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有什么事吗?祖母怎么想到将我们全部都叫到懿祥堂来吃饭?”
带着满心疑惑,时家姑娘们齐聚懿祥堂。
时芙昕和时芙音来得晚了一些,姐妹两,一个要见罗绮云,一个担忧着贴身丫鬟的伤势,到的时候,饭菜都已经上桌了。
“坐吧,你们姐妹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开店,也难得见到你们,这时间一长,怪想你们的。”
时老夫人笑呵呵的和众孙女说着话,说的都是关于红颜笑分店的事。
“你们要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家里说,要记着,家永远都是你们的后盾。”
“你们现在都还小,都没怎么历练过,遇上事别自己扛,处理不了是正常的,只要告诉家中长辈就好。”
“长辈们怎么也要比你们多些见识,肯定是能帮到你们的。”
“有些事一开始只是小事,找对了方法是很好解决的;就怕心存侥幸,将事情越拖越大,等爆发出来的时候,家里也解决不了了,这才是最糟糕的。”
时芙琳等人都以为时老夫人在说分店的事,都很受教的应下了。
孙女们这么听话,时老夫人脸上的笑却有些勉强,尤其是看到该吃吃该喝喝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时芙昕和时芙音,眸光就有些晦暗。
三孙女回府时,门房的人闻到了血腥味。
六孙女刚一回府,就紧张的冲进了浮翠馆,之后还见了一个青楼的下人。
这两个丫头到底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事?!
时老夫人等了两天,一直没等到时芙音、时芙昕来找自己,早上媳妇们过来请安的时候,看着神色如常的金氏,心中长叹了一声。
金氏她还是能看得穿的,她这个样子,肯定是不知道两个丫头发生了什么事。
连金氏都不知道的事,府里其他人就更别想知道了。
次子的四个孩子,有时候她欣慰得不行,有时候又糟心得不行。
太不可控了,宛如脱缰的野马!
时老太爷注意到了老妻的愁色,不由问道:“你这两天怎么了?”
时老夫人沉默了一下,没有将时芙音、时芙昕姐妹的事说出来。
风平浪静是够安全的,可会导致一事无成;波涛汹涌可能会面临危险,可高风险高收获。
“姑娘,烟袋子的信。”
罗绮云登门第三天,烟袋子就将打探到的消息递了过来。
纸上只写了一行字:丁元娘,百花楼粗使下人,于十一年前乞讨至百花楼,被老鸨杜丹雁收留。
看着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介绍,时芙昕眉头高挑。
罗绮云这手尾做得够干净的!
她一个人怕是没法做吧?
她一定还有帮手!
会是什么人呢?
“丁元娘”
庆国公府夫人就姓丁,连姓氏都改了,之前提及庆国公的时候也是一副咬牙切齿,足见罗绮云对庆国公有多么的痛恨。
“小芳,找两套男装出来,等会儿我们去趟兴乐坊。”
兴乐坊。
女扮男装的时芙昕和小芳站在百花楼门口,仰头看着二楼上花枝招展、不断挥舞着手绢的姑娘们。
“六姑.六公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小芳有些畏缩,看着百花楼里穿着暴露的女人,有种想拉着她家姑娘逃走的冲动。
时芙昕很是肯定的点头:“进。”说着,就踏步走了进去。
小芳见了,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主仆两刚进去,杜丹雁就注意到了她们,甩着手帕、扭着腰,风情万种的走了过去。
时芙昕正聚精会神的欣赏着美色,突然,一条红色丝帕从面前飞过,眸光一转,就看到了一个风韵十足的泪痣美人。
“两位姑娘来百花楼有何贵干呀?”
勾人的眼神、魅惑的笑容、前凸后翘的身材,好个人间尤物!
时芙昕对美人最是没抵抗力了,本能的伸出手,勾起杜丹雁的下巴:“美人,你真是长到我心坎里去了。”
呃.
