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被海水淹没灌过的耳边有一个飘渺的声音呼唤着肖潇。
像是隔着浓雾,隔着一个世纪那么远,她听的模糊。
胸口只觉得像是塞了几块石头一样,重重的,喘息不过来。
“肖潇!肖潇!醒醒!”
她渐渐完全失去了意识,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
容城墨将肖潇送到度假村里唯一的急救中心,肖潇进了急救室。
容城墨就站在急救室里面,一身湿漉漉的,盯着在急救病床上沉睡的肖潇。
“继续胸外心脏按压!”
医生拧了拧眉头,预感到不好,对容城墨道:“容先生,太太好像没有任何求生意识,她好像……”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容城墨俊脸冷沉阴郁,一字一句道:“必须救活她!”
这个半岛度假村都是这位容先生的,何况是这个急救中心,他们都是要看容先生脸色吃饭的。
可……容太太胸口的积水怎么也按压不出来,像是完全不想求生一般。
这还是经历了多年急救经验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情况。
容城墨额角的太阳Xue凸凸跳着,他长腿迈过去,修长有力的大手,摁上肖潇的胸口,用力挤压那积水。
“肖潇,你给我听好,我不容许你死!听见没有?!”
他的动作蛮横用力,甚至粗暴,眼角猩红的盯着浑身湿漉漉闭着眼睛的女人,胸腔里那处的盛怒、痛意……全部化为恐惧。
她已经在他生命里死过一次,绝不容许,她再死第二次。
他忍了那么多年,再遇到她,他绝对能扭转回他们的结局。
容城墨几乎嘶喊着,“你敢死,我就让宋恒陪你下葬!”
男人的大手,用力往下一摁。
“哗啦——”
床上的女人,吐出一大口海水。
随即,在胸外心脏按压下,又吐了几次。
“咳咳……咳咳……”
肖潇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容城墨听见这一声咳嗽,那处抓着心脏的大手,忽然松开了。
他几乎虚虚往后退了一步,沉重的吐出一口长气。
醒了。
医生展露笑颜,“容先生,太太没事了。”
容城墨却在那一瞬间的放松后,脸色大变,握着急救房里的一只水杯,狠狠掷在地上。
水杯碎裂,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玻璃碴子溅的到处都是。
有一片,划碎了容城墨的手背,鲜红痕迹,带着一丝冷血和残酷。
床上的女人,皱了皱眉头,转醒。
“出去。”
男人声音冰冷的吩咐着身边的急救医生。
容城墨的声音不大不小,令那些急救医生刚从一场拯救里还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滚!”
那些医生,全部被容城墨呵斥出去。
肖潇苍白着脸色,目光恹恹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他。
他浑身亦是湿漉漉的。
她浓密蜷曲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水珠,羸弱不堪。
可容城墨却一把蛮力,攥着她的肩头,硬生生的将她从床上拉起。
肖潇跌倒在地上,被那些碎掉的玻璃碴子,扎伤了皮肤,痛意麻木,似乎早已及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
她怎么还好好的活着?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点点在她肩头收紧,指节青白,他咬牙狠戾道:“想死是不是!好,我陪你死!”
男人一把将浑身虚脱的肖潇,扛上肩头,吓坏了急救中心的所有人。
“容先生,冷静点!容先生……”
容城墨扛上肩上的女人,一路大步流星,他几乎想捏碎这个女人,将她挫骨扬灰也好,总之别再这么要死不活的。
他扣着她的身子,将她逼在海边,“是不是想死?”
肖潇瞪大眸子,只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疯子。”
疯了,他们都是疯子。
“是,我是疯子,你想死,我陪你!”
肖潇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他怀里,如若不是他手臂紧紧攥着她的肩头,她恐怕,早已倒下来了。
容城墨扣着她的后脖颈,一点点逼近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咬牙切齿的问:“你还想死吗?”
没有任何求生意识。
容城墨不是傻子,不会连这句话都听不懂。
若不是他拿宋恒的Xing命逼迫她,她是不是真决定就这么死了,永远离开他?
