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皇后在宮城上方迎接班師回朝的軍官團同樣是大唐的禮儀。
按理說,雲初應該率領上百人的軍官團身披甲冑,微風凜凜的從宮城大門口經過接受皇帝,皇后的檢閱,而後進入紫薇宮接受所有人的祝賀。
可惜,因爲雲初率領的軍官團裡有兩個傻子,這就讓雲初的隊伍看起來不那麼齊整。
本來,兩個傻子可以歸類到戰損裡面去,可以不參加這場大禮儀的,皇帝給的旨意裡面說的是全部有功之臣,說起來,吏部侍郎何景雄跑了幾千裡地到了西南督戰,督戰有功是必然的,李元策雖然是個傻子,可是人家到底還是從頭到尾參與了西南大戰,功勞也是有的。
在這種情況下,何景雄跟李元策兩個傻子站在隊伍前列,一問一答相得益彰的走的歪歪扭扭的,讓其餘等待皇帝接見的軍官們恨不得把他們丟出去。
西南大戰勝利歸來,對其餘的軍官們來說,幾乎是人生中頂頂重要的一件事,關乎他們的晉升,榮辱,乃至家族的大計,如果沒有這兩個傻子破壞了完美的局面的話,這一場勝利幾乎是毫無瑕疵可言。
西南大戰——而戰兵折損不過千人!
這千人中甚至包括六個跟羚牛正面硬剛的二百五盾兵。
好好的一場勝利,何景雄跟李元策的存在,讓勝利大打折扣,畢竟,一次性的折損一位吏部侍郎級別的高官跟一位郡王級別的貴族,說雲初領兵平定西南有大功於國,後面一定會有一個後綴——可惜折損了兩員大將!
雲初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姜協這位軍司馬跟一個傻子侍郎,一個傻子郡王,這讓姜協這個正常人看起來很是孤獨。
百十位宮娥前來爲將軍卸甲,何景雄不卸甲,反而伸手去抓宮娥的胸脯,這讓姜協這個軍司馬大驚,顧不得卸了一半的甲冑,先按住何景雄的手再說。
至於李元策,自從進入紫薇宮之後,整個人就像一截木頭一樣,任由宮娥幫着卸甲,穿朝服。
雲初卸甲完畢之後,頭戴三樑紫金冠,身着紫袍懷抱白玉笏板,脣上留着一點小鬍子,一瞬間就完成了武將到文臣的轉變。
打理好佩玉之後,雲初回頭看一眼自己的部下們,輕聲道:“功過自有陛下定論,我等無需沮喪,也無需擔憂,此次西南之戰,諸位盡心盡力,奮勇殺敵,令行則走,令止則停,不論是殺敵,還是撫民,表現卓越。
因此,西南之戰但凡有錯,錯在雲初,與諸位將軍無關。
覲見陛下之時,就事論事,莫要說出什麼西南一體同進退的傻話,爾等明白了嗎?”
聽將軍這麼說,衆將那裡還不明白,大帥這是要獨立承擔折損兩員大將的事情。
衆將紛紛俯身應諾,此時此刻,不是他們講意氣的時候。
在禮部天官在偏殿外高聲禮讚的時候,雲初吸一口氣,就率先離開偏殿,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亦步亦趨的進了紫薇殿。
紫薇殿很大,此刻門窗大開,清風徐徐的讓人頭腦清楚,皇帝李治坐在最高處,兩邊還設置了兩個偏席,左邊是太子李弘,右邊是皇后武媚。
這樣的上朝格局,已經施行了三年之久。
雲初來到最前面,面對皇帝李治抖開寬大的袍服袖子,袖子立刻如同兩隻巨型蝴蝶一般翻飛,同時手也撩動朝服下襬,錦繡朝服下襬也向上飛起,雲初帶着一干將軍手舞足蹈禮拜皇帝。
大唐的每一位臣子,對於手舞足蹈式樣的大禮儀朝拜,都是接受過禮部嚴格培訓的,因此上,百十個人一起手舞足蹈,場面頓時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皇帝揮手,衆人舞蹈停止。
就在雲初準備向皇帝以及朝臣說明西南之戰過程的時候,碩大的宮殿裡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
“陛下,救命啊!”