饶是在青楼摸爬滚打多年的杜丹雁对这反应也有些接不住了,错愕的看着时芙昕。
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良家女子来青楼,这些人要么是因为好奇,要么是为了抓奸,不管什么原因,她都能让她们灰溜溜的离开。
这还是第一个让她败下阵来的丫头,是的丫头,从那稚气未脱的脸蛋就能看出这丫头估计还没及笄。
被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给调戏了,杜丹雁有些无语。
就是小芳,也一脸被雷劈的震惊脸。
看着时芙昕,姑娘,你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啊,不是什么浪荡公子哥。
小芳扭过了头,不太想直视她家姑娘调戏人的场面。
杜丹雁笑盈盈的按下时芙昕的咸猪手:“这位姑娘,你可真是风趣。”
时芙昕眨了眨眼睛:“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长相。”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我也长得不错,可是和你站在一起,那我肯定是当绿叶的那个。”
杜丹雁:“.”
如今的姑娘都这般直白了吗?
人家在夸奖自己,她能说什么?
时芙昕还在继续:“姐姐,长相是爹娘给的,想要变得跟你一样美我是不指望了,不过,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用眼睛放电呀?”
“就像你刚刚那样,眼神一扫过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被勾住了。”
看着满脸期待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时芙昕,杜丹雁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这么的不矜持!
小芳也看不过去了,不住的拽时芙昕的袖子。
姑娘可以了啊,外人要是知道你找一个青楼老鸨学习用眼神勾人,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杜丹雁扯着嘴角,强笑道:“这位姑娘,你到底有何贵干?”
时芙昕看着美人有赶人的迹象,也不玩儿了,挥着手道:“心情不好,过来找姑娘解解闷儿。”
说完,就堂而皇之的准备上二楼包间。
“这位姐姐,还劳烦你给我找两个会唱曲儿的姑娘来陪陪我,我的要求不高,长得和你差不多就行了。”
杜丹雁刚想拒绝,手里就被小芳塞了一锭银子。
看着径直上楼的主仆二人,杜丹雁蹙了蹙眉头,随即又展颜一笑。
一个小丫头片子,她倒要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两刻钟后,杜丹雁郁闷了。
若不是她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她都要怀疑二楼包间里的那位到底是不是个姑娘了。
瞧瞧那慵懒惬意的模样,简直比平日里经常来百花楼寻欢的纨绔子弟都还要纨绔。
二楼包间是敞开的,临楼的包间里,时芙昕躺在摇椅上,一边听着曲儿,一边还摇头晃脑的打着拍子。
客人来消遣,只要给足了银子,不管做什么,她都懒得理会,可是对于这丫头,杜丹雁觉得有些刺眼。
这丫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欠打的气息,她真的很想上去将她从摇椅上拉起来扔出去。
别说,还真有人跟她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
叶默从五楼下来,按照往常,他在百花楼住一夜后,第二天就会径直离开。
可是这一次,叶默在二楼停下了脚步,眸光沉沉的盯着旁边包间里沉浸在曲儿中的时芙昕,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杜丹雁看到叶默下来,连忙上前招呼,刚一靠近,就注意到了叶默的不对劲儿,顺着他的目光,视线再次落到了时芙昕身上,眼皮顿时就跳了起来。
叶默认识这丫头?!
这丫头什么来头?
叶默的视线太过犀利,饶是闭着眼睛的时芙昕都感受到了浓浓的怒气,一睁眼,就看到了他黑沉沉的脸。
“咳咳~”
时芙昕心中涌出一股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慌张,慌乱的从摇椅上站起,瞬间从吊儿郎当的纨绔男变成乖宝宝。
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时芙昕愣了,叶默也挑起了眉头。
杜丹雁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时芙昕摸了摸鼻子,重新坐回了躺椅上,蹙着眉,好像在为刚刚的反应过度懊恼。
她干嘛怕叶默呀?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做什么事才不需要看他脸色呢。
时芙昕坐下后,刚好唱曲儿的姑娘唱完了一曲,时芙昕张嘴就想让姑娘继续,可见叶默一直瞅着她,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窗外去了。
“以后别什么人都往百花楼里领。”
叶默对着杜丹雁说了一句,就准备踏步下楼。
就在这时,一声诧异声响起。
“哟,这不是叶指挥使吗?”
叶默寻声望去,就看到楚曜从楼上下来。
楚曜来到叶默面前,往旁边的包间瞅了一眼,直接笑出了声:“我今天的运气着实不错呀,接二连三的遇到熟人。”
包间里,时芙昕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
楚曜看了看时芙昕,又看了看叶默:“叶指挥使认识她?”
