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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关于辽地的奏报,就像雪花一样,一卷一卷朝着京师飘过来,天启小皇帝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一听到奏报心里就发虚。
此时,虽然外面侍卫的声音,由于极度兴奋而有些变形,但天启小皇帝还是听清了最后两个字,是捷报,而且还是大捷。
天启小皇帝的眼睛中已经遮掩不住的兴奋之色,就想要跑出去,抓住这个侍卫好好的问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捷报?
到底是哪里的捷报?
可他毕竟是皇帝,大明之主,百官之主,万民之主,而且,魏忠贤就在身边,天启小皇帝也不敢贸然,做出违背天子礼仪的动作,否则,那些大臣们,又要哭爹喊娘,给他上一个月的祖训课。
只是,他虽然挺直了身子,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睛,却是止不住的朝门外瞟,心道,“这些侍卫平时不是都挺麻溜的嘛?今天怎么动作这么慢?”
魏忠贤也有些诧异。
这些时日,辽地事危,朝廷的奏章确实比往日多了不少,可不是哭穷,就是上吊,要么就是某某地又失守了,哪里会有捷报?
他老人家在司礼监首座的宝座上,时日也不短了,可至今,尚未亲自体验过,捷报这种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而且,魏忠贤也相当了解底下这些将领们的性子,吃喝嫖赌,行家里手倒真是不少,但论能打仗,能打胜仗的,却是寥寥无几。
尤其是有人喜欢虚报,杀良冒功,他魏忠贤虽然没了卵子,但对这种事情,却也很难容忍。
外面兴奋的呼喊,让周围这些太监、宫女们,也是一阵低声引论纷纷。
魏忠贤咳嗽一声,冷冷扫视周围一眼,“肃静。来人,去外面看看,出了什么事。”
“是。”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两个小太监,赶忙急急奔出了门外。
天启小皇帝性子是仁厚,但这些小太监们的顶头上司----魏公公,脾气可不好。
谁又敢触了魏公公的眉头?
不多时,两个小太监便引着一个侍卫急急跑进来,这侍卫太着急,一下子趴倒在地毯上,两个小太监赶忙把他扶起来,他连连磕头,“皇上,是大捷,大捷啊。”
天启小皇帝终于有了问话的机会,他也顾不得魏忠贤还在场,忙快步走到了这侍卫之前,蹲下了身子,“来人,给他倒碗水。你不要急,慢慢说。”
魏忠贤这时也看明白,这恐怕不是伪报,否则,这侍卫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赶忙匆匆来到了皇帝身边。
这侍卫眼见皇帝居然就在他眼前,更为兴奋,话却说得更不利索了,“皇上,是,辽,辽,辽……”
天启小皇帝也急了,赶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呀。”
这侍卫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对他动粗,愣了片刻,终于反应了过来,忙道:“皇上,是,是辽海皮岛毛军门的捷报。毛军门麾下将领张盘、陈忠、李元庆,在此次广宁战事中,深入敌后,生擒后金辅政大臣扈尔汉,后金王族雅尔海,还有近百级真奴首级,现在,人已经被到了南门。兵部已经带人前去查验,已经确认无误。”
“扈尔汉?扈尔汉?大伴,这名字,这名字吾怎么这么耳熟呢?”听到兵部已经去验功,天启小皇帝也放下了心,却忽然发现,扈尔汉这名字,不
是一般的耳熟,忙问身边的魏忠贤。
魏忠贤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后金对大明的顶层架构,了如指掌,大明对后金何尝又不是?
只不过,鞑子野蛮,名字低俗,很是拗口。
但常年代天子批红的魏忠贤岂会不知?
当年,在沈阳城下,连败大明总兵贺世贤、尤世功者,便正是这镶黄旗的权贵扈尔汉。
去年沈阳攻势之时,正是他魏忠贤上位之时,因此,对这一段,他记得尤为深刻。
“皇上,若奴婢没有记错,这扈尔汉,正是老奴的心腹,五大臣之一。皇上,此次真是大捷啊。”
“哈哈、哈哈哈……”
天启小皇帝不由一阵大笑,多日积攒下来的幽怨,瞬间一扫而空,忙道:“大伴,现在人在南门。咱们现在就看看吧?吾要亲眼看看,这些狗鞑子,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
魏忠贤的心情也轻松下来。
他虽然深受小皇帝的信任,但大明的文官集团,就像是一条条饿狼,恨不得生食他的血肉,他们从未有一刻,放弃对他的攻击。
虽然有圣眷的庇护,但辽地之危,就像是一根倒刺,深深扎进魏忠贤的心底里。
这也是文官集团攻击他的一个很重要的理由,为何大明社稷事危?那不是因为朝中有妖孽么?
这妖孽是谁?
还不是他魏忠贤么?
