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已是天明,房門被推了進來,許若水警覺地睜開了雙眼,陌生的房間是一副簡陋地裝扮,連牀帳子都是舊了洗得發白的灰紅色,她環顧了整個屋子,最後停留在門口胡婆子的臉上,只見她將水盆放在了架子上,利索地扯了白巾帕子,絞了絞之後,遞給了許若水,“大少奶奶,請先淨個面吧,一會兒早膳就會端來,您用一些,身子骨也撐得住。”
許若水一聽,不對,自己是二少奶奶,爲何連下人都會稱自己是大少奶奶,她連忙下了榻,踉蹌地朝水盆架子走去,銀色水盆中清晰地倒映出一張蠟黃的瓜子臉,彎彎的眉眼,眼角滲透出些許恨意,小巧的鼻頭下面慘白的嘴脣,這人……?
許若水後退了好幾步,才聽了下來,爲什麼會是這樣?這張不是大嫂晚秋的臉嗎?她不要這張臉,許若水的眼淚崩堤而出。
“大少奶奶,您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胡婆子扶着搖搖欲墜的許若水坐在了炕邊,“奴婢知道您心裡苦,可您爲了大少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您說您前日就爲了個二流子,舍了大少爺就走,你讓大少爺以後怎麼活啊。”
胡婆子說着說着,皺起的眼角微微溼潤了,“大少爺剛還吵着要找您,奴婢讓紫嫣給勸着些,別吵着您修養。”
許若水聽得心不在焉,爲何那屍體會是晚秋的,那自己的屍身呢?
“媽媽,我不是你們的大少奶奶,我是二少奶奶許若水。”許若水擡頭說道,她要讓人相信她不是晚秋,那堅定的眼神讓胡婆子一怔,可是那一模一樣的外表,怎麼可能不是自己伺候了這麼久的二少奶奶呢,“二少奶奶,您莫不是撞邪了?二少奶奶的骨灰昨個兒被夫人送去庵堂了。”
“你說什麼?”許若水揪住了胡婆子的衣袖,“骨灰?你說那盒子裡面是骨灰?”
胡婆子莫名其妙,不過聽說是這樣的,便點了點頭。
許若水癱軟在了地上,是呀,王夢嬌煞費苦心隱藏,怎麼還會讓她有個牌位立在孟府呢,那麼說昨天孟夫人讓人端走的就是已經被燒成灰燼的屍身了,自己還傻傻地以爲那躺在大堂裡的就是自己,多麼可笑啊,回頭想想,這府裡到底有誰是有真心的。
孟天齊見到自己死去,那淡然的表情似乎都讓人錯覺他不是自己的丈夫;王夢嬌,那個自己視爲知己姐妹的女人,蛇蠍心腸,居然會下毒害自己;孟夫人,一個聽說兒媳婦死了還能給兒子安排納妾的婦人,又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一場死亡換來了真相,這代價實在是太大了,爹孃,爲何當初你好心爲之的一件事情卻給女兒換來了滅頂之宅。
話說當年,許若水的爹許父對孟老爺有過救命之恩,孟老爺便不顧孟夫人的反對,讓兩家結成了姻親,可許父命不好,在許若水十歲的時候帶着妻子出門收租時遇上了山洪,只留得兩具屍體被人擡回來。過後一日,王久發便帶着妻子女兒過來奔喪,料理了妹妹妹夫的事情之後,便留了下來,許若水從此就跟着舅舅舅母過日子,王夢嬌就成爲她最好的玩伴了。