显是封口费。
先前被她刻意忽略地事也回忆起来,沈家是官,还是有后台的官,王继周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农民,警察不可能偏向后者。既然这样还能把沈家姑娘抓去,那她犯得错肯定不一般。
“虹虹,这到底怎么回事?”
虞虹小声解释整个过程,王继周将一厚沓十元钞票推回去:“小孩不懂事没关系,大人不能一味纵容。大人纵容也不怕,怕就怕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元记得,这是下午他们夫妻说过的风凉话,现在被人全数退回来,他只觉这话化为实质,左右开弓一下下扇着他耳光。
但他没办法,谁让女儿人赃并获。他只能笑着再次将钱推过去:“我们会好好管她,今天有领导在这,我给你道歉。要是这钱不够,我再出五百。”
“你闺女差点杀了我家曼曼,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曼曼机灵,我现在等着在医院里给她收尸。我是没钱,但我绝不会拿闺女的命来换钱。这不是钱的事,别说五百,就是五百万也换不来一条命。”
王继周心里门清,他是没钱,但他可以赚。他已经到这个岁数,生老病死都见过,娶妻生子也有过,现在他有口吃饿不死就行。如果放出沈木子,闺女再受到什么伤害,那即便他往后赚再多钱,又能留给谁。
站起来他对准秘书微微鞠躬:“劳领导关心,孩子们间的小口角,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这次的事,现在想起来我还脊梁骨一阵发寒。还请领导体谅,我不想因为五百块钱,去让我闺女给别人当移动活靶子。”
秘书跟在全市最高领导身边,平常见到的人虽然不至于点头哈腰,但也少不了谄媚逢迎。而此刻在这个农民身上,他却看到那挺直腰板后面的铮铮铁骨。不是胡搅蛮缠,更没有谄媚逢迎,他摆事实讲道理守原则。不卑不亢傲然站立,这样的人即便是个农民,也值得他敬佩。
“老沈,这事我也没办法。”
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秘书顺着电影院台阶往下走去。走到半路,大厅另一侧门突然打开,李翠扶着一位老人走进来。守在这的沈亨夫妇忙接上去,王继周周围再次围满一圈人。
老人正是沈木子的亲外公,也是李晶晶的二爷爷。依靠亲哥做大官,他在市里也颇有地位。如今他亲临现场,相关领导也不看节目了,纷纷围过来。
“我就这一个外孙女,她今年才十一,小学没毕业还是个孩子。她只是一时做错事,你们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宽容之心!”
梗着嗓子老人家红了眼眶,连□□都开始劝:“反正孩子也没事,大家心都放宽些。”
台上的大合唱终于结束,主持人尽责地报幕,不过几乎电影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块,晚会差点进行不下去。
秘书见事态不对,忙走上来:“书记,旁边休息室空着,要不先让领导们移步?”
王曼唱完从后台回来,就见这边围满人,挤进去她问道:“爸,什么事?”
没等王继周回答,一旁的李翠先拉起她手:“曼曼是吧,刚才木子吓到你了,她也很后悔。阿姨知道你是个善良孩子,原谅她好不好。”
环顾四周王曼终于明白了,这是沈木子召唤出的亲友团?好家伙,够强大啊!市委、工商、税务、卫生,随便拎出一个来,捏捏手指都能挑了他们家煎饼果子店。
“阿姨,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如果我不原谅她,是不是就是不善良?”
李翠一噎:“你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不原谅她?”
眼见两人太极打来打去,王继周强势地插话:“曼曼还是个孩子,这事我做主,曼曼原谅她我也不会放弃追究责任。”
“你!”
可不是所有领导都像秘书那样喜欢硬骨头,不少人开始暗咒王继周食古不化。你这么不给面子,往后谁给你面子。
“你一个大人,连原谅一个犯错之后已经悔过的孩子胸襟还没有?”
王继周始终挺直脊梁:“悔过的孩子我当然不会计较,但三岁看到老,我觉得沈木子不会悔过。上次是烧裙子,没半个月直接拿冰锥杀人。是不是再一个月,她就得直接拿刀砍人脖子?”
老人脾气也上来了,朝另一边市公安局局长吩咐:“小程,麻烦你把木子放了。他们要是敢往上告,这事我一力承担。”
沈元夫妻挺直腰板,将五百块钱收回兜里,冷笑地看向王继周。
“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继周默,突然想起老一辈常挂在嘴边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中国自古皇权不下县,就是说皇帝只管到城市一级,县里则由地主、豪强高度自治,皇帝派来的官说话也没用。虽然现在新社会没有皇帝提倡民主,但几千年未曾改变的习俗,哪是一个新的政府几十年时间就能彻底连根拔起。
从没有任何一刻,他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无能。他是个农民,即便卖煎饼果子了也还是个无权无势地无产阶级。努力到这一步,即便有再多的坚持,他也真毫无办法。
“爸,你别难过,我以你为荣。”
坐在里手充当隐形人的虞家四口一直被老太太摁着,同时她也在默默观察王家父女。看着面前演出后卸下妆干干净净地小姑娘,还有她眼角的泪痕,她恍然大悟。刚才那副模样,是哭花了妆。
而“我以你为荣”这句话更是触动了她的神经,王继周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坚持,不正跟她爱护虹虹的心一样。他们的闺女都受过伤害,他们也唯恐闺女再受到伤害。
刚才答应照顾他们一日三餐时客客气气,如今面对如此大压力他都能顶住。再过十年八年他们不在,虹虹要是出点什么事,身边总有一个可靠之人可以支撑她。虹虹这次眼光不错,小王人虽然穷了点,但只要他肯上进,虞家稍微打点下,他就是再笨也穷不到哪去。
“你是谁,我都不敢顶的事,你敢夸口。”
老太太站起来,众人大吃一惊,这人是谁?明明杜老爷子一家已经被请去贵宾室,这里还有什么重量级人物?
直到看到更里面完全处于阴影中的虞虹,众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地预感。不会吧?这个元宵节怎么比过年还热闹。
晚会导演走上来,看到老太太时,全身上下陡然放出偶像见到明星时的狂热。
“邓老师,您竟然也来这。虞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们好坐前面。”
“晚会组织的不错,大合唱尤其好听。”
老太太客气着,周围众人五雷轰顶。真是那个邓老师,作曲家邓老师,领着□□特殊津贴的邓老师。改革开放以后,全国好多脍炙人口的旋律,全是出自邓老师之手。可她老人家生性淡泊,很少暴露在人前。
怎么是这尊大佛?那旁边那个毫不起眼的老头,肯定就是虞老政委。在那场浩劫中,虞老政委跟在总理身边,保住很多祖国的科学家。别看他官不算顶大,但威望绝对高。
一想到刚才他们集体颠倒黑白,共同施压,还被二老一同看在眼里。所有人顿时体味到久违的做坏事被抓包之感,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头子,刚咱们进电影院时听到些什么?”
虞老爷子配合老伴唱戏:“那小姑娘本事好大,说要找北京的爷爷,反正她没任何后悔之意。我看要是放出来,她真指不定再捅刀子。曼曼,你可得小心点。”
王曼擦去泪痕:“有我爸保护我,还有虞爷爷和邓奶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定会没事。”
“我看曼曼说得对。”
电影院侧门敞开,徐庚跟杜秋笙并排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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