叶默面色淡漠:“青楼这种地方居然能看到伯府小姐,有些意外而已。”说完,也不等楚曜反应,就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楚曜看着叶默出了百花楼,又转头看了看时芙昕。
叶默的回答也没错,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时六是女扮男装的。
作为特察司指挥,遇到伪装之人,多加主意也说得过去,只是刚刚叶默好像是有些生气的吧?
他为什么要生气?
楚曜审视的眼神,让时芙昕有些不爽,于是,她恼火的瞪了回去:“我就是来解个闷儿而已,用得着看猴一样看着我吗?真是少见多怪!”
杜丹雁看到时芙昕冲楚曜发火,眸光再次闪烁了起来,之后更让她惊讶的是,那小丫头吼完之后,楚曜竟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在外人眼里,楚曜没追究时芙昕,那是对时芙昕的不一般;可时芙昕见楚曜理都没理自己就走了,那是看不起她。
“拽什么拽,你现在对我爱答不理,以后我要你高攀不起!”
时芙昕走出包间,对着楚曜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话音刚落,楚曜就回过了头来。
时芙昕见了,仰了仰下巴,双手抱胸,像之前楚曜骑在马背上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楚曜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谑笑,一言不发的走了。
“哼!”
“瞧不起谁呢!”
时芙昕又嘀咕了几句,一转身,就看到杜丹雁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顿时展颜一笑:“姐姐,你是不是被我的魅力给折服了,准备教我勾人眼了?”
这话一出,杜丹雁立马收回了所有好感,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
“姑娘,我们也走吧。”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尝尝这里的饭菜如何才能走。”
之后,时芙昕就一直在包间里听曲儿赏舞,直到太阳落山才离开。
回伯府的马车上,时芙昕回想着今天在百花楼里后院‘看到’的一切。
这个百花楼还真是不简单啊,暗道、密室应有尽有,端茶倒水的伙计、丫鬟好些都是武者。
百花楼隶属教坊司,这是朝廷的暗桩?
罗绮云受庇在这里,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吧?她背后的人是老鸨杜丹雁?
“姑娘,有人跟踪我们。”
“是百花楼的人。”
“要甩开他们吗?”
“不用,他们想跟着就跟着吧。”
“是。”
“小芳,晚上的时候,你再去找一下烟袋子,我要知道百花楼老鸨杜丹雁的所有信息。”
百花楼。
“你说什么,马车进了武昌伯府?”
听到手下的汇报,杜丹雁很是意外。
“那打听到今天来百花楼的人是谁了吗?”
“是时家的六姑娘。”
杜丹雁听了,神色变了变:“竟是她!”
绮云前脚去投靠了她,后脚她就来了百花楼,是在探查绮云虚实的吗?
想到今天看到的时家六姑娘,杜丹雁神色有些复杂。
不得不说,绮云的眼光确实不错。
那位时家六姑娘给人的感觉真的不一样,阅人无数的她,也看不透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心思。
只是,绮云投靠她真的是好事吗?
十月十五下元节这一天,时芙昕刚上完早课准备回府,就听到东方云裳和韦莹华等人在议论北风先生请辞一事。
“北风先生要走?”
时芙昕头次听说这个消息,忙不迭拉着胡芯蕊问道。
胡芯蕊点了点头:“说是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了,皇上也批准了。”
杜梓璇叹气道:“真不知道北风先生为什么要离开?”
胡芯蕊看了一眼东方云裳等人,低声道:“北风先生那样纯粹的人物,估计很不喜欢卷入权力旋涡之中吧。”
时芙昕听后,眸光闪烁不停,飞快的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
三天后,北风先生的马车驶出了德胜门,一路朝着西北方向驶去。
马车驶出几里,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是来送我的?”
看着拦车的时芙昕、时定浩,北风先生笑问道。
时定浩看了一眼时芙昕,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扳指和一张纸条。
北风先生看到扳指,神色顿时激动了起来,飞快的跳下马车,跑到时定浩面前:“这是.”
时芙昕:“这是乐音师父的遗物,以及他葬身的地点。”
北风先生颤抖着手接过扳指和字条:“.谢谢。”
时芙昕又道:“我们的音律是乐音师父教的,我们虽没正式拜师,但却有师徒之实,先生日后若有什么吩咐,还请尽管开口。”
北风先生看着两人:“你们很好,乐音死之前应该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