但现在,辽地竟然有捷报传来,还是生擒后金辅政大臣的大捷,魏忠贤只感觉神清气爽,他倒想看看,到明日朝会之时,那些书呆子,一个个该是什么表情?又该用什么,再给他套大帽子。
不过,魏忠贤究竟老谋深算,欣喜了片刻,他便已经冷静下来。
肉已经在嘴边了,还怕它飞了?
眼下,是该如何将这块肉运作起来,让它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顿了片刻,魏忠贤道:“皇上,这真是天佑我大明啊。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必须稳妥而后行。您这些时日,太过劳累,还是要先保重龙体。奴婢现在便去兵部查验,稍后再来给您汇报。”
天启小皇帝有些丧气,但他明白,魏忠贤说的,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只得道:“大伴,你要速去速回。”
“是。奴婢谨遵圣旨。”
…………
片刻之后,魏忠贤便在数十名太监、侍卫的陪同下,直奔南门。
等魏忠贤一行人赶到,报捷的队伍刚刚进城门。
此次毛文龙方面报功的人选,正是陈~良策和陈继盛的亲兵牛二,看到一位被人群簇拥的紫色蟒袍的大太监过来,队伍里几十人都慌了神。
还是兵部的那些老油子反应快,赶忙对魏忠贤施礼,“臣等见过魏公公,魏公公吉祥。”
此时,朝中文官诸党虽然已经对魏忠贤恨之入骨,但在大面上,敢直接给魏忠贤甩脸子的,也就是那几个大佬,兵部的这些小官僚,怎敢不买魏忠贤魏公公的面子,活腻了?
看到兵部官员都这般恭谨,陈~良策、牛二众人赶忙跪倒在地上,“卑职等见过魏公公。”
若是平日,对待这帮泥腿子,以魏忠贤的身份,真是看都不屑看一眼,但此时,他却和颜悦色,露出了最温和的笑意,笑道:“你们是辽海皮岛毛军门的麾下?”
陈~良策赶忙本能的点点
头。
魏忠贤柔和一笑,“不错。不错。果然都是好汉子。”
陈~良策众人都有些发蒙。什么意思?大名鼎鼎的魏公公,号称是朝中最难接触的人,竟然当面称赞他们是好汉子?
来时,毛文龙还亲自嘱咐他们,到了京师,一切要小心行事,但这一切,似乎,似乎有点太顺利了吧?
魏忠贤何等精明?
自然明了这些泥腿子的心思,片刻,他一笑道:“扈尔汉人在哪里?杂家有皇上口谕,现在便想去看看他。”
兵部的人和陈~良策哪敢阻拦,赶忙将魏忠贤引到了队伍后面,关押扈尔汉的囚车里。
扈尔汉身份非同寻常,加之他年纪又大了,毛文龙也怕他路上出了事情,给他条件的很优厚。
虽说是囚车,但比寻常的马车还要宽大一些,只是扯向都装上的铁栏杆,防止扈尔汉脱逃。
魏忠贤过来,陈~良策赶忙掀开了布帘子,将里面的扈尔汉露出来。
这些时日,扈尔汉虽然有些憔悴,但上位者的气势反而更胜往昔,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面前的魏忠贤,冷哼一声,直接不看他。
魏忠贤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淡淡道:“你便是奴酋的辅政大臣扈尔汉?”
扈尔汉冷冷瞥了魏忠贤一眼,“一个缺了卵子的老太监,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说话?”
“大胆。”
“掌嘴。”
魏忠贤身边的小太监们瞬间毛了,尖利的呼喝起来。
魏忠贤却微微一笑,“杂家自然是没有资格跟辅政大臣说话的。但杂家是皇上的奴婢,皇上要杂家跟你说话,那杂家便要跟你说话。辅政大臣,您说是不?”
扈尔汉冷冷一笑,并不看他。
身为后金核心人物,他当然明了,他的被俘,有多么重大的政治意义。
若是上来便示弱了,那可就不值钱了。
若是能坚挺着,说不定,还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以他和老奴的关系,若是交换,老奴应该会放弃一些利益。
最不济,到了最坏的程度,也能帮那个人铺点路。
这时,身后有两帮人急急奔了过来,一人是现任兵部左侍郎王在晋,他本来正在京师北大营视察防务,得到了这个消息,急急赶了过来。
另一帮,却是宫里的来人,虽然魏公公只出来了一小会儿,但天启小皇帝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派人来催促。
王在晋跟魏忠贤行了礼,也过来查看扈尔汉。
扈尔汉冷冷看着这一群人,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魏忠贤和王在晋此时心里已经都有了数,这种气势,寻常人可做不了假。
王在晋低声对魏忠贤道:“公公,此次真是大捷啊。”
魏忠贤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王在晋虽然不是他阉党的成员,但此人很精明,是个明白人,也有些能力,倒是值得拉拢。
顿了片刻,魏忠贤道:“王大人,您既然过来了,便再亲自查验一边吧。若是无误,咱们现在便带人进宫。”
王在晋知道这是魏忠贤在给他机会,只犹豫了片刻,便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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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