心脏,从愤怒,到空荡荡,被一只大手狠狠凌虐着。
肖潇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男人肃冷漠然的俊脸,声音又弱又哑,一字一句道:“比起在你身边,我宁愿……死。”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没有任何暖意,森冷的勾唇,他将她一把抱起,“从今天起,我要你活着,在我怀里。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从现在起,她在乎什么,他就毁灭什么,她喜欢什么,他就摧毁什么。
对付宋恒,是第一步而已。
容城墨没有顾忌肖潇的身体,连夜从半岛度假村赶回了海城。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对她不再心存任何怜惜,她对他的意义,只是一个床伴而已。
她不愿意做容太太,就遂了她的心愿。
容城墨进了游艇,肖潇站在游艇外的甲板上,只觉得海风刺骨异常。
她抬起步子,想进游艇避风,男人却冷笑着道:“你不是不要做容太太?站在甲板上吹冷风和你现在的身份挺符合。”
肖潇的步子,陡然止住。
入夜的海风,能将人的骨头冻僵,肖潇只觉得露在外面的手脚和脖子,快要化成了冰刺。
可她却站在甲板上,足足站了两个小时。
直到游艇抵港,容城墨从游艇里出来,他目光冷冷的盯着甲板上一动不动的女人,走近她,“我以前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女人!”
肖潇早已体力透支,身子羸弱的往后直挺挺倒了下去,男人伸出长臂,将那冰冷的身躯卷入怀中。
“阿森,毯子!”
站在码头等候的阿森,立刻将手中的毯子盖上了容城墨怀里晕倒的肖潇身上。
容城墨大步流星的抱着肖潇在前面走,阿森摇头,长长的叹息一声。
哎,又是何苦呢,先生和太太明明相爱,却要这么折磨对方。
肖潇溺水后,又在甲板上吹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夜上海风,整个人都冻坏了。
回了海城后,别墅中闹成一团。
家庭医生,家里的佣人,纷纷上下伺候着。
肖潇持续高烧不退,家庭医生没办法,“容先生,太太的情况很不好,您还是带太太直接住院吧。我怕再这样下去……”
会出人命的。
可是家庭医生没有胆子将后半句给说出来。
容城墨目光凌厉的剜了家庭医生一眼,随即将病床上裹着毯子的肖潇抱起,大步匆匆的出了别墅,上了汽车。
“去医院。”
阿森开车,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容城墨,他抱着怀里的女人,像是珍宝一般,可等太太醒过来,估计先生又要冷着脸严厉的对着太太了吧。
……
到了医院,因为是深夜,没办法安排入住VIP病房,加上又赶着时间给肖潇退烧,容城墨抱着肖潇直接进了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里,有三个床位,中间一张床位空着。
左边是一个住院的孩子,右边是一个中年妇女。
容城墨冷着脸,将肖潇放在中间的病床上,长臂一伸,中间阻隔的帘子蓦然拉上。
右边住在病床上的中年妇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的,摆架子。”
陆陆续续的,医生和护士都进来给肖潇输液了。
医院的值班主任赶了过来,见对方是容先生,立刻点头哈腰,“容先生,真抱歉,今晚VIP病房都满了,明天一早我肯定帮您腾出一间来,您看行不行?今晚是我的过失,是我照顾不周。”
容城墨脸色依旧板着,没有一点情绪,目光只专注的落在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女人脸上。
“你这样会吵到我太太。”
值班主任立刻噤声,压低了声音,对容城墨赔礼,又对一边的医生命令道:“好好照顾容太太。”
容城墨眼角只微微动了下,声音冷漠倨傲,“你们可以出去了。”
医生和护士为肖潇挂好点滴,听话的出去了。
这小小的空间里,因为有布帘的阻隔,只有他们两个人。
容城墨冰霜一般的脸色,这才化开,绷着的嘴角,也柔和了些,坐在肖潇身边,倾下身子,握着肖潇冰冷的小手。
她的手很小,很白,指骨很纤细,像是孩子的手一般,握在手里,滑润润的,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她抽开。
所以,他每次握着她,都很用力的扣着她。
他低头吻着她葱白的手指,目光认真的盯着她,声音哑哑的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惹我生气?”
她变成这样,他就好过了吗?
他不仅不好过,心口处反而更加难受了。
肖潇昏迷的深,完全感觉不到身旁的人,和耳边的声音。
也只有这个时候,容城墨才会吐露心声。
他看着她空荡荡的无名指,心脏一阵扯痛。
当初,那么会讨他欢心的人,现在怎么就处处对着他干?
容城墨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钻戒取出,套入她的无名指。
钻石是个小太阳形状。
他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戒指中间镶嵌着一枚小太阳形状的钻石寓意着什么。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吻着,声音憔悴苍白,“肖潇,我的小太阳,什么时候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