衆臣驚訝的朝聲音來處看去,只見原本木頭一樣呆立在大殿中的李元策這個時候一頭撲倒在皇帝面前,磕頭如搗蒜般的哀求皇帝饒命,哪裡還有半點瘋瘋癲癲的模樣。
衆將一起怒視李元策,此時此刻,他們哪裡還不知曉李元策裝瘋矇騙了大帥。
雲初回頭看一下蠢蠢欲動的衆將,眼睛半閉着,對身後的何景雄道:“假若何侍郎有什麼冤屈,如今聖天子就在當場,也請一併向陛下鳴冤。”
何景雄面容呆滯,見雲初跟他說話,就連忙道:“老虎要吃我……”
看來,這個人是真的傻了。
不大工夫,李治就聽完了李元策的哭訴,就對雲初道:“愛卿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雲初抱着笏板施禮道:“請陛下開恩,準允趙郡王府換一位當家人吧,如果繼續任由李元策擔任趙郡王府的當家人,臣以爲先趙郡王的一生苦戰,爲子孫謀下的一點家業,恐將付水東流。” 李治點點頭,不理睬嘶聲喝罵雲初的李元策,講目光落在軍司馬姜協的身上。
姜協出班啓奏道:“臣下雖然爲軍中司馬,然而,對雲帥與行軍長史之間的糾紛有所耳聞,就在臣下準備介入之時,行軍司馬已然發瘋了。”
聽姜協這樣說,雲初瞟了一眼這個人,當初說好的他會在皇帝面前替自己分說的,此時,這個人卻將自己置身事外了。
隨着姜協的置身事外,左相姜恪冷冰冰的道:“請陛下嚴查。”
雲初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右相裴行檢,然後朝皇帝拱手道:“些許小事不足一提,還請陛下儘快封賞有功將士,以安軍心。”
李治道:“如此說來,你這是不但算辯解了?”
雲初再次施禮道:“臣下這點事情,還請陛下莫要遷怒軍中將士,此次西南之戰,將士們各個奮勇爭先,有錯也在微臣一人而已。”
裴行檢見御史臺的人好像都睡着了,就出班道:“啓奏陛下,臣以爲雲初所言極是,雲初與趙郡王的紛爭乃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還請陛下依例封賞大唐的有功之臣。”
隨着裴行檢發話了,中書,御史臺的人紛紛出班,七嘴八舌的希望皇帝儘快封賞有功的將士,至於雲初是封賞,是罰,過後再論。
李弘見師父一人孤獨的站在最前方,嘆口氣站起身道:“就算是按照以前的例子,也是應該先封賞大將軍,而後纔是旁人。”
武媚坐在右邊瞅着雲初平靜的面容微微皺眉,然後就繼續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李治坐在最高處,用手拍打着龍椅的扶手輕笑一聲道:“還以爲你爲官多年,人緣應該不錯,沒想到如今到了事情上,才發現你啥都不是啊。”
雲初抱着笏板施禮道:“豬羊成羣,虎豹獨行。”
李治似乎不怕事大的笑道:“你說這大殿之上的衆人乃是一羣豬羊?”
裴行檢瞅着雲初道:“老夫也是豬羊嗎?”
雲初瞅着裴行檢被玉帶束縛的大肚皮冷笑一聲道:“猛虎肥成豬了,與豬羊何異,不知你現在還有沒有跟本帥一分高下的本錢?”
說罷,雲初就轉過身瞅着滿朝文武道:“本帥說你們是一羣豬羊,爾等可有異議,如果有,今日不妨就跳出來,本帥盡數接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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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檢不慍不怒的道:“老夫久不上馬,脾肉早生,已經無法在武力上與你爭鋒,如此說來,你可滿意?”
雲初冷笑一聲,抱着笏板任由那些被激怒的臣子們在身邊高聲喝罵……
這場面看的武氏兄弟心情極度激昂,他們兩個不但沒有靠近雲初跟着旁人一起叱責雲初,反而將身體向後挪一挪,武承嗣還拉過來一個肥胖的戶部主事擋在身前,這才眉花眼笑的看雲初被衆人口誅筆伐。
武三思低聲對武承嗣道:“御史臺老張已經開始說他的祖宗八代了,他爲何還不出手打人?”
武承嗣咕咕笑道:“快了,快了,雲初這人最是受不得氣,動手就在眼前。”
李治瞅着雲初青一陣,紅一陣的臉色,讓宦官按住暴跳如雷的李弘,他自己則目光炯炯的盯着在暴怒邊緣遊走的雲初。
他也很希望雲初在大殿上動手,將原本不大的禍事弄得更大一些。
雲初立於當場,周圍滿是一張張長着鬍鬚的臉,這些臉毫無意外的都帶着怒氣,口沫橫飛的指責雲初的種種錯處。
直到李元策見雲初遭到羣臣的口誅筆伐,這個平日畏懼雲初如虎的傢伙,竟然來到雲初面前用手指指着雲初的鼻子道:“腌臢酋奴,也敢冒充我大唐……”
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覺得自己腰帶一緊,整個人居然凌空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雲初單手高高舉起,大駭之下道:“君侯饒命。”
武承嗣兄弟兩人見李元策被雲初高高舉起,興奮的小舌頭都在顫抖,一把扯開礙事的戶部主事,站在最前面,想要看清楚雲初到底是如何毆打旁人的。
李治眼看着李元策被舉起,正要高聲喝止,就發現暴怒的雲初,用力的將李元策向上拋起,然後趁機將笏板插在腰間,就在李元策的身體在衆人驚駭地目光中下落的時候,雲初的右腿閃電般的踢出,剛剛落下的李元策的身體爆出一聲巨響,旋即又被踢的飛了起來。
武承嗣再也忍耐不住心頭的興